第81章 寒夜
這一日正是冬三九, 開始進入一年當中最冷的一段時候。
晚間太陽落了山,溫度又降一截,寒風更緊。不過, 這并不影響殿中的歡快氣氛,也不影響葛西爾實現他親自烤肉的承諾。
寬敞的殿中立着三副烤架,裏頭燒着上好的無煙炭,葛西爾挽高了袖子在期間忙碌。
白殊坐在上首吃着菜,看他忙得頭都不擡,偏過身子對旁邊案上的伊落道:“讓葛西爾先坐下吃點東西吧, 又不着急吃那烤肉。”
伊落笑道:“不用管他,他過來前先塞過一張餅。”
白殊看他真不在意, 便轉個話題,關心一下西弗然衆人在竹影院安頓得可好, 住不住得開, 少不少東西。
不過竹影院比驿館的院子都寬, 住起來自然是更舒坦。
謝煐起先只是聽着, 待白殊問得差不多, 插進話道:“明年你們不用去驿館了, 直接住進來。”
以前他住東宮,不好招待人,如今搬到外頭就不用顧慮許多, 反正滿朝都知道他和西弗然有交情。
伊落謝過, 謝煐又說起史更漢的消息。
“我這邊先查着,有消息會傳給你們。”
伊落點頭道:“若需要我們幫忙, 太子随時招呼。”
白殊想起謝煐說過, 西弗然的聖物在史更漢手上, 不由得有些好奇:“你們的聖物是什麽樣的, 可以問?”
伊落:“是我們族裏祭司用來占蔔的用具。”
他形容了一下聖物的模樣,又續道:“其實也不是非用不可。自從被奉為聖物之後,就只有占蔔大事才會用到它,平日裏的日常占蔔則用其他的。
“只是,在傳到下一代祭司手中時,會往聖物裏刻上一代祭司和他侍奉的族長的名字。葛西爾主要是對這個耿耿于懷,他一直念叨着以後要把我和他的名字刻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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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殊一邊想像,一邊瞥向葛西爾。沒想到啊,看着那麽粗犷的人,還有那種浪漫心思。
伊落目光掃過趴在白殊身旁的黑貓和白鹿,接着道:“我以前占蔔過,會有貴人将聖物送回到我們手上。這樣看來,大概便是太子和楚溪侯吧。”
白殊笑道:“但願能應上。”
三人聊過一會兒,葛西爾便端着兩大盤烤好的肉上來。
“嘗嘗!”
賣相雖然沒有廚子做的好,不過香味刺激着鼻腔,引得人食指大動。
白殊夾起一片放進口中,頓時微微眯起眼——的确好吃。
葛西爾得意地道:“不錯吧?當年我就是靠着這一手烤肉,才把伊落哄到身邊。”
“哦?”白殊眼中閃起八卦之光。
伊落只是淡定地吃着肉,涼涼地道:“你想多了,當年師父讓我接近你,你就是烤塊石頭我也會說好吃。而且你那時都沒烤熟,回去我就拉了肚子。”
葛西爾驚得筷子上的肉都掉下來了:“什麽?!你怎麽沒和我說過!”
