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見見世面(上)

不過,也可以解釋為數量過多,每件都記很麻煩。

若華将賬簿從頭到尾翻了一遍,不禁皺起了眉。

她記得上一世在連雲庵之時,妙雲師太會讓衆弟子睡前抄寫經文,第二日辰時檢查。抄寫經書要求心靜,心不靜看字跡便能知曉,那便算作不合格,得重抄。

那時若華耍了點小聰明,秒雲師太會将每日抄寫合格的經文燒給佛祖,以告知佛祖衆弟子對其赤誠之心。為圖方便妙雲師太會把那些經文放在香案底下,若華乘午休之際将自己的那份順出來,将最後那頁帶日期的重抄一遍,第二日上交。

這倒是讓若華偷得幾日閑,不過最後還是被妙月發現。妙月說紙上的墨跡會随着時間而有所變化。新填上去的字仔細看便能看出顏色較之前的深些,墨跡的光澤也會更亮,聞着的味兒也會比別處新鮮。

若華因着這事被罰每晚抄兩份,真是得不償失。

若華端着賬簿朝門口去,将宮中那批錦料的數量與進賬數,對着光仔細瞧起來。曹掌櫃不明白若華這是在做什麽,虛着眼睛朝門口望。

若華瞧着陽光下泛着微微光澤的字跡,不由一笑,将賬簿合上遞給曹掌櫃,二話不是便往裏間去。

曹掌櫃有些心虛,不會真看出什麽了吧?見若華去了裏間,曹掌櫃也跟了上去。

曹掌櫃見若華坐在凳上不說話,便試探着問道:“小姐,這賬簿可是有什麽問題?”

“你覺得呢?”

曹掌櫃聽若華這話語氣不善,繼續裝着迷糊:“小姐這話說的,小的自然是覺得沒什麽問題。”

若華面無表情就這麽看着曹掌櫃,不怒而威:“你是瞧我這小姑娘好騙不成?拿這樣的東西來搪塞我。”

曹掌櫃聞言,心裏犯起了嘀咕,這帳就是季氏也絕看不出什麽問題,莫不是這沈家小姐故意詐他。

“小姐說笑了,小的哪兒敢啊,這帳小的敢保證絕無問題。”曹掌櫃一臉誠摯,讓人瞧不出什麽不對。

若華不再與他扯這些,直接道:“東郊制衣坊那批貨,到底是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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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掌櫃一聽,有些心驚。心裏納悶,她是怎麽看出來的?不過嘴上得咬死不認,量她一個小姑娘也無計可施。

“賬本子上不是清清楚楚記了麽?”曹掌櫃做一副疑惑不解的樣子。

沈家繡坊記賬的規矩是,結款之際當着客人的面點算清楚,并一一記清,為的是防止日後兩家帳上有出入。數量過多時也可記大概,但是數量與進賬必須記清楚。

東郊制衣坊是沈家繡坊的常客,不可能會疏忽。

曹掌櫃記這帳唯一的問題出在裝冊的線孔上。雖然細微,仔細看也能看出劃痕,說明這賬簿拆了重裝過。

若華冷哼一聲:“還要狡辯,那賬簿上東郊那頁,分明就是新填了裝上去的。你莫不是要我拿着你做的帳去東郊對對?”

曹掌櫃一聽,吓出一身冷汗。這丫頭真是精得很,若是真去對賬還了得。到時候這丫頭再鬧到季氏跟前,自己就真是吃不了兜着走了。

曹掌櫃兩腿一屈,撲通一聲跪到了地上:“是小的一時糊塗,不該生了貪念。望小姐高擡貴手,饒了小的這一回吧。”

若華本将沒打算為難他,況且曹掌櫃也并非真心悔過,不過是權宜之計罷了。但是有他把柄在手,才好做事。

“起吧,曹掌櫃管理繡坊這麽多年了,我怎會因為這點小事為難你。”

若華這不怒不惱的語氣,讓曹掌櫃有些抓不準她到底是打的什麽算盤。

“我這就去把差的帳補上。”曹掌櫃抹了把汗,說着便要出去。

若華叫住他:“不必了,那些錢,曹掌櫃拿着用便是,權當給您的酒錢。”

這話一出曹掌櫃就更鬧不明白了:“小姐,這……”

若華對他笑道:“我一個未出閣的女子,平時也出不了門,只是想求曹掌櫃幫我個幫。”

原是有事相求,曹掌櫃這會兒松了口氣。那錢早都花得七七八八了,要真填上還真不容易。

“小姐莫說什麽求不求的,有事說便是,小的定當全力以赴。”

若華對着曹掌櫃道:“這幾個月你到南邊的市場收購棉麻,往年的陳貨也收,越多越好,銀子就拿繡坊的墊付。”

曹掌櫃聽得一臉驚奇:“那夫人那邊……”

“你只管做便是,我母親那邊,我會應付。”

