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宮宴

樂康公主到洛陽一事早就派了人先行上報。

船還沒靠岸,便能看到有一列宦官帶着宮人等候許久。

望見樂康公主的船, 為首的灰白頭發宦官飛奔過來。

“殿下終于回來了, 可讓陛下好等!”他是天子身旁寵信的內侍, 從天子初登基到後來匈奴南侵, 一直緊緊跟随, 算得上是與天子同患難過的老人了。

樂康公主雙手交疊在前虛握,矜持點頭:“徐常侍, 許久不見。”

徐常侍麈尾一掃,在前面引路:“陛下自從聽聞殿下要回洛陽來以後, 便天天盼着念着, 恨不得殿下是飛回來的……”

提到兄長,樂康公主也想起了未出嫁的時光, 別的方面不說,她這個皇帝兄長待她是實打實的好。

“這些年都不曾回來過,也不知阿兄怎樣了?”

徐常侍一笑, 眼睛四周眼紋層層疊疊:“這些日子秋涼,陛下染了風寒卧了幾日床, 不過殿下一來, 他便又好了。”

“阿兄染了風寒?”樂康公主皺眉,“他怎麽沒說過。”

“那不是怕殿下擔心麽……”

有徐常侍跟在身旁, 這一路都沒那麽枯燥拘謹。

徐常侍家常般随意地為樂康公主介紹了洛陽現狀,也讓溫雪晴對洛陽有個大概的印象。

洛陽的繁華與臨州是不一樣的,多了幾分驕矜傲氣。這一路行來,滿街绫羅珠翠, 物阜民盛,比臨州有過之無不及。

樂康公主見溫雪晴靠窗看了會便放下簾子,奇怪問道:“不看了嗎?”

“已經看過了。”溫雪晴答道,“再看也是一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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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車裏糕點茶食具備,徐常侍陪同在側。

“小娘子覺得,洛陽和臨州比,如何?”

“比臨州還要繁盛。”

徐常侍笑了笑:“看來小娘子還是喜歡洛陽的。”

溫雪晴沒再接話。

徐常侍一早就知道,樂康公主這次來洛陽,主要還是為了這個侄女。

五官明豔靓麗,眼睛說話時一動不動地看着你,亮晶的眼底恍若發出強烈的光彩,猶如星河溢彩。

徐常侍不過看了一眼,就敢斷言,樂康公主帶來的溫小娘子不輸給京中任何貴女。

離皇宮還有一段路,考慮到舟車勞頓,徐常侍建議樂康公主休整後再入宮。

“陛下在宮中為殿下設宴接風,如今天色還早,殿下可與小娘子慢些入宮,無需着急。”

徐常侍笑吟吟地望向溫雪晴:“特別是小娘子,當換身華貴衣裳,這京中最喜顏色鮮亮的,小娘子貌若天仙,可不能浪費了。”

溫雪晴不應聲,等樂康公主做決定。

“既然如此,那就多謝徐常侍了。”

樂康公主派人将徐常侍送出去,撫了撫溫雪晴的頭發:“蓁蓁沐浴完先去躺會休息,宮宴要日落之後才開始。”

溫雪晴順從應聲,有些好奇這個徐常侍。

常侍便是中常侍,是皇帝近臣。傳達诏令,掌管文書,權力極大。

溫雪晴曾聽溫霁明抱怨過,這群常侍郎一朝富貴,縱容父兄子弟橫行鄉裏,魚肉百姓;在朝政上,他們為了自己的利益,賣官鬻爵,左右皇帝視聽。

魏王勢大,魏後又是魏王長姐,天子有心利用利用宦官牽制,但也讓這些宦官有恃無恐,更加猖獗。

溫雪晴原以為會遇到一個嚣張跋扈的常侍郎,沒想到徐常侍這麽和氣。

樂康公主沒有太多的心思計較這個,只覺得徐常侍說得在理,這一路走來,街上行人莫不穿紅戴綠。

溫雪晴的長相,最适合穿鮮豔顏色的衣服。很何況,她們從臨州遠道而來,闊別洛陽多年,樂康公主不想讓人看輕了。

溫雪晴休息後,她人也沒閑着,翻箱倒櫃,把溫雪晴的華服一件件擺出來挑選。

聞訊趕來的溫五郎哭笑不得,萬萬沒想到,樂康公主到了洛陽的第一件事是這個。

天子對樂康公主的到來很是看重,特意舉辦接風宴,命在京中的皇族都來參加,還請了暫居洛陽的魏王世子。

還沒進皇宮,溫五郎便大概給溫雪晴講了講參加筵席的會有哪些人,各有什麽脾氣,還有需要注意的細節。

末了,溫五郎仔細打量溫雪晴:“你今天穿的這身……”

“不好嗎?伯母給我挑的。”溫雪晴倒是無所謂應該穿什麽,只要不出錯就好。

“不是不好,只是覺得過于豔麗了,”溫五郎想了想,說,“不過既是母親挑的,那便穿吧。”

“這京中不都是這樣的?”

