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象征
“阿兄！”
進入臨州地界沒多久，溫雪晴就見到了溫霁明。
“蓁蓁！”溫霁明眼睛一亮, 大半年沒見到溫雪晴, 他都有些不認識親妹了。
劉穹早早便到了桐理找到溫家, 帶來溫雪晴與淩柔兩人的消息。
溫霁明是在這裏等溫雪晴的。
溫霁明笑容滿面, 仔細打量溫雪晴：“我看看……嗯, 是長了好多。”
他轉向另外兩人，淩柔他認得, 兩人簡單點頭打招呼後，溫霁明轉向他不認識的男人。
看見他後面還帶着一隊人, 溫霁明拱手道謝：“多謝這位壯士護送我家小娘子回臨州, 不知壯士如何稱呼？”
溫霁明後面的長史常天元也跟上來，将兩位小娘子護在身後。
男人向後望了一眼, 看見溫雪晴的身影被遮得嚴嚴實實，失望地回過頭，擺手道：“郎君不必言謝, 小娘子聰慧膽大，就算沒有我, 也能安然到臨州。”
溫霁明沒有在溫雪晴身上多繞圈, 邀請男人敘話。
男人沒多隐瞞，三言兩語就交代了。
李先生教出來的徒弟……
不動聲色地将男人的底細都套出來, 溫霁明沉吟些許，決定暫時将男人留下來。
“蓁蓁如何看？”待仆從把男人帶去休息，溫霁明才轉向溫雪晴。
她和淩柔收拾一番，不再是灰撲撲不起眼的衣裳, 而是精致的絲綢織物，雖然還是素色，但一舉一動，都有暗紋流轉，衣襟袖口的剪裁更是精巧。
溫雪晴沒回話，反而看向淩柔。
她還是有些在意淩柔說的話。
嫉妒什麽？
如果淩柔不喜歡那人，讓他走就是了。
注意到溫雪晴的動作，溫霁明挑了挑眉，也跟着看向淩柔。
“都看我做什麽？”淩柔不解。
溫雪晴：“七娘是不是不喜歡他？”
淩柔一滞。看得出，溫霁明很欣賞男人，但是又擔憂一路行來，男人對溫雪晴有所冒犯，這才會問溫雪晴。
可溫雪晴居然過來問她。
她不喜歡又如何，溫霁明又不是她的兄長。
溫雪晴道：“七娘不喜歡，我便不喜歡。”
淩柔心生震動，溫雪晴這個時候的一個記挂的居然是她。
溫霁明跟着道：“若是那人冒犯了小娘子，我便……”
“不必。”淩柔克制住激動，穩住聲音，“郎君怎麽決定都是好的。”
“呃……”淩柔一句話把溫霁明接下來的話都截了過去，他對那人是欣賞沒錯，正逢亂世，能攬住一個人才便是一個，更何況對方的心性品格又不同于一般人。
可是也不是非他不可。
溫雪晴與淩柔一路相互扶持，更加在意對方也是正常。
溫霁明沒多想，只當兩個小娘子共患難後一筆勾銷過往。
“既如此，那我便把他留下來了。”溫霁明看兩人點頭，這才放心。
大半個月過去了，南方的劉顯聰忙着登基招賢，遲遲不北伐奪回洛陽，實在讓他感到窩火。
京都一直留在匈奴人手中，簡直就是奇恥大辱！
溫霁明做好了全部的準備，就等着劉顯聰發令了。之前消息閉塞的時候，他還以為天子一家都在洛陽一戰中殉亡，如今知道劉穹死裏逃生，還到了臨州，他也有其他的考慮了。
劉顯聰溫霁明實在看不上，奈何溫家世代忠君，劉顯聰還是之前太上皇封的太孫，他登基為皇理所當然。
溫霁明也只好捏着鼻子認了。
現在各方霸主又因劉顯聰的登基不敢随意妄動，畢竟他是正統，其他人若是師出無名，如何敢稱王逐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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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來就好。”
這是樂康公主見到溫雪晴說的第一句話，話一說完，她便低下頭，挽起衣袖抹了抹眼淚。
溫雪晴回來了，可溫五郎還是音訊全無。
樂康公主強撐起一個笑臉：“好孩子，一路辛苦了。”
溫雪晴和淩柔還要帶着一個劉穹，平順的水路轉成陸路，還有追兵。她光是聽着心跳都要停止了。
還好有驚無險。
大伯父在背後拍了拍樂康公主的肩背：“五郎會沒事的，莫哭了，好不容易蓁蓁回來了，哭哭啼啼的……”他一擡眼，仿佛像才看見淩柔一樣：“這不是淩家的小娘子嗎，快別哭了，人家還在這裏呢。”
樂康公主氣得瞪了他一眼。
大伯父摸了摸鼻子，聳肩退到一邊。
聽聞淩柔和溫雪晴回來，劉穹也快步趕過來。
他在溫家住了好些時日，左等右等都等不來人，每日都在煎熬中，就怕再也見不到她們兩個了。
