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你負了她

兩個人在梧桐鎮待了五天，第六天去醫院看望程啓明的時候，程啓明又說自己沒事了，讓他們趕緊回去，學習和工作重要。

這次不僅程啓明這樣說，就連張紅也這樣子說，兩個人沒轍，又從醫生那裏了解到程啓明只要按時作息，吃藥很快就可以完全康複，才點頭同意回巴黎。

臨走之前，程啓明猶豫了很久才把程悠然單獨留了下來，他想有些話，還是得跟程悠然好好說說的，要不然将來自己可能會後悔。

這些年，他一直沒有機會和她好好說話，現在想想也挺後悔的，她在最需要關懷的年紀，他選擇了做一個旁觀者，對她不管不顧，而今自己生病了，她還能回來看他，他心裏特別慚愧，要是時光可以倒流，他肯定不會再走這樣的路。

可惜，這個世界上什麽都有，唯獨沒有後悔藥，他從事藥物研究很多年，這個他再清楚不過了。

“爸……”程悠然不解的看着程啓明，心中隐隐有一絲不安。

“來，靠近一點，讓爸爸好好看看你。”程啓明笑着朝她招了招手，她咬了咬唇，似乎下了很大的決心才邁出一小步，然後，在程啓明握着她的手的時候，她的眼睛竟然不争氣的溢出了淚水，她只是看見程啓明的嘴一張一合的，根本不知道他在說什麽，眼看就要忍不住了，她幹脆把視線別到另一旁，不讓程啓明看見自己哭的樣子。

這麽多年了，她本以為自己已經忘記父親掌心的溫度了，然而就在程啓明的手觸碰到她的手的瞬間，那個名為“親情”的溫暖便以光速傳遍了她的身體。

“悠然，別怪爸爸，也別怪你媽媽，有些事情不是我們能改變的，我們唯一能做的就是接受。”程啓明身體才剛剛開始恢複，語氣明顯帶着強烈的倦意，他斷斷續續說了很多，但程悠然聽得最清楚的就只有這一句，她以為父親這是在向她承認當年的錯誤。

程啓明原本也是這樣打算的。

将當年離婚的原因全盤托出，并告訴她自己是愛她的，但想想，現在似乎還不是時候，再加上她還在國外留學，他寧願她恨自己，這樣才不會有太多牽挂，可以安心的在國外學習，他也很清楚，總有一天一些事情會對她産生很大的影響，只要她恨自己，到時候做選擇的時候就不會顧慮太多。

很長一段時間，病房之內回蕩的都是程悠然凄涼的抽泣聲，原本開着空調溫度還偏高的病房，漸漸地變成冰窖，慢慢的将屋裏的溫度吞噬掉，“是我負了你媽媽……”沉默了許久， 程啓明的手微微攥緊，閉着眼，無力的補充一句，聽似柔軟無奈的話卻刺激着程悠然敏感而脆弱的神經。

他從小看着她長大，最了解她的性子了，愛恨分明。只要他親口承認是自己負了韓瑜，她就會恨他。

這樣也好，只要将來她能幸福，她再怎麽恨自己都無所謂。

果然，程悠然一聽到這話臉色立刻白了幾分，倏地從凳子上站了起來，抽回手，然後，她聽見自己冷冷的開口，尖利冰冷的聲音讓病房的溫度驟然下降，“是啊，一切都是你的錯，所以現在你遭受的一切都是報應。”她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就連那些不常出現在她的字典裏的惡毒詞語也瞬間湧了出來，仿佛就等着今天發洩出來。

她本以為這次坦白之後他們就能像正常父女一樣相處了，沒想到最後竟然是這樣是結果。

難道這段時間他有意無意給自己發短信，打電話問自己最近的情況都是裝出來的麽？就是為了這一刻狠狠的傷她的心麽？

當年她得知他們離婚消息的那一刻已經崩潰過一次，而今冷若冰霜的他仿佛又讓她看到了曾經的場景。

不過是時隔九年，他怎麽可以這麽狠心，故戲重演？

她實在看不透眼前這個跟自己有血緣的人，如果可以改變，她寧可不希望自己和他有這層關系，因為每每一提到這層關系她就會控制不住自己想起很多過去，不管是憂傷的還是快樂的，都會讓她心疼不已。

現在，她也快要控制不住自己了，沖着程啓明大吼，瘋狂的發洩着內心的憤懑，在病房外聽到響聲的謝寧遠和張紅意識到了不對勁，一把踢開門，看到滿臉淚水的程悠然立刻将她擁在懷裏，心疼的拍着她的後背。

然而程悠然卻狠狠地掙紮，一個勁地掙脫他的懷抱，當即抽出一張紙巾，當着所有人的面擦幹淚水，然後勾了勾唇角，笑得有些猙獰的說，“謝謝你向我坦白。”之後，拎着包頭也不回的走了。

這些年她與他針鋒相對，不就是想讓他親口承認，是他負了母親，可如今得到想要的答案為何心還會痛，比之前他逃避她的問題還要心痛。

前一秒還笑嘻嘻的程悠然此刻變得跟潑婦一般，謝寧遠還沒搞清楚發生了什麽，但看着程悠然就要消失在自己的視線裏，連忙向二老鞠了個躬，大步流星的向程悠然走的方向追去。

這種狀态下的程悠然很容易出事，他必須跟着她，寸步不離。

這都算什麽？

我上輩子到底做錯了什麽，這輩子居然要承受這種撕心裂肺的痛？

誰可以告訴我，怎麽樣讓才可以忘記過去，怎麽樣才可以重新開始新的生活？

被恨意沖擊着的程悠然整個人都恍恍惚惚的，她一邊擦着淚水，一邊狂奔跑出了病房，跑到電梯的時候根本沒有注意到從裏面出來的，推着一輛裝在各種裝藥玻璃瓶的小[護]士。

小[護]士看到程悠然的時候，她整個人已經朝小推車撲來，已經來不及躲閃，小[護]士眼睜睜看着小推車上打大小不一的玻璃瓶乒乒乓乓灑落一地碎裂開來。

更要命的是，因為沖擊力太大，程悠然也受到了驚吓，穿着高跟鞋腳步不穩，連人帶車倒到一邊，正好倒在碎裂的玻璃渣子上，她還沒有感覺到痛，鮮紅的血液像是開了閘一般，嘩嘩的從傷口噴出，只是一瞬間便把地面染成觸目驚心的紅色。

“啊……”

“悠然……”

謝寧遠的呼喊聲和那個小[護]士的驚叫聲幾乎的是同時響起的。

在後面跟着程悠然跑出來的謝寧遠親眼目睹了這一過程，瘋了一般往前跑，但他還是沒能阻止悲劇的發生。

他抱着程悠然的身體，瘋了一般跑向急救室，血液沿着他奔跑的道路灑了一地，留下一片讓人毛骨悚然的痕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