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掩飾
即使魏王世子不來，宴席也要繼續。
天子在魏王世子那裏吃了癟, 自有人出來打圓場。
溫雪晴退到一邊, 冷眼看着熱鬧的宮殿, 舉目四望, 心下一片茫然。
樂康公主帶她來洛陽, 是借着魏後的信來的。她雖然沒看到那封信，卻也大概知道裏面的意思。
皇孫劉顯聰。
魏後替他向樂康公主求娶溫雪晴。
樂康公主一開始就沒有明确回絕, 這次溫高聯姻破裂，幹脆借着這封信的名頭前來。
溫雪晴看樂康公主的态度, 倒也不是一定要把她嫁給劉顯聰。
只是……
按照樂康公主的說法, 她真的能挑到滿意的人？
這個地方太過陌生，每一次來往都帶着機鋒。
她不喜歡。
這裏是很繁華, 神州中心，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這裏，可是她卻覺得拘束, 以往在臨州能做的事到這裏都不能再做了。
不少人猜到樂康公主的來意，對着臨州來的溫家小娘子不加掩飾地打量。
若無其事接過宮人遞過來的酒杯, 溫雪晴舉杯：“敬皇孫。”
對面的劉顯聰一愣, 随即回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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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旁的樂康公主給了溫雪晴一個贊賞的眼神。
現在一切還未定，一直保持一個棱模兩可的态度即可。
正好溫雪晴也樂得清閑, 只要不過線，便一一按照樂康公主所說的做了，讓她安心些。
“皇孫對你，和你對他是一樣的。”溫五郎手上拿着一把折扇, 無意識地有一搭沒一搭把玩，“魏王世子到現在都只對天子花天酒地的姿态不滿，對這樁婚事遲遲不表态。”
他擰着眉毛，想不明白：難道魏王世子樂意看到溫家扶持太子？
如果溫雪晴嫁與皇孫，溫家如無意外，肯定會支持太子的。
雖然太子是魏後所出，可魏王世子也是魏後的親侄子，更是将魏後最大靠山魏王的長子。
魏王世子難道也支持太子？魏王明明沒有這種傾向。他更喜歡坐在一旁看皇家幾位皇子為權力争得頭破血流，再施施然過來救場，讓皇帝在猶豫不決後，選擇他一個不相幹的局外人。
溫五郎自己也見過魏王世子，憑他的感覺，也看不到魏王世子對太子有什麽兄弟情義，和皇孫的關系更是不冷不熱。
溫雪晴慢騰騰地喝了口茶：“世子和太子的年紀都能做父子了。皇孫和世子差不多年紀，卻要叫他一聲叔，換我我也不願意，好端端的誰願意做小。”
“要按你這樣說，那皇孫就更應該對你獻殷勤了。”
溫五郎搖搖頭。
既然皇孫和魏王世子關系一般或者有可能不好，那麽勢單力薄的皇孫就更需要來争取這樁聯姻。
就像魏後特意趕在溫雪晴及笄前給樂康公主去信一樣。
溫家雖然久居臨州，但也不可小觑。
皇孫劉顯聰對這樁婚事也是可有可無的樣子。
也難怪魏後和太子妃着急，三天兩頭找樂康公主聯絡感情，旁敲側擊溫家的想法。
就目前而言，溫家是沒打算加入奪嫡戰争的。
樂康公主端着架子，一天冷一天熱，就是不明說。
洛陽陰雨綿綿，冷風裹挾寒氣鑽入衣縫。兄妹兩個窩在溫暖的房內擺棋，山泉水在紅泥小火爐離咕咕地冒泡冒煙，淺黃色的茶湯入口回甘。溫雪晴一邊落子一邊和溫五郎說話。
“魏後和太子妃的試探就沒停過，還好這些天一直下雨，母親這才能喘口氣。”知道下不過溫雪晴，溫五郎幹脆放棄，“蓁蓁的棋藝愈發精進了，我們重來。”
“還不到最後，五兄就想放棄嗎？”
“一邊和你分析局勢一邊下棋，影響我的發揮。”
溫雪晴歪頭問他：“那我怎麽不會？”
“那是因為你只要聽就好，我想了那麽多，一心二用，”溫五郎抄起折扇，打亂棋盤，“重來重來，我不和你說話了，你也不許勾我，你自己又不是想不明白，老分散我注意力！”
“五兄又耍賴了，六郎現在都不找這個借口了。”溫雪晴抽抽嘴角，五兄以前下棋能玩得過她，贏了之後總算得意洋洋地指導她幾句。
後來有輸有贏，溫五郎就開始耍賴了。