“姨母！”見到淩柔，劉穹鼻子一酸，眼淚刷拉一下就掉了下來。
淩柔半蹲下來，抱住他：“讓阿穹久等了。”
這些時日她也很擔心劉穹，還好他平安到了臨州，溫家對他也很好，到現在都沒有一點消息透露出來。
她朝溫家衆人一拜，感謝他們的周到照顧。
樂康公主又哭又笑：“客氣什麽，都是一家人，何必言謝。”
淩柔一時反應不過來。
劉穹卻一本正經道：“洛陽宮傾，宮人外逃，想來從兄已經知道我還在的消息，正派人四處找我，若無姑奶奶，我早就被找到了。”
提起劉顯聰，樂康公主不屑地挑高眉毛，若不是劉顯聰臨陣脫逃，天子也不至于讓厲王匆匆登基，現在劉顯聰居然還有臉敢說自己是正統！
對于這些侄子，樂康公主原本就沒太多的親近，如今反而倒親近劉穹了。
這些時日她看劉穹進退得當，機警辯捷，雖然偶爾會流露些孩子氣，但在溫家還有個比他更加稚氣的溫六郎，兩相對比，劉穹顯得更加優秀。
樂康公主撫了撫劉穹的發頂：“你安心住下便是，我看他劉顯聰敢不敢上門來要人！”
按理說，劉顯聰已經登記為皇，當避名諱，可是樂康公主就這麽直呼其名，言語将盡是狂妄肆意。
這讓淩柔都不好意思說要帶劉穹回淩家了。
“七娘就讓阿穹住在我家吧，”溫雪晴朝淩柔眨眨眼，“你也可以常來看他。”
雖然能常來溫家見到溫雪晴這個提議很誘人，但是淩柔還是要為劉穹考慮。
比起沒見過幾次面的樂康公主，她和劉穹顯然更親近些，而且，劉穹是長姐留下來的血脈，淩家衆人沒有理由不支持他。
現在天下皆知劉氏一脈最正統的就是劉顯聰，被搶占的劉穹反而要東躲西藏。淩家勢弱，知道劉穹還活着後，是最有可能藏匿劉穹的地方，肯定沒那麽安全，各路人馬脅迫，難保個別人不會有其他小心思。而溫家作為一方霸主，就算劉穹暴露以後，也不懼和其他勢力對峙。
而且……
看溫家衆人的意思，對支持劉顯聰分明是不太情願，若是他們屬意劉穹，阿穹未來也不是沒有可能。
“阿穹可願意和姑奶奶住在一起？”淩柔決定尊重劉穹的意見。
所有人都把目光放到劉穹身上。
“我……”劉穹額頭冒出細汗，溫家這是想要扶持他嗎？
這一次的選擇，是不是會改變他的命運？
溫家向來是純臣，可是也不會輕易表态，哪怕對上位者再不滿，也不會直接表現出來。
劉顯聰有南方三州，那裏卻不像臨州這麽富庶安定，若是他得了臨州，便和劉顯聰有一争之力……
他擡眼看向淩柔和溫雪晴，這兩個人舍生忘死，一路把他送到臨州，若是他不能有一番作為，會不會就辜負了她們？
“我願意。”劉穹堅定道，“我想留在這裏。”
“好。”一直沉默的臨州州牧的溫光赫終于出聲。
其實他心裏也沒底，劉穹再怎麽早熟也是個孩子，溫家這些時日對他也無特別的親近之意，只當是貴重些的客人招待。
若是劉穹不信任他們也屬正常。
溫霁明假若不在意的笑笑，目光卻一直隐晦地在劉穹身上停留。他是有些別的想法，但還不完全确定。劉穹選擇留在溫家，便是将安危與信任都交給溫家，這讓他不由得生出一股沖勁來。
溫霁明道：“新任魏王派人來，提議聯兵夾擊匈奴，奪回洛陽。”
這話是說給劉穹聽的。
溫雪晴：“新任魏王？”
“魏邈半年前就死了，魏溯一直沒有發喪。”樂康公主也很意外，沒想到魏溯這麽能忍。
溫霁明點頭，說明情況。
魏邈暴病而亡，這才讓一小隊匈奴輕騎潛入中原，拘魏溯來信說，後來的幾起動亂，背後都有匈奴人在煽動。
劉穹垂下眼睛。這都是一代一代積累下來的弊病，就算沒有匈奴人煽動，遲早也會爆發的。
只是最後卻由他父親接手了，然而已經無力回天。
“從兄呢？”劉穹問。
劉顯聰既然已經登基，應當盡快奪回洛陽才是，若是由他提議發兵，名正言順。
“他啊……”溫霁明笑笑，眼底卻毫無笑意，“不知道啊，大概在忙些更加重要的事吧。”
“還有什麽能比奪回洛陽更加重要的？”劉穹當即失聲大叫。
洛陽，他的父母都為了這座都城付出生命，劉氏皇族定都世世代代守護的地方。
——這是天家皇權的象征。
劉顯聰怎麽可以這樣當做不在意一樣，任由野蠻的匈奴人踐踏肆虐？
“說得好。”樂康公主亦是氣憤非常，若是其他皇子皇孫也就罷了，她的皇兄對劉顯聰向來寵愛有加，可劉顯聰跑到南方後，居然還不想着快點奪回洛陽。
她唯一的兒子為了洛陽至今不知生死，她實在不能接受劉顯聰在南方安然享樂這個消息。
“看來殿下也與我是同樣的想法。”
溫霁明這一次真心笑了出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