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無憂歲歲念十一

“紫蘇,他怎麽樣了?”莫小莫望着床榻上的人,心情複雜的開口。

紫蘇仔細的檢查之後,略帶憂心的正要應她。手指卻被應該昏迷的人悄悄握住,她心下了然,勉強擠出一絲微笑,道:“莫莫你不要擔心,淺淺沒有大礙。”

“是麽?”莫小莫緊張的情緒仍然沒有松懈,驚訝道,“可是……”

“沒有可是。”紫蘇轉身查看淺草的傷口,背對着莫小莫,語氣和緩,“莫莫,你不要擔心,小傷而已,有我在,保管沒事。”

莫小莫看不見她的表情,只聽她聲音輕松,一顆吊着的心也放了下來。就聽紫蘇又道。

“莫莫,是淺淺對不起你,你不要自責。”

莫小莫掩上門,神色疲憊的望着漆黑的天空,輕輕吐出一口氣。

有紫蘇照看淺草,應該是無礙了。

淺草這般躺在她面前已經是第二次了,他透明的臉龐仿佛随時會消散。

她是逃出那個房間的,因為她不知道要如何面對。

夜色涼薄,擦過皮膚便帶起一陣寒意。

莫小莫擡起頭,這才發現樹葉已經微微泛黃,刻滿了歲月的掌紋。

一片落葉悠然的從樹頂飄落,莫小莫用視線追逐着落葉,一路向下,直到落葉軟軟的停在一雙墨靴之上。

“哥。”莫小莫讷讷的開口喚。

“丫頭,怎麽一個人在外面?夜裏風大,早些回去吧。”溫佑笑容幹淨,一如從前,但莫小莫始終覺得哪裏不對勁。

“哥,對不起。”她內疚的瞅着他的眼睛,想從中找出些許端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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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礙事。”溫佑彎彎眼睛,便穿過她的身側,走了。

擦肩而過的一瞬間,莫小莫不可置信的睜大了眼睛。

溫佑哥從未這樣丢下她一人,從未這樣離她而去。

她終于找到原因了。

溫佑生氣了。

“哥。”莫小莫扯住他的衣袖,态度誠懇的道,“對不起嘛。”

溫佑并未回頭,只是輕輕取出被她攥在手心的袖口,叮囑道:“記得早點回去。”仍舊是一副要走的架勢。

莫小莫毫不屈服的再次扯住了他的衣袖,垂着腦袋,苦苦思索雲笙素來裝可憐的招數。快想起來,快想起來,平常雲笙究竟是哪一招令自己心軟的?莫小莫從未如此心急如焚。

“丫頭這是做什麽?”溫佑無奈的轉過身,想扯回衣袖,卻見她垂着頭,抽搐着肩膀,黯然不語。心裏不由一軟,剛想算了,就見莫小莫忽然擡起頭來,目光炯炯,胸有成竹的道:“我知道啦,就是梨花帶雨。”

溫佑的臉立時黑了。

莫小莫也僵在當場,但為時已晚。

溫佑拂袖離去。

莫小莫手裏徒留下一團空氣,怔了怔,便緊追而去。

“哥,你生氣了?”莫小莫小心翼翼。

“沒有。”

前方不知是哪家忘了搬回家的石凳,擋在了路中央,溫佑一腳踢開,碎了。

莫小莫欲哭無淚,所以說,向來溫柔的人生起氣來才是滿城風雨,哄都不知道該從哪下口。

無憂酒樓

溫佑一道一道的點,莫小莫目不轉睛的看。想着快點檢讨完畢哄好溫佑哥,好蹭口飯吃。

桌上慢慢的擺滿了珍馐美味。

溫佑拿起竹筷,慢條斯理。

“哥,你到底是氣哪裏?”莫小莫顫顫巍巍的問道。瞬間撇到溫佑眯起的眼睛,急忙生硬的轉口,“這個……我……當然是知道的。”

溫佑停下竹筷,示意她說。

“額……”莫小莫一邊垂涎,一邊冥思苦想,眼睛一亮,做忏悔狀,“我知道我不應該一個人跑去五行宮。”說罷,斜着眼睛瞄他略有和緩的表情,再接再厲,“沒有聽你的話,差點惹出麻煩。”

溫佑拿起竹筷,繼續慢條斯理。

“哥?”莫小莫着急。

“張嘴。”

“啊?”

一口涼拌雞絲塞進莫小莫口中。

莫小莫得意忘形,捧着腮幫子心滿意足的吃掉。

“哥,你不生我氣了?”

