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選擇
春暖花開，接連的天災警示似乎也被春風拂開, 籠罩在王朝上空的惶恐也被驅散了不少。
溫雪晴站在一株樹下, 擡頭看枝頭嫩綠的新芽。
去歲這個時候, 她在做什麽呢？
——當然是與淩柔鬥氣。
一想到這個, 溫雪晴便有些臉紅。
那日淩柔一逼, 她不願處于下風，只是靠着直覺在行動。
事後一做夢, 只覺臉紅心跳。
她自己也不知道，埋藏在心底最深處的念想。
醒來後翻來覆去回想那個夢境, 溫雪晴心頭一陣火熱, 那樣的淩柔她似乎不曾見過，意外的可人？
看起來很好吃的樣子。
雖然沒有真正吃到, 但夢中的觸感卻意外的好。
“阿姐——”
叫半天沒回應，溫六郎奇怪地跟着擡頭，掃了幾眼看不出什麽名堂, 複又叫人：“阿姐！你又在發呆，五兄叫你給我看功課的, 快點幫我看下！”
來了洛陽, 雖然沒有先生在後頭吹鼻子瞪眼監督，卻有笑面虎五兄笑裏藏刀。溫六郎對功課是一刻也不敢怠慢, 趕緊趕慢做完。
溫雪晴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裏，面頰微紅，眼中閃着異樣光彩。
溫六郎小大人一樣摸摸下巴，想了想, 猛吸一口氣，大聲喊道：“阿姐！五兄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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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聲猶如驚雷炸響，溫雪晴一驚，差點從摔下椅子。
待回過神來，哪有溫五郎的影子？
“小壞蛋，又騙阿姐！”溫雪晴揪着溫六郎白嫩的包子臉揉了一頓，“下次再這樣，你的功課就別想過了。”
溫六郎才不怕她的威脅，趴到她面前，眼睛亮晶晶的：“阿姐，你剛剛又在想什麽好事？”
“關你什麽事，功課做了嗎？”溫雪晴把他按回座位，“趕緊把功課做完，我要檢查的。”
“早做完了，阿姐你快查，然後和我說說呗。”
“那我也不和你說。”
溫雪晴扭過身，低頭看溫六郎的功課。
若不是溫五郎，溫雪晴無論如何也不會往這方面想。
而且，她看得出淩柔也有這個意思。
只是……
溫五郎說的那些，都是宅門關起來後的事，她和淩柔，似乎不太可能。
溫雪晴惆悵地嘆了一口氣。
“阿姐，你都嘆了半個時辰的氣了。”溫六郎幾乎是掰着手指在數溫雪晴的嘆氣聲，“你到底怎麽了？一會笑一會愁的。”
“與你無關。”
溫雪晴晃晃腦袋，企圖把旖旎糾結的念想甩出腦袋。
溫六郎無謂地聳聳肩：“阿姐不和我說也沒關系啦，但是阿姐這樣被五兄看到也不好吧——不如你和我說說，我們一起想辦法！”
溫雪晴推開他，眼角抽搐：“不必了，我有事會直接同五兄說的。”
“唉……”溫六郎鼓着臉，“阿姐以前都會和我一起玩的，有什麽事也不會避着我，怎麽到了洛陽，反而經常和淩家阿姐玩，現在又不和我說話了。”
“你……”溫雪晴哭笑不得，真不知該說他什麽好，只能耐下心來，道，“這些你都別同五兄說，他現在忙得不得了，別拿這些去煩他。”
“正因為如此，阿姐才更應該和我說。”
溫五郎一本正經道。
“待回了臨州，我都同你講。”溫雪晴許諾。
“好，一言為定！”
溫五郎與她擊掌。
===
溫五郎回府時，已是盞燈時分。
溫雪晴與樂康公主，并溫六郎一邊閑聊一邊等他歸來。
“讓母親久等了。”溫五郎溫厚一笑，揉揉旁邊的溫六郎，“六郎餓壞了吧？”
溫六郎搖頭，而後點頭：“還是餓的。”
不說樂康公主溫雪晴，就連旁邊的仆婢都笑了出來。
“那開飯吧。”溫五郎眼底俱是笑意，攬着溫六郎率先入席。
吃罷飯，樂康公主和溫雪晴清點好好部分物品，派人拉去渡口，先随開春的貨船去臨州。
“先前你同我說淩家小娘子的事，”樂康公主蹙眉，“我看淩家那邊倒不是不情願的樣子，這是不是只是淩家小娘子自己想回臨州？”
在臨州的這段時日，她也抽空拜訪了淩家探聽口風。
先前溫淩兩家還躍躍欲試地想要聯姻，淩家對樂康公主不至于完全隐瞞。
就像溫家會分出一部分溫家子弟去往其他勢力，淩家也有自己的打算。
雞蛋總不能放在同一個籃子裏。
“淩家想要選誰？”溫五郎饒有興趣，淩柔只有一個，劉顯聰剛被封為太孫，魏溯已經在來洛陽的路上，很可能又要留在洛陽為質。
