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鞭刑

高家的老夫人,溫家年輕一代的姑祖母, 雖然這些年随着年齡的增長, 身體漸弱不大康健, 不時便要卧床休養, 但精神還是頗好的, 一直撐着。只不過把部分權力放給兒孫輩,同時等着溫雪晴嫁入高家, 讓渡權力。

溫雪晴記得,幾個月前溫五郎離去, 家裏的幾位族兄還去過高家拜訪, 回來後還說姑祖母氣色精神都很好,還能再等溫雪晴幾年, 想來是有精心養護的。

“不可能,阿兄不可能對姑祖母懷有惡意!”溫雪晴不相信。

雖然溫霁明一直在查高家的事,但也沒想過要就此責怪老夫人。

老夫人沒了, 非同小可,老仆急急忙忙要去找樂康公主禀告。

淩柔沉吟, 道:“我是殿下叫來的, 原本就不是什麽要緊事,既然你家有事, 那我就不多打擾了。”

高家是什麽狀況,臨州世家皆知。老夫人這一去,溫高兩家的婚事便勢在必行。溫家內部肯定還有不少事要忙,淩柔也不好在這裏多留。

溫雪晴這會也顧不得淩柔了, 擺手讓她趕緊走。如今老夫人沒了,淩家也要派人來奔喪哀悼,淩柔那邊估計也有得忙。

想到老夫人去得突然,而溫雪晴兄妹還奇怪地在神壺逗留許久,淩柔猶豫少傾,還是說:“如果你有需要幫忙的,就過來找我吧,我不會立即離開神壺。”

不管她最後到底會不會嫁入高家,淩柔總覺得,溫雪晴的婚事恐怕不會那麽順利。高齊還要守孝,溫雪晴怕是等不起這三年。而且三年,時間太長了,這中間可以發生很多事。

溫雪晴倒黴,可她卻奇異地沒有高興的感覺,反而擔憂不已。

簡單辭別,淩柔邁步走出禪房。

禪房建在竹林旁邊,高大的竹子遮住天穹,先前她過來時還有些許月光透過竹葉縫隙照到地面,如今天空滿是陰雲,連月輪都遮住了,更別提微弱的星星。

她回頭望了一眼竹林陰影裏的禪房,裏頭燈火微弱不甚明亮,搖搖晃晃随時要倒頭熄滅。

“好像要起風了。”淩柔輕輕呢喃。

随行舉燈的婢女跟着道:“是啊,這秋天到了,卻始終不見涼,算算日子也該差不多了。往年這會兒都是連綿陰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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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話音剛落,便有一陣疾風吹來,剎那間竹林瘋狂搖動,飒飒作響,片片枯黃的竹葉如暴雨急速落下。

疾風将燈籠燭火吹滅,前路一片黑暗。

婢女腳一歪,一腳踏空,半邊身子跪在地上,大聲提醒淩柔:“小娘子當心!”

風将兩人的衣裙撩起翻飛,婢女放下燈籠,跑到淩柔身邊:“小娘子可有摔到?”

“無事。”淩柔倚着她,另一只手按到旁邊的假山上,穩住身子,“你可還好?”

“小娘子沒事便好。”婢女又摸索着去找丢失的燈籠。

燈籠已經熄滅,主仆兩個摸黑回了廂房。

待亮起廂房的燭火,婢女才看到淩柔白嫩的手上滿是細小的劃痕。

“小娘子這手,這得多疼啊……怎麽不說呢,藥呢,快找來!”

随行的仆婢進進出出地找膏藥,淩柔抖了抖衣裳,發現自己剛才靠在假山的時候,衣服也劃破了。有些深一點的地方,皮膚已經泛紅破皮。

她竟然一點痛感都沒有。

“我不疼,”淩柔說,“不用緊張。”

“怎麽不疼,都出血了。”婢女蹲下,小心翼翼地給她上藥,低聲埋怨,“小娘子也不說。”

敷衍一笑,淩柔随意提起別的話題轉移婢女的注意力,心不在焉地打發時間,心裏卻一直想着溫雪晴。

她和高齊接觸不多,卻也總覺得這事兒來得太過突然。而且,溫雪晴來這裏似乎還沒和高蘭見過面,按照她們倆的感情,這太不正常了。

溫高兩家的聯姻真的能順利?

夜已深,淩柔翻來覆去睡不着,即使是半閉上眼,腦子也清醒得很,連窗外竹葉拍打聲都聽得一清二楚。

好不容易熬到四更天,才沉沉睡去。第二天日上三竿才從床上起來,便聽下面的人禀告說樂康公主與溫雪晴一早便收拾東西回城去了。

“回去了?”

淩柔打了個激靈,一下子清醒過來。

“我們也快點回去,不等母親她們了!”

“小娘子,別着急,”婢女提着鞋在後面追她,“地上涼,莫胡亂跑!”