伊落擡眼看他,夾起片肉塞進他嘴裏,笑道:“你當我那段時間為什麽總和你一起烤肉。你老想烤肉給我,我不盯着怕又會拉肚子。”
葛西爾嚼着肉,表情卻有些沮喪。
伊落擡手拍拍他手臂:“別傷心,後來不就練出好手藝了嘛。”
說完又喂了他幾片,把葛西爾哄得恢複好心情,拿起筷子回喂。
白殊在旁看得津津有味,突然感覺有東西伸到嘴邊,垂眼一看,發現也是肉。
他側頭瞥向旁邊,就見謝煐穩穩地舉着筷子。
白殊有些好笑,微微低頭,連肉帶筷子一起含進嘴裏。
他目光一直看着謝煐,唇角稍稍翹起。
謝煐視線落在白殊的唇上,慢慢抽出筷子,仿佛還看到那極有光澤的雙唇在筷子上吮了下。
白殊細細嚼着肉,看着謝煐再夾一片肉送進自己口中,筷子在嘴裏停留的時間似乎有那麽一點過長。
他的目光又轉向謝煐耳朵,不出所料地看見耳尖浮起一層薄紅。
一頓主賓盡歡的晚飯吃完,葛西爾和伊落返回竹影院。
外頭太冷,白殊便在最寬敞的議事殿裏散步,小鹿也跟在他身邊一同走。
議事殿除了深處被隔出的書房、卧房、浴房,前頭也用屏風隔成兩部分。
在不議事之時,屏風後便是輪值小厮們等候召喚的休息之處,設有軟榻和案幾。小爐子上坐着水壺溫水,再擺上熏籠,也相當暖和。
現在這裏還多加了小黑睡覺的小墊子,和小鹿的窩。自從小鹿恢複好,白殊就将它的窩從卧房內移到外間,今日搬遷,自然就一起搬了過來。
他和謝煐都不拘着小鹿,任它在上景宮內随意走動,只給它挂個鈴铛方便尋找。不過小鹿多數時候還是喜歡待在他們附近。
白殊消過食,去洗了澡,讓知雨伺候着洗漱好,便打發知雨回廂房休息。
隔間的中空牆內部已經通上煙,床邊不遠還擺有個熏籠,将房裏烘得暖洋洋的,即使窗縫裏漏進點風也不影響。
白殊只穿中衣,靠坐在床上,腿上蓋着被,肩上披件棉衣便夠暖和。他随便選部劇,開上三倍速播放,卻依然被劇情無聊得昏昏欲睡。
也不知看了多少集,才突然被拉門的動靜驚醒。
白殊轉過頭,見同樣只着中衣的謝煐走進房,身上還帶着水汽,明顯是剛洗過澡。
後面有個小厮垂着頭端水進來,伺候謝煐洗漱,眼神絲毫不敢往床上瞥。
白殊往床裏挪了挪,給謝煐騰出點位置,一邊問:“明日休沐,殿下可有緊急事?”
“沒。”謝煐答一聲,又問,“明日二十,你要去應玄觀上香吧。”
白殊漫聲應着,随着謝煐彎腰,目光在他那雙顯得更筆直修長的腿上掃視過。
謝煐收拾好,再散開頭發。待小厮退出去關好門,他便走到床邊坐下,傾身去吹床邊案幾上的蠟燭。
當吹到只餘最後一支燭,兩只手突然繞過他腰間,緊接着另一人的身軀就貼上後背,溫熱的氣息也在耳邊吹拂。
白殊輕聲問:“這房裏弄得這麽暖,對我是合适了,對殿下會不會太熱?”
謝煐有些僵,暗暗吸口氣,才回道:“還好。”
白殊低笑:“是嗎?可我怎麽感覺……你好像在冒汗?”
謝煐再次吸口氣,留了最後一支燭沒再吹,擡腿坐到床上,側過身将白殊拉進懷中。
白殊向前一湊,鼻子在謝煐臉上輕輕蹭過,唇與唇将碰未碰。
他還裝着一本正經地在說話:“要不,等下睡覺時就把熏籠拿出去吧,反正有殿下給我當暖爐。”
謝煐“嗯”一聲,只是腦子已經遲鈍,根本沒反應過來為什麽白殊說的是“等下”。
此時,他一只手扣在白殊腦後,一只手攬在白殊的腰間,直接噙住面前那若即若離的唇,重重輾吮一番。
白殊從喉嚨裏逸出一聲輕笑,伸舌舔上謝煐的唇。謝煐立刻探舌與他糾纏,手臂也不自覺地加力,将人擁得愈發地緊,也吻得愈發地深。
反反複複的親吻間,謝煐慢慢帶着白殊翻過身,讓他陷進柔軟的枕頭裏。
白殊漸漸覺得自己的腦子開始不太清明,只記得抓緊每一次兩唇分開的間隙大口吸氣,但總是還未吸夠就再次被吻住。
也不知過了多久,謝煐總算稍稍擡起頭,放白殊盡情呼吸。
白殊感覺眼前仿佛有層薄薄的水霧,連跟前的人都看不太真切。
下一刻,謝煐的手指抹過他眼角,他這才知道,原來是自己浮出點淚來。
淚被抹去,面前那雙蘊着風暴的黑沉眼睛就變得清晰。
兩人密實相貼着,一切變化都被對方掌握。
當然,他們也并沒有要瞞着對方的意思。
謝煐的手指從白殊的眼角往下滑,撫過臉側、唇瓣、頸脖。
随後,他的手被白殊捉住。
白殊漸漸喘勻氣,拇指在謝煐掌心緩緩摩挲,啞着聲輕道:“殿下,我有個秘密要告訴你。”
謝煐只覺得掌心裏的一下下摩挲像是直接擦在自己心尖,激得心跳一下重過一下。撲嗵撲嗵的急切心跳聲充滿自己耳朵,都要聽不清白殊的話音。
他開口,聲音喑啞得不像樣:“什麽?”