“我久在洛陽為了功課拼命學習，對這些生疏了許多，你不得你在臨州，還有個和你詩勢均力敵的高小娘子……”溫五郎驟然打住。
雖然家書與樂康公主語焉不詳，但是溫雪晴和高齊解除婚約，兩家關系肯定不會好到哪裏去，至于和溫雪晴關系好的高蘭，想來也不複從前了。
“沒事，你說吧。”溫雪晴道，“高蘭好歹也是個人，總不能一輩子不提。”
“你和她……”溫五郎不确定。
“斷了，我到現在一封信都沒給她。”
兩人以前無話不談，在一起總有做不完的事，覺得時間飛快不夠用。
現在做什麽都尴尬。
在高蘭選擇欺瞞的那一刻，她們就有了裂痕。
對高蘭來說，維護家族親人的利益無可厚非，溫血晴不想去評判高蘭是對還是錯。
溫五郎識相地繞過高蘭這個話題。
“待這場雨過後，我帶你出去玩。”溫五郎說，“洛陽的公子風流潇灑，你挑一個喜歡的，咱們改日上門提親。”
“阿兄就這麽着急把我嫁出去？”溫雪晴興致缺缺。
“不是着急，這只是應該的，”溫五郎眼底滿是笑意，“我離開臨州前，便和你說過，有喜歡的就不要錯過。現在婚約解除，你……”
“五兄，”溫雪晴不解，“你什麽時候這麽說過了？”
“我不是把琴留給你了麽，”溫五郎恨鐵不成鋼，“合着你是還沒懂？老子是讓你把琴給喜歡的人，踹了那個高齊的！我早就覺得那姓高的不是什麽好玩意兒了……”
溫五郎對溫雪晴感到絕望。他都特意囑咐了，這小笨蛋還是不懂。
小笨蛋溫雪晴眨眨眼：“五兄，你剛剛是爆粗了？”
溫五郎身子一僵，迅速甩折扇敲溫雪晴的頭：“哪有的事，就你話多！”
“……”溫雪晴捂頭躲開，“我明明聽到了，你還狡辯！”
“聽你個頭，之前我說的話你怎麽沒聽見！”
兩人鬧了一陣，發了汗坐下休息。
溫五郎狠狠地将茶壺裏的茶湯倒出來遞給溫雪晴：“今日所談之事……”
“不許告訴伯母！”
“不許告訴母親！”
兩人同時出聲。
随即相視一笑。
樂康公主還在猶豫，是否要将溫雪晴嫁給劉顯聰，不知道溫家的打算。她還沒想到溫雪晴出嫁的後果，只是單純覺得劉顯聰是個好人選。
——他們都一致選擇瞞着樂康公主。
溫五郎點點頭：“你知道就好。”
溫雪晴遠目，望着陰雨連綿的天空。她一點不想嫁人，以前是不知道，不懂得應該要嫁什麽樣的，聽從安排，現在雖然有了自己的想法，卻不覺有這樣的人。
“阿兄，如果是你娶妻，你會想要什麽樣的妻子？”
溫五郎奇異地看着溫雪晴，反問道：“你想要聽怎樣的答案？”
“真心話。”
“自是心有靈犀一世一雙人。”
“場面話。”
“母親安排就好。”
溫五郎微笑。
溫雪晴驟然笑出聲：“五兄，這話你也說得出口？”
“因為沒得選。”溫五郎聳聳肩，“再說，說不得母親給我選的，就是我要的那個……她好像中意是是淩家小娘子吧，我記得那也是個窈窕淑女，你和她接觸多，不如說說人如何，要是個善解人意志趣相投的，婚後說不定還有可能琴瑟和諧……”
“怎麽可能！”
眼看溫五郎就着猜測滔滔不絕地說下去，溫雪晴不舒服地打斷他：“淩柔的性格你一定不會喜歡！你們要是成了，一定每日争吵不斷，怎麽可能琴瑟和諧。”
溫五郎不相信：“算了吧溫蓁蓁，我知道你在臨州最讨厭的就是淩柔了。你對她有偏見，我可不會單聽你的一面之詞。”
溫雪晴：“……”
溫五郎繼續：“我聽說她善操琴，可惜我的琴給了你，待我有空再尋一好的。真是的，母親話也不說全，就這麽吊着人家，怎麽也得讓我做些準備才是……”
“你做什麽準備，不是把人擡進門就好了。”
溫雪晴撇過頭，胸膛發悶。
溫五郎原本也就是說說，下雨天哪裏也去不得，随便扯一通打發時間，兩人在家沒少這樣，過後該做什麽做什麽。沒想到這回溫雪晴居然全聽了進去，貌似……
還發了脾氣？
溫五郎地繞過去，驚奇地啧聲：“蓁蓁，你在生什麽氣？難道是嫉妒淩家小娘子？”
“哪……哪有的事！”
溫雪晴恍若被踩到尾巴，一下子跳起來。
“哦……是嗎？”
溫五郎挑挑眉，笑眯眯地看着她。
溫雪晴自己都沒發覺，她緊張的時候，就特別喜歡用反問和一大段話來掩飾。
——就如現在。
“本來就是這樣，淩柔我有什麽好嫉妒的，我可是有可能嫁皇孫的人！現在淩柔又不在，嫁誰也沒決定，離着十萬八千裏遠，大老遠的，我嫉妒她什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