對面優雅的男人抿嘴、扭頭、看窗外。

莫小莫愁眉苦臉的繼續,“是我不好,讓你擔心了。可是你一天沒回來,我也很擔心啊。”

說着說着,過往的時光忽然洶湧而來。

莫小莫想起那些窩在他懷抱的日子。想起每天推開窗,他微笑的樣子,滿山的蒼涼遼闊因他而變得溫柔。想起他握着梳子那雙修長有力的手。想起漫山遍野的桃花。

他總是順着她,無論多困難,只要她想的,他都會去做,不問原因,從不猶豫。固執的令人心疼。

莫小莫難過了,心裏隐隐的痛忽然清晰畢現起來。她只是一直想着,倘若溫佑去了五行宮回不來了,倘若溫佑有一天不理她了,倘若有一天這個人不在身邊了。

忽然覺得人世悲傷如斯。

蒼茫人海,唯有這個人,能令她倉惶至此。

想到溫佑冷漠的臉龐,莫小莫不由得悲從中來,紅着一雙眼睛,竟真的抽泣起來。

溫佑大驚失色,趕忙一把将她攔在懷裏,好生哄着,“我不氣了,丫頭莫哭了。”

不哄還好,一哄更糟。莫小莫就是開閘的洪水,涕淚縱橫,一瀉千裏。一想到這個人讨厭自己,不理自己,從此往後連一個微笑也是奢望,難過就一發不可收拾。

莫小莫成功的鑽了牛角尖。

溫佑成功的又輸了。

在兩個人的相處中,溫佑從來就沒贏過,他贏不了。

他只要一看見她難過,就什麽都忘了。

溫佑一言不發的摸摸哄她,苦笑不已。

終于好不容易哄消停了,莫小莫紅着眼睛和鼻子,堅強的将眼淚憋了回去,一副委屈至極的模樣。

溫佑好笑的看她,無奈的搖搖頭。

“我給你看樣東西,你保證會開心。”說着,從懷中取出一個白玉瓶。

“這是什麽?”莫小莫也忘了哭,好奇的追問。

“在青木的密室找到的。”

莫小莫正要發問,卻聽一道熟稔的聲音落下來,“小丫頭長大了,還是愛哭鼻子,真是沒羞。”

長街角落

“莫兒,為師衣袖都要給你咬壞了,你給為師剩一件好的吧。”雲笙心疼的看着咬牙切齒的小徒弟。

“師父,大敵當前,你怎麽還關心你的衣服”莫小莫恨鐵不成鋼。

雲笙無奈的掃了一眼猥瑣的角落,痛聲道:“為什麽要鬼鬼祟祟的躲在這個角落?為師玉樹臨風,不是這種類型的啊。”

莫小莫委屈的垂下頭,“師父也不願幫我麽?師父寧願玉樹臨風也不願幫我麽?”

雲笙拍拍她的腦袋,慈悲為懷,“為師自然是想幫你的,但是玉樹臨風更重要。”

莫小莫惡狠狠,“不幫也得幫,不然我跟大師兄說你……”她一時詞窮。

雲笙認真幫她想,然後終于頓悟的道:“說我偷喝了你的魚湯?”

“對。”莫小莫正義凜然。

雲笙鄙視的翻了翻白眼。

“別鬧別鬧,來了。”莫小莫總指揮眼明手快。

只見長街上翩翩公子,柔美佳人,相映成輝,羨煞旁人。

“那不是謝無憂?”路人甲。

“無念山莊大小姐回來了?怎麽還帶了一個男人。”路人乙。

“吾憾矣,吾要尋死。”路人丙。

“呸。”莫小莫千年不變的陳詞濫調。

“那不是?”雲笙指着佳人,問莫小莫。

“就是她。”莫小莫猙獰。

“當年那個被你氣跑的小姑娘?”雲笙嘆息。

“師父,你到底站哪邊?”莫小莫冷眼。

“莫兒,為師有一事不明。”雲笙攏了袖子,玉樹臨風且猥瑣的蹲在角落。

“什麽事?”莫小莫依舊偷窺着敘舊的男女。

“有姑娘從我房裏出來,你不開心。你大師兄跟姑娘敘舊,你也不開心,為什麽?”雲笙異常認真。

“為什麽?”莫小莫摸着下巴尋思,“那是不一樣的。”

“怎麽不一樣?”