白殊笑彎了眉眼,說話的氣息熱得灼人。
“其實,我挺能忍痛的。”
這一瞬間,白殊感覺謝煐眼中翻湧起的巨浪仿佛能吞噬自己。
謝煐再次湊到極近處,盯着白殊的眼睛:“你确定?”
白殊輕笑,微一擡下巴就貼上謝煐的唇,以氣聲說了句話。
謝煐凝視他片刻,接着略擡起身,從他手中抽出手,在床頭叩擊幾下。
白殊仰頭,目光順着看過去,依稀看到床頭彈開一扇小門。
謝煐伸手進去,拿出一個小瓷罐,再将門關上。
白殊眨下眼:“這是什麽?”
謝煐沒回答,直接俯下身,又一次吻在他唇上。
這個吻比先前更加猛烈,迅速将兩人的心頭之火撩得高竄,白殊很快便顧不上再想其他。
當然,沒過多久他就知道了那小瓷罐裏裝的是什麽。
……
白殊累得一根手指都不想動,只想就此睡過去,但他幹啞的嗓子在阻止他。
他感覺自己好像模糊地吐出了一個“水”字,但也不知是不是錯覺。
不過,下一刻,唇上傳來柔軟的觸感,接着就有水送入口中。
好幾回之後,白殊才終于覺得喉嚨舒服了。
随後,耳邊響起一聲“睡吧”,他便順從睡意,翻個身進入夢鄉。
謝瑛将空茶盞随手放到枕邊,再擡手擦掉白殊唇角的些許水跡,又理了理他頰邊的碎發。
白殊很少束發,一頭長發黑亮又柔順,鋪散在肩頭,更襯得他白皙。不過,此時又和平常不同,瑩潤的雪膚還透出淡淡的桃粉,還帶着無數痕跡,有種異常鮮活的氣息。
謝煐不禁看得有些癡,目光細細描摹,最後落在那形如飛鳳的赤紅胎記上。
他突然想起二月初在京郊見到的火鳳晚霞,依稀記得正是這般展翅騰飛的模樣。
如今回想,那或許是上天在告訴自己——姻緣在此處。
謝煐不由得唇角高揚,心頭一片溫暖。
他彎身在火鳳胎記上輕吻一下,才起身放下床幔,拉動床邊連續外間搖鈴的繩子。
很快,開門聲響起,一個小厮走進來候在床幔外頭。
謝煐吩咐:“給浴池和水箱備水。”
要給這房間供煙,小廚房就得一直燒着火,因此随時都有熱水。
小厮應聲離開,一柱香後回來禀報,再被謝煐遣出門去。這次門口特意留下條縫,小厮聽着謝煐該是進浴房了,又依照吩咐進房收拾。
謝煐将兩人細細打理好,抱着白殊再回到房中之時,床上已經換好新的被褥,床邊的熏籠也被搬走。
他吹熄燭,躺進被中,摟着人心滿意足地睡去。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