若是普通人的想法，可能就選了劉顯聰了。
但是魏溯背後還有個強勢的魏王，魏後也不會幹看着侄子在洛陽任人磋磨，最後魏溯還是會回到魏地也說不定。
政局風雲變幻，一念之差，就是萬劫不複。
樂康公主道：“應該是太孫。”
這也是她遲遲不願給劉顯聰回複的原因。既然劉顯聰已經和淩家暗中勾纏到一起去了，又何必來招惹溫雪晴？
淩家未來很可能就會出一個皇後，再次走向巅峰。
端看如今的魏家便能看出個大概。
溫五郎不置可否：“淩家人多，可出類拔萃的我看不出來有多少……聽聞十六年前曾有過一個，可惜不幸早亡，若是他還在，就能一較高下了。”
魏家能有今天，靠的是魏家父子，膽大敢拼，天時地利人和，缺一不可。
溫六郎靜靜聽完這些，問溫雪晴：“阿姐還要帶淩家阿姐一起回臨州嗎？”
這些日子，他跟溫雪晴一起去了很多次淩府，知道淩柔是真心想要回臨州的。
如果溫雪晴不願卷入這些争端，落下淩柔也不是不可能。
溫雪晴：“當然要！”
“蓁蓁？”樂康公主眉心擰起，“你确定？”
淩柔自己都做不了自己的主，她嫁的人必然是淩家的選擇。樂康公主也曾暗示過溫淩兩家的聯姻還可繼續，可淩家并不領情，這讓樂康公主不太高興。
她避之不及，淩家卻想往前湊，溫家只要守住自己就好，這場争端樂康公主不太想卷進去。
“七娘不願意。”溫雪晴看着樂康公主的眼睛認真道，“我不想放她一人在洛陽。”
“這不像你啊，蓁蓁。”溫五郎陡然插進來，“冒險救淩家小娘子，我真是太意外了。”
溫雪晴渾身一震，與溫五郎對視。
溫五郎笑意盈盈，手中折扇翻飛，神情自若。
溫雪晴動都不敢動一下，冷汗涔涔：“五兄……”
被溫五郎一說，樂康公主也想起來，自家小娘子還是和淩家小娘子不對付。
“我這才回臨州過了個正旦，蓁蓁便同淩家七娘這般要好，莫不是真想淩七娘嫁入我溫家？”樂康公主越想越覺得有道理，上次上巳溫雪晴還送了芍藥花給淩柔示好。
洛陽滿地高門貴女，淩柔在其中也不遜色，确實是個好的。
“蓁蓁不必憂心，溫家選新婦，向來是先看人品的，不難相處。”樂康公主對于這個很有信心。前幾任溫家新婦嫁入時，溫雪晴還小，到最後也相處和諧。
溫雪晴讷讷，苦于溫五郎在場，她心神緊張，什麽話都說不出口。
“母親，”溫五郎出聲，“不管淩家小娘子回不回去，幫忙帶些東西總是不難的吧？”
溫五郎目光平靜地掃過溫雪晴：“想來淩家小娘子也有不少物件是想帶回去的，我們幫忙帶些回去，也不過是順路。若她以後真的嫁到洛陽不回臨州，再送回來就是。”
“可。”樂康公主點頭應允。
溫五郎一擡下巴，指揮溫雪晴：“明早去趟淩府，和淩家小娘子報下喜訊。”
溫雪晴愣住，五兄這是看出來沒有？
晚上，溫雪晴臨睡前，門口一個人影輕扣門扉。
“五兄，這麽晚了，是還有什麽事嗎？”溫雪晴既意外又覺得是意料之中。
溫五郎身上的衣物還是出去時穿的那件——吃完飯他和樂康公主說完話就又去忙公務了，到現在才歇息。
“蓁蓁，你知道整個王朝現在是什麽情況嗎？”溫五郎沒有繞圈子。
溫家兩位公子去歲分頭去往南北方，到正旦才回臨州。
北方厲兵秣馬，整個魏地都專注于匈奴一戰，南方卻并不像趙王所報那樣，匪患嚴重到百姓流離失所——
大量土地被豪強收在手中，百姓失去土地，無以為生，官府還不斷地催糧派款，要求百姓支持剿匪。
承受不了各種名目的賦稅，不少百姓幹脆是借匪患拖家帶口離開和州的。
溫家世代經營臨州，卻不單單依靠土地種植養活這一方百姓。
為了鼓勵耕種，臨州的賦稅一直是整個王朝最低的。
也不怪其他地方的百姓往臨州逃。
臨州已經接受了很多可能養不活的百姓，魏地也就罷了，南方的趙王已經讓溫光赫幾次上書，狀告其不事生産。
溫光赫對趙王極其不滿。
溫五郎道：“魏王世子拖了這麽久，才剛剛抵達洛陽，趙王卻一早就抵達洛陽，恭賀太孫，這些日子陛下身體好了不少，親自臨朝，收回厲王手上的權力……”
溫五郎語氣平淡：“蓁蓁，若你是淩家小娘子，你會選誰？”
“我……我不選。”溫雪晴臉色雪白。
溫五郎低低一笑：“那是你，她卻不一定。”
“她不會！”溫雪晴突然鼻酸。
“蓁蓁……”溫五郎神情略顯無奈，“我就說說而已，怎麽還急上了，你要知道，就算淩家小娘子自己不選擇，也會有人替她選擇。”
他默然坐了一會，靜靜為溫雪晴倒上一杯溫水。
“這種事緩過去就好了，很容易的，你還會遇見其他人，他們也很好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