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無憂歲歲念十二
一個人坐在了她的身邊，他的氣息像風一樣漂泊而凜冽。他坐下的時候，衣袍拂過她的臉頰，那安心熟悉的樣子讓她忽然很想抱着他。
莫小莫迷醉的看着面目英俊的男人，伸出手戳了戳他結實的胸膛。
“你來了，你是來陪我的？”
那人點了點頭。
莫小莫開心起來，不多時，又怯怯的拉了拉他的衣角。
“你明天還會陪着我麽？”
那人笑了，只是笑容看起來又心疼又鄭重。
“會的，明天，後天，一直到死。”
莫小莫滿意了，歪歪斜斜的窩進他的胸口。
“我就知道你一直是我的。”她細微的啜泣着，“溫佑哥，我看見你跟無憂姐姐在一起，心裏一直堵的慌。現在你來了，我忽然就松了一口氣。”
那人的身體忽然僵硬起來，冰冷的仿佛街心的石塑。
漆黑的濃霧中漸漸顯出一個人的身影，他焦慮的四處尋找着什麽。腦袋轉向酒坊，定了定神，朝莫小莫跑了過來。
他居高臨下的看着兩人，眼神複雜，道：“多謝淺公子照料，不勞費心。”說罷，便要伸手接過莫小莫。
淺草勾起嘴角，眼神卻冰冷，“溫公子，這是小莫自己的選擇。”他假意動了一下 ，就換來莫小莫不滿的嘟囔，“不許走，陪我。”
溫佑眼中的光瞬間熄了，淡漠一笑，“那又怎樣？”他垂下頭，直勾勾的看着淺草，道，“我們家的孩子，做事從來由不得自己，就算是此種大事，也得尊師令。”
見淺草要開口，又嗤笑一聲，“先不說那個無賴的師父，我這一關你就決計過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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淺草握緊了指尖，卻最終無力的松開。
翌日清晨。
莫小莫動了動眼珠子，清醒了過來。
她坐起來，定了定神，宿醉的頭痛才開始折磨她的神經。她将臉頰湊近陽光裏，貪婪的吸取着新鮮空氣，待她覺得輕松一點，才開始疏離零散的記憶。
只可惜一片漿糊，記憶就停留在師父輕蔑的嘲笑上。就知道喝酒有風險，都怪可惡的師父。
手中抓的什麽？似乎不是自己的被子。她垂下腦袋，才看清身上蓋的衣物，是一件黑色的長袍，似乎是溫佑哥的。
溫佑哥的衣服怎麽會在自己這裏？莫小莫百思不得其解。
窗外稀疏的光線摩挲着質料柔軟的長袍，莫小莫鎮定了片刻，鬼祟的左右望望，深吸一口氣，将長袍放在口鼻之下，熟悉的氣息撲面而來。
她的眼前忽然浮現出溫佑挺拔的身軀，而這件黑色長袍穿在他完美的身型上，勾勒出他動人的體魄。
她的指尖滑過大衣胸口的位置，仿佛感覺到溫佑跳動的胸腔。掠過腰的部分，又仿佛摟着他精瘦的腰身。她的指尖一路朝下，尴尬的頓住。
莫小莫臉紅了。
在這個清新的晨曦中，莫小莫無恥的想象力像一匹脫缰的野馬，噴薄而出，令她臉紅心跳，羞怯不已。
莫小莫繞過客棧的花圃，扣上了木質的門板。
門“吱呀”一聲被拉開了，年輕的男人斜倚在門框上，明亮的光線斑駁的映在他幹淨的臉上，慵懶随性的打量着一臉笑容的莫小莫。
“溫佑哥，我是來還你衣服的。”莫小莫恍然覺得今日的溫佑有些捉摸不定，于是斟酌的說道。
“丫頭留着吧。”略顯疏離的口氣。
“溫佑哥，你怎麽了？”莫小莫皺起眉毛，怎麽都覺得哪裏不對勁。
“沒事。”