“師父房裏走出姑娘。”莫小莫不懷好意掃過他的腰,“我生氣是因為師父不愛惜身體。”又仰頭苦苦思索,“那大師兄跟姑娘散步是為什麽呢?”想了許久仍不得要領,只得不恥上問,“師父,為什麽啊?”

卻見雲笙收斂了表情,一言不發的站起身,扭頭就走。

莫小莫愣了。

這又是鬧什麽脾氣?

一天之內惹惱了兩個人,還是最親近的兩個人,莫小莫着實心痛加迷糊,一時悲催的無以複加。

莫小莫心裏再堵的慌,仍然有事情可以讓她更堵。那就是面對躺在床榻上那人。

每次看到他,總有一種愧疚感纏繞着自己,無形的空氣都化成了絲線,時時勒出細小的傷口。

莫小莫照例推開門,給淺草送藥盅,卻在望向床榻之時,失手将藥盅摔的粉碎。

床鋪上空空蕩蕩,什麽都沒有。

她急忙四處找,可屋子裏除了空氣還是空氣,正焦慮着,紫蘇從背後喚住了她。

“莫莫,別急。淺淺被二叔接走了。”紫蘇喊道。

莫小莫這才安靜下來。

“二叔?”

“嗯,”紫蘇點點頭,語氣輕松,只是背後卻藏着深深的沉重,“二叔說家裏适合療傷,便将淺淺接走了。”

莫小莫并未察覺,只是抱歉着道:“都是因為我,淺公子才會如此,改日定當上門賠罪。”

“不、不用了。”紫蘇擺手,“只要你好好的,淺淺就高興了。”

莫小莫不好意思的笑笑。

接下來的時間,莫小莫一直在思考一個非常糾結的問題。為什麽大師兄跟姑娘敘舊,她不開心。

向來的智囊師父已經鬧脾氣不理她了。一想到師父,頭又疼了,莫小莫很想仰天咆哮,他究竟又是鬧哪門子脾氣啊?

又是一個滿目星光,旖旎至極的夜晚。

莫小莫單槍匹馬流竄在燈紅酒綠的鬧市街上,尾随在一對郎,才貌雙全,女,一無是處的後面。

沒有師傅的衣袖可供發洩,心裏十分惆悵。

眼見他們有說有笑,十分和諧。

莫小莫便怒火中燒,正想沖上去,卻被一把捂住嘴。

身後是熟悉的氣息,戲谑的嗓音玩世不恭,“莫兒,陪為師喝一杯吧。”

酒館

“師父,你不生氣了?”莫小莫試探道。

“生氣也沒用,我徒弟又不哄我。”雲笙甚委屈。

“那是你莫名其妙發脾氣,事出突然嘛。”

“不突然啊,我選玉樹臨風的時候不就有鋪墊了麽。”雲笙強詞奪理。

“那麽。”莫小莫恍然大悟,“你生氣,是因為沒讓你站在偷窺?”

雲笙一愣,端起酒杯,“莫兒,幹杯。”一口灌下去。

莫小莫稱贊,“師父,好酒量。”

雲笙得瑟,“那是當然。咱們務必喝醉了。這樣,明天你大師兄追究起來,我們就說不記得了。不然會死的很難看。”

莫小莫撇嘴,“他忙着花前月下,哪裏還管我們。”說着說着,心裏又酸,也學雲笙一口灌下,嗆的直咳嗽,一張臉漲的通紅。

雲笙指着她輕蔑的笑,“小丫頭,你還嫩着呢。”

莫小莫鬥志昂揚,無知無畏,瞬間跟雲笙磕上了。

月亮躲在雲層之後,俯瞰着大地。

酒館不知何時就剩了他們兩人。酒瓶子亂七八糟的擺了一地,雲笙莫小莫雙雙趴伏着睡着,莫小莫睡相極不老實,一揮手,酒瓶“孔裏哐啷”的摔了一地,在靜谧的夜裏刺耳之極。

雲笙略微驚醒,嘟囔道:“莫兒,你又吵為師睡覺,罰站去。”

莫小莫當真聽話的站起來,一步一步的挪到酒館門口,就着月色,一屁股坐在臺階上。

此時秋意已濃,夜半十分,寒意甚重。

莫小莫抱着雙臂,蜷縮成一團,想起那個近在咫尺卻遠在天邊的人,混沌的腦子依舊難過起來。

一個人忽然坐在了她的身邊,他的氣息像風一樣漂泊而凜冽。

他坐下的時候,衣袍拂過她的臉頰,那安心熟悉的樣子讓她忽然很想抱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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