溫雪晴有些鬧不明白,這個宮宴出席的女眷不少,少不了要争奇鬥豔一番,樂康公主挑這個衣服就是為了不輸給其他人。

“是這樣,”溫五郎搖扇一笑,“蓁蓁今晚定是萬衆矚目的。”

樂康公主的當做親女撫養的侄女,臨州溫家的掌珠,雙嬌之一,所有人翹首以待。

天高氣爽,落日之後餘熱散去,秋風漸起,吹得,雲開見明月。

皇宮後殿,參加筵席的女眷聚在一起說笑,胭脂紅袖,暗香彌漫。

溫雪晴跟在樂康公主身後,看她游刃有餘地與各路來客過招,雖然是嫁到臨州後第一次回來,但卻沒有絲毫生疏。

樂康公主年輕時,同樣的張狂不肯讓步。她是公主,有的是人護着,比現在溫雪晴還要張揚,洛陽貴女都讓她得罪個遍,一個要好的都沒有。

荏苒年華逝去,當年的少女已經為人妻人母,當年的年輕氣盛,早就放下不少。只是……若是樂康公主沒把溫雪晴帶來,說不定就真的一笑泯恩仇了。

現在麽,女眷們瞟向上首的魏後,一邊不痛不癢地試探幾句,一邊偷偷觀察溫雪晴。

這位溫女郎即使一直安靜地不說話,光是站着,就有無限風華。

未多時,便有在樂康公主身上讨不了好的想辦法把話題轉到溫雪晴身上。

“溫小娘子這般好顏色,我也算見多識廣了,竟還是第一次看見這樣标志的人兒……”

溫雪晴不适眨了眨眼睛,悄悄拿腳跺下,抖掉一身麻。

樂康公主神色如常,全數笑納:“我家女郎在臨州也是一等一的,你沒見過,那是正常的,畢竟你也只待在洛陽,沒去過多少地方。”

那人有些錯愕,不等她在說什麽,樂康公主便越過她,詢問魏後何時開宴。

“陛下還沒到,還請殿下再等等。”魏後很是客氣,“今日是家宴,不必拘禮,大家随意就是。”

溫雪晴掃了一眼在場的所有人,将溫五郎的介紹和面孔一一對上。這些都是和皇族有些許關系的,還有一些地位較高的侯爵也在。

小黃門一報,天子笑容滿面邁步進殿。

“阿妹,許久不見了。”

剛剛病愈天子唇色還有些蒼白,他自登基後便接連遭遇諸多磨難,腰身瘦得玉帶都挂不住。

“阿兄……”樂康公主動容,“都是我不好,一直沒來洛陽。”

“回來就好,回來就好……”

天子虛虛攬住樂康公主,與她站在一邊,擡眼看向溫雪晴:“這位便是阿妹一直和我說的溫家小娘子了吧?”

樂康公主稱是。

天子又細細問了溫雪晴的年歲喜好。

“好,”天子與魏後對視一眼,擡手叫來身邊另一位年輕男子,“正好聰兒年紀相仿,這孩子向來沉靜,朕還擔心他悶過頭了,如今有溫家小娘子在,便不擔心了……”

原本細碎的說話聲都停止了,四周啞然無聲,全都将目光集中到溫雪晴身上來。

“阿兄說的哪裏的話,”樂康公主笑笑,“我家小娘子比較愛玩,皇孫性格沉穩,回頭皇兄怕是要嫌我家小娘子愛鬧了。”

溫雪晴與男子目光交錯。

——皇孫劉顯聰。太子與太子妃唯一的兒子據說從小就聰慧過人,深得天子喜愛。太子病弱,太子妃與魏後為鞏固權力,将他推到臺前,很小便開始接觸政務。

劉顯聰微微颔首,退到天子身後。

“這孩子……”魏後無奈,與樂康公主說話岔過去。

天子入了殿,便有宮人開始清點到場的賓客,附耳悄聲禀報。

“魏王世子沒來?”天子收了笑,環顧殿內,“派人去看看,他什麽時候到。”

魏後打圓場,柔聲請天子再多等等。

所有人都到了,就差一個魏王世子。

宮人哆哆嗦嗦地說,魏王世子根本就沒出門!

“嘭——”

天子摔了手裏的茶盞,臉上青紅交錯。樂康公主入京第一天,這麽多人看着,魏王世子竟給他這麽大一個難堪。

“世……世子說,說戰未平,無心享……享樂……”

宮人都快哭了,這話也就魏王世子能說出口。他一個傳令的,感覺脖子涼飕飕的,随時與自己的身體分離。

魏王正在北地與匈奴打生打死,正是膠着的時候,魏王世子在京,一是為了向朝廷施壓要求派增援;二是為了安天子心,表明魏王雖然手握兵權,但還是忠心耿耿的。

只是,在京中是夾尾巴還是擺架子就看魏王世子心情了。

不高興的時候,天子他都敢甩臉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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