明明就是有事，莫小莫憤憤，正欲開口，卻見一團白色風馳電掣的滾了過來。
“你們實在太過分了。”雲笙顫抖着手指，聲淚俱下，“将我一人丢在那暗無天日的地方。”
“哦，對哦。”莫小莫恍然開竅，“我怎麽睡在客棧”轉眼想起手中的長袍，“溫佑哥，你送我回來的？”
溫佑看着她，淡淡的點了點頭。
“那為什麽不把我也帶回來？”雲笙指責。
“拖不動。”溫佑無奈的回他。
雲笙無話可說，見溫佑水火不侵，便轉向莫小莫，頤指氣使的道：“你倒是精神，去，泡茶去。”
莫小莫撇撇嘴，便要去給嬌氣的師父熱碗醒酒湯。
“我叫小二去熱吧，進來。”溫佑頭甚痛。
雲笙悄悄露出狡猾的笑容。
莫小莫孝順的給雲笙捶着肩膀，一邊用眼睛偷瞄不怎麽搭理她的溫佑。
溫佑坐在椅子上，從懷中取出一個白玉小瓶，示意給莫小莫和雲笙看。
莫小莫覺得甚眼熟，這才發現是上次溫佑在酒樓給她看的那只，還說是驚喜。
“這是？”雲笙奇道。
“在五行宮密道找到的。”
“五行宮密道沒有這個啊。”莫小莫仔細回憶。
溫佑不忍打擊她，只得斟酌道：“你們是被丢下密道的，那是死路。我是自己找到的密道，是真正的密室。只是略有相通罷了。”
“那那天在我們之前，點燃油燈的是你？”
“恩。”
“密室的巨石都落下來了，溫佑哥你是怎麽進來救我們的？”莫小莫忽然想起早就該問的問題。
“沒什麽。”溫佑扯開話題，“重點是這個，雲笙你仔細看看。”
雲笙接過小瓶，打開了封蓋，只是一嗅，臉色卻驟然大變。
“這是？”
“沒錯。”溫佑看着他震驚的臉，肯定道。
莫小莫見他們神色凝重，雲裏霧裏的看不懂。
“丫頭，你不是想讓江湖人信任你師父麽？”溫佑把玩着小瓶，并不看她，只是緩緩的說道，“有了這個，就可以了。”
無憂城人聲鼎沸，街邊巷角貼滿了告示，告示邊都擠滿了形形色色的人。
莫小莫從熙攘的人群中抽出身體，道：“師父，江湖勢力排位站真的要開始了。”
雲笙點點頭，道：“這就是他們要的。”
“他們？”莫小莫捉着他的衣袖，“他們是誰？”
雲笙斜眼看她，“你丢下師父，不講義氣，我不告訴你。”
莫小莫無語的翻了個白眼，正欲反駁他，便看見高高的頂樓上站着兩個人，望着芸芸衆生，倒像是九重天上的仙人，怎麽看怎麽般配。
莫小莫心裏一堵，垂着頭悶悶不樂起來。
雲笙見她嘟着腮幫子，便去逗她，“我同你開玩笑呢，莫兒別氣呀。”
“師父。”莫小莫踟蹰半晌，“大師兄，喜歡無憂姐姐吧？”
雲笙眯着眼睛望過去，“看樣子是喜歡的。”
“是麽。”莫小莫忍不住往上看，看着又覺得鬧心，複又低下頭來，“那我當年氣走無憂姐姐，他是不是很生氣啊？”
雲笙摸了摸下巴，高深莫測的望她，斟酌再三，道：“多少有一點吧。”
“難怪他不理我了。”莫小莫憂郁不已。
雲笙摸摸她的腦袋，壞心眼的道：“不理就不理，你也不理他，他就會慌了。”
莫小莫猛擡頭，瞪着雲笙，“就你最壞了，淨出馊主意。溫佑哥待我那麽好，我怎麽會不理他？不理你了，我走了。”說罷，當真跑了。
雲笙欲哭無淚，望着她的背影，喃喃道：“我也對你很好呀，你怎麽舍得不理我？”
由于排位戰的開始，無憂城籠上了一股蕭殺的氣息。
莫小莫幾日之內于各大酒樓流連，見到了很多熟悉的面孔，雪山派的薛梅、安染。鐵劍門的其言。他一碰到莫小莫就激動不已，數次邀請她前去游湖，毫無一點緊張的氣氛。五行宮、青衣坊、金筆門都悉數到場。