曹掌櫃聽若華這般說放了心,只是鬧不明白,大夏天的收棉麻做什麽……

“若華妹妹,若華妹妹……”鋪子裏響起沈宛清的聲音。

若華曹掌櫃使了個眼神,示意曹掌櫃先出去。

沈宛清在外面見曹掌櫃從裏間出來,便往裏間去尋若華。若華将桌上的茶杯翻了只起來,倒茶喝。

沈宛清掀開門簾,見到若華在這兒,便問道:“你與那老頭子在這兒說什麽呢?叫了你半天都不應。”

“上月我母親要我學着管管繡坊的生意,今日既然得了空,便來看看,向曹掌櫃請教一些賬目方面的事兒。”

“這鋪子是嬸嬸的?”沈宛清一臉驚喜的問道。

若華點點頭:“是外祖母給母親置的嫁妝。”

沈宛清一聽,更歡喜了:“我方才瞧上了幾匹料子,要不你同嬸嬸說說,送我兩匹成不?”

若華抿唇笑了笑:“不用同母親說也成,你想要便拿。莫說是兩匹,只要你喜歡,多拿些也無妨。等回去了,我同母親說說便是。”

沈宛清聽若華這麽說便歡天喜地的挑料子去了。

丹陽沈府也不缺那幾匹料子,只是那次宮中到沈家繡坊買料子的事,讓鋪裏的夥計一傳十,十傳的給傳了出去。現在店裏的夥計都會同客人說道這事,估計也跟沈宛清說了。

這料子的花樣雖然丹陽沒有,也不見得就一定好看。人人都覺得宮裏的東西是奇珍異寶,宮裏來買的東西自然也是物美質優。

沈宛清不過是想弄些回去,在其他姐妹面前滿足下虛榮心罷了。

沈宛清倒也利索,幾下挑了便準備走。

車上四個人本就擁擠,沈宛清挑的那幾匹料子只能待店裏的夥計送到府裏去。

沈宛清得了便宜,自然的心情愉悅,跟她那小丫鬟一路上說說笑笑。槿秀卻一臉不悅,坐在若華身旁不言不語。

若華不禁嘆氣,槿秀這丫頭就是太喜形于色。往常陪若華出門都跳脫得不行,今日卻一反常态。

不過沈宛清确實失儀,出自書香門第,卻一身市儈味兒。

沈宛清好歹是主子,槿秀這一副厭煩的模樣太過顯露也不太好。

若華扯了槿秀一下,槿秀扭過頭來望着若華。若華沖她颦眉搖頭,槿秀見了似是明白過來,收了那副不悅的神情,低着頭擺弄衣角。

出了繡坊,若華又帶着沈宛清到了蓬萊閣門前。

蓬萊閣乃京州最大的玉石首飾鋪,京州的夫人們更将蓬萊閣的珠寶首飾視為貴族的象征。

蓬萊閣原不叫蓬萊閣,叫碧落閣。早先的碧落閣以賣玉石為主,是個名不見經傳的小鋪子。後來碧落閣因賣出一株罕見的珊瑚而出了名,故而改名蓬萊閣。

有詩雲:绛樹無花葉,非石亦非瓊。世人何處得,蓬萊石上生。說的便是珊瑚,既是蓬萊石上得,便改名蓬萊閣。若華從前便覺得蓬萊閣當家的是個妙人,這名起的極有意思。

因這緣故,如今蓬萊閣最稀罕的便是珊瑚了。

蓬萊閣碧瓦朱甍,金字匾額氣派奪目。鋪裏鋪外人來人往,當真是門庭若市,把沈宛清看呆了去。

若華徑直了朝蓬萊閣去,沈宛清見了也跟了過來。

蓬萊閣店大、人多,一件珍品數十人争搶的事情屢見不鮮。于是蓬萊閣專門騰出二樓,讓那些争搶不下的客人在此競價,價高者得,這倒是個新鮮事兒。

若華與沈宛清兩人在一樓逛着,二樓不斷傳來叫價聲,槿秀與沈宛清帶來的那個小丫頭在樓道口,時不時的偏着腦袋朝樓上看。

若華拉着身旁沈宛清問道:“想不想去樓上看看?”

沈宛清正低頭将一支碧玉玲珑簪拿在手中細瞧,聽若華問她,便心不在焉的問道:“樓上是做什麽的?”

“樓上是個出異寶的好地方。”

聽若華這般說,沈宛清來了興趣,擡頭問道:“當真?”

若華一臉誠摯的點頭。

沈宛清見此,扯着若華便要往樓上去,槿秀同那小丫鬟見自家小姐上了樓,便跟了上來。

蓬萊閣的二樓與一樓的珠光寶氣截然不同,雕欄挂畫,檀香四溢,一派優雅別致之景。

據說從前二樓是供給客人休息之所,大堂周圍分出些許隔間皆是供人歇息之用。而現在大堂成了展廳,而這些隔間就成了安置女賓客的地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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