===

那邊廂的淩柔顧不得穿鞋要趕回神壺城內,這邊的溫雪晴已經和樂康公主踏入高家。

老夫人去了,高府滿屋缟素,來往吊唁的皆是一臉悲凄,面色悲苦。

溫雪晴與樂康公主換了素淡顏色的衣服,除去華麗首飾,換了素雅的銀飾。常天元叫來兵士在最外面護衛,裏面再圍一層仆役,數十個仆婦婢女跟在軿車旁邊,浩浩蕩蕩往高家駛來。

除了必要的時候,樂康公主往日出行并不會特意擺公主車駕出來。臨州百姓雖知道溫家宗婦是公主,卻也難得見到她。

因此,當氣勢非凡的車隊一路走向高家時,便吸引了不少路人駐足觀看。

帷幔遮住了裏面坐着的人,卻不妨礙他們暢想。

“公主金尊玉貴,連車駕走過的都帶着香味兒,可惜遮住了看不見……”

“要看見還不簡單,等溫公唯一的女郎嫁過來,公主定然還會再來。”

“我曾聽桐理的舅家說,那小娘子是個張揚嚣張的主兒,半點不能容人。溫小娘子會怕是要嫁了……嘿嘿嘿,高郎君斯文俊秀,看着有些病弱,也不知吃不吃得這樣的苦頭。”

平頭百姓哪敢當面議論貴人,都是在背後窸窸窣窣地地低聲議論。

溫雪晴透過帷幔的縫隙望向外去,不過露了小半張臉,便聽到訝異的驚呼。

“那可是溫家的女郎,公主殿下的親侄女!長得又是國色天香的,這樣的美人,有什麽不能消受的?”一個漢子當即高聲道。

沒聽見前面的話,但看他言行粗鄙,目露猥瑣,前面恐怕也不會是什麽好話。

常天元當即變了臉色,頭也不回,叫來一個兵士去把人抓來。

他們的郎君溫霁明被高家污蔑,為了自證清白,甘願留在高府。如今樂康公主與女公子擺出架勢威逼高家,就是為了讓他們服軟。溫雪晴雖然張揚,卻不曾傷害平民百姓,将來更是要接管神壺,怎能容忍路人如此閑話猥亵?

溫雪晴和樂康公主并沒有聽清楚那漢子的話,只隐約聽到幾個字詞。待那漢子被兵士押到車駕跟前跪下,才明白他們在議論什麽。

樂康公主神情冷肅,嘴角的弧度都沒變一下,冷冷道:“鞭刑。”

高家的做法本身就不大對頭,就算這件事能處理好,溫雪晴嫁入高家,兩家之間也難免有嫌隙。

高齊能娶到溫雪晴是他的福氣,在老夫人身體不好的時候,他手中的權力是最大的,這件事就算不是他主使的,他也不可能毫不知情!

圍觀的百姓被駭到,沒想到代表天家貴胄的樂康公主一開口就是如此狠辣。

樂康公主心裏有氣,她雖然不清楚為何溫霁明溫雪晴兩人一定要借着她的名頭來神壺,但看兩人忙前忙後,也知道事情不簡單。

“污言穢語,粗野鄉人也敢肖想高門貴女?”樂康公主冷笑,今日不立威,以後溫雪晴真的嫁到神壺來,怎麽控制住神壺。

那漢子也是硬氣,硬生生地挨了十幾鞭,竟然也不喊一聲痛。

溫雪晴坐在車內靠在樂康公主身邊,聽到車外寂靜,只剩長鞭咻咻的破空聲不斷。

她瞥了一眼樂康公主,扯了扯她的袖子:“伯母……”

“我不會放過他的。”樂康公主說。

這裏離高家不遠,她們做的這些自有人到高家禀告。

——這一場,不僅僅是做給圍觀的百姓看的,也是給高家衆人看的。

溫雪晴深吸一口氣,再耐心地等了一會,撩起帷幔示意兵士停下。

“我們走吧,打死他也不會求饒的。”溫雪晴回身握住樂康公主的手,小聲提醒她,“阿兄那邊要緊。”

施刑的士兵停下,順勢把漢子踢到路邊。今日是他好運,要是往常肯定不會就這麽算了。

背部被打得皮開肉綻,又被一腳踢開,聽到溫雪晴的聲音,那漢子還踉踉跄跄地直起身看向她。

“女郎不必就此停手,我做的就是我做的,我敢做就敢認!更何況,女郎如此美貌,今日也算是值了!”

那漢子大笑,周圍未曾離開的兵士當即對他怒目而視,施刑的士兵再次高舉長鞭,鞭尾一滴血帶肉末從高處墜落在地,開出一小朵血花。

看都不看對方一眼,溫雪晴厭煩地放下帷幔,坐回車內:“今日有急事,故不與你計較。粗野鄉人,不值得浪費時間。”

若不是牽扯到溫家,她不會故意等了一會才令人停下。而且,溫雪晴還是記挂溫霁明,高家那邊不能再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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