而墨族至今只有墨無一人，他既然提出排位戰，自然是有恃無恐。可是墨族這次竟神秘異常，只有他一人行走江湖。
不過，另一種說法也頗為可信，那就是墨族早已在上一次的災難之中死傷殆盡，人少是非常正常的。
這都不是莫小莫關心的重點，她坐在這個酒樓裏吃飯也不是為了偷窺那個叫墨無的老頭，她只是恰巧約了人而已。
“小丫頭，長大了。”銀鈴般的笑聲傳了過來，而人也眨眼到了眼前。
“無憂姐姐。”莫小莫乖巧的打了聲招呼。
“嗯，我給你梳了那麽久的發髻，也是該請我吃頓飯了。”謝無憂調笑道。
“姐姐，這酒樓不是你們無念山莊的麽？”莫小莫賠笑，“我就是想跟你說說話。”
“行，我請。”謝無憂倒是爽快。
莫小莫吸了一口氣，道：“無憂姐姐喜歡我師兄麽？”
謝無憂美目一彎，道：“喜歡？”笑出聲來，“我要是不喜歡他，會丢下無念山莊的大小姐不做，跑去荒郊野嶺給他帶女娃？要是不喜歡他，我會在他幾次趕我下山時，仍舊厚着臉皮留下來？要是不喜歡他，我會在聽到他出現在無憂城，就立刻快馬加鞭的趕回來？”
莫小莫垂首，小聲的道了聲對不起。
“丫頭你當年還小，我不怪你。”謝無憂揮揮手，“如今，我與他也算是重逢了，不過就是敘個舊而已。”
“無憂姐姐，溫佑哥也喜歡你。當年是我不好，現如今還希望你不計前嫌。”莫小莫誠懇道，“溫佑哥為我做的太多，我只想他能開心些。再也不想拖累他了。”
謝無憂瞅着她許久，勾起抹不易察覺的笑意，“丫頭，有些話我不知當說不當說。”
“什麽？”莫小莫驚訝。
“丫頭如今也長大了，懂事多了。”謝無憂指尖纏繞着莫小莫的頭發，“你溫佑哥一直為你，犧牲了很多。你說不要見他，他便不再出現，你一直都不知道他其實每個月都回去看你。你吃了這些年的凝心丹，都是他辛苦找來藥材，請人煉制的。”
“凝心丹不是師父……”
“當然不是，你不要見他，他便将丹藥給了你師父。你根本不知道他這些年來為你吃了多少苦。”謝無憂語氣和緩，繼續道，“上次在密室，你叫他替你救淺公子。你只想到淺公子會死，你有沒有想過他入了死門，或許就再也出不來了？”
“你怎麽知道？”莫小莫驚訝，“淺草受傷了，溫佑哥武功高強，應該無礙。”
謝無念很不厚道的笑了，“我怎麽知道？自然是他告訴我的。溫佑是武功高強，可是你怎麽知道他沒受傷？”
“怎麽……”莫小莫遲疑。
“他進了另一個通道，聽見了你的呼喊，便轉了回來。你應該記得你進入的通道巨石已經鎖住了入口，你想想，他是怎麽進去的？”
莫小莫睜大了眼睛。
“你再想想，他勉強進去了，會安然無恙麽？”謝無念美目一片冰涼，“丫頭，他為你做的夠多了，你不能總是依賴他。”
莫小莫愕然。
“倘若你一直在他身邊，他便永遠無法輕松，因為他要一直照顧你。”謝無念笑了笑，“你想想，這些年來，你要他做的，他從不猶豫。你不要他做的，他也為你默默的做了。丫頭，你是他的負擔，想明白了麽？”
莫小莫大腦一片空白，只是愣愣的凝視着空氣。
謝無憂見她傻傻的樣子，扯開微笑，叫來小二，道：“把你們店最出名的菜色都給這位姑娘上一遍，我請。”
小二忙不疊的去了。
謝無憂最後望她一眼，便輕盈的離開了。
只留下莫小莫一人，仿佛陷進了深深的沼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