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煩惱
不管最後是誰坐上至高位，溫家都不會放任洛陽在匈奴手中。
“當前最主要的, 還是要先把洛陽拿回來, 但是之後……”溫光赫有些頭疼, 他沒有稱王的心思, 但劉顯聰若是懷疑他, 溫家也不好過。
而且，匈奴是因為魏邈之死才有機會入侵中原的, 魏邈戰敗劉氏也要負責任，魏溯不是沒有記恨劉氏自立為王的可能。
——特別是劉顯聰登基之後。
溫霁明問道：“父親覺得殿下如何？”
“心性堅韌, 清舉超逸, 有淩雲志氣。”除了能與仆婢安然到臨州這一點，光是能首先想到要快點奪回洛陽, 劉穹這一點就足以讓溫光赫另眼相看。
溫霁明試探道：“他很信任蓁蓁，也願意留在溫家……現在劉氏皇族恐怕也就只有他一個人這樣想……”
瞬間明了溫霁明的心思，溫光赫笑着搖頭：“然而不少帝王年輕時都這樣。”
溫霁明還年輕, 沒真正見過。那個位置太高，所以不少人坐上去以後, 就會以為自己坐得足夠高, 覺得位置太過重要，慢慢縮着身子黏在上面不願離開, 沒有想要再放遠目光。
現在的劉穹看着是值得，但是以後呢？
溫光赫不會就這麽交付信任的。
“可是現在，殿下是我們能打的旗號。”溫霁明不想選擇劉顯聰，又不想讓人覺得自己支持魏溯。
現在劉穹就是一個最好的選擇。
而且, 比起劉顯聰這個太上皇封的太孫，最後離開洛陽讓厲王登基的，劉穹才是在洛陽的最後一個個天子封的太子。
若是論“正統”，劉穹比起劉顯聰更适合這個詞。
溫光赫依舊不急不忙：“溫家不需要做從龍之臣。”
臨州位置得天獨厚，溫家人才輩出，累代閥閱，對天子忠誠卻不畏懼，不需要早早地開始站隊。
溫霁明：“可是洛陽是不得不打，若是到時魏溯脅迫我們……不，光是他散播幾句，我們就要陷入被動。”
溫光赫默然不語。
他願意留下劉穹，只能算是以防萬一的未雨綢缪，劉穹未來會如何尚不可知，還不能讓他全力支持。
可是眼前的難題也不能忽視。
魏溯手裏的兵可不能吃素的，常年和匈奴對戰，比起臨州這樣安定環境練出來的兵，孰強孰弱，一目了然。
溫家已經沒了一個五郎，不能再沒一個了。
“父親！”溫霁明禁不住激動地站起來，“不能再想了！我們已經沒有時間了！”
“鎮定。”
溫光赫嚴肅道：“你可是要帶兵的人，怎麽這般坐不住。”
溫霁明懊惱地坐下。
還好這裏就只有他們父子兩個。
許久，溫光赫突然出聲：“蓁蓁回來的路上，有遇到追兵，不确定是誰，你覺得會是誰？”
“誰都有可能。”溫霁明道。
半阖着眼，溫光赫神情疲憊：“這樣，你先去把蓁蓁叫來。我有話要問她。”
他在想，如果劉穹已經暴露，那麽溫家是否還有必要繼續藏匿他。
不過，在做決定之前，他要問清楚細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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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雪晴其實是不太想說清楚的，畢竟不是多麽平安的旅途，說多怕家裏人擔心，含含糊糊帶過去就好了。
“關系到溫家的未來，蓁蓁你最好誠實作答。”溫霁明預先警告溫雪晴，後面那一段路有人護送，自不必多說，但是前邊的水路魏溯搜尋和山間夜奔，每一件都是生死瞬間。
“我要帶兵與魏溯聯手奪回洛陽，不知對方是否讓我完全信任。”溫霁明心裏實在拿不定，他和魏溯接觸不多，若是五郎在就好了，他久在洛陽，然而……
溫雪晴憋着氣，不敢多說。
如果魏溯的承諾還有效，那麽溫霁明這一趟就可以放心了。
——至少能讓魏溯做個表面功夫。
“呃……我不知道能不能信，但魏溯說過，他不會輕易反的。”溫雪晴踟蹰，“阿兄若是擔心，便問他洛陽一諾是否還有效。”
溫霁明：“洛陽一諾？那是什麽？”
溫雪晴癱着臉，不知道該怎麽解釋。
魏溯後來都派人搜尋了，要是心有不軌，再多的承諾也沒用。反倒顯得她天真了。
溫光赫打量自家小娘子。算算時日，也是該嫁人的年紀了，他是不欲将溫雪晴遠嫁的，但是自家小娘子有多讨人喜歡他心裏還是清楚的。雖然溫雪晴根本就感覺不到。
自古英雄難過美人關，自家小娘子明豔飒爽，比起一遇困難就嬌滴滴地說不行的高門千金，在混亂的時代，更容易讓人心動。
若是魏溯有意……
溫光赫想了想，算了，他不嫁。
自家小娘子再堅強，他也不會讓她去魏地吹冷風。
“府君，魏王派人來了。”
正商議間，有仆役來報。
魏溯非常重視這次聯兵的，除了先派親信謀士過來商議，如果溫家還不同意，他可親自來商談。
誠意滿滿。
“魏王派人來說，小娘子同樣欠他一回，這是什麽？”溫霁明一頭霧水。
溫雪晴和魏溯到底私下做了什麽交易！
“我沒欠他！”溫雪晴辯說，“讓魏溯把話說清楚去！”
這人話說一半，她從哪裏猜。
魏溯親信贊同地點點頭，他也不知自家主子腦子裏裝的是什麽。
“小娘子說沒有就是沒有。”親信說。現在還是趕緊讓溫家同意聯兵比較重要，溫雪晴是溫家的掌上明珠，他沒必要跟溫雪晴犟惹來溫家的惡感。
溫光赫瞥了一眼溫雪晴，這魏王親信，可別把魏溯給坑了才是。
不過，無所謂，反正是自家占便宜。
看來魏溯是真心想要聯兵的。
溫光赫緊盯着親信，攔下要上前說話的溫霁明，問道：“先前我家小娘子在江上遇到你們搜尋，為何無故搜尋我家的船？”
雖然後來沒有再搜尋，但是魏地這邊都知道，劉穹就在溫家船上了。
自家王爺什麽心思親信不敢多加猜測，可劉穹又是彼此心知肚明的存在，若是說破了，溫家會不會幹脆不幹了？
親信猶豫不決。
“不如待我家王爺來與府君商談？”
溫光赫他實在搞不定，如果王爺真的對溫家小娘子有意，他太過貿然，真的會壞了姻緣的。自家王爺的脾氣一上來，他就不止是被扔到戰場上磨煉這麽簡單了。
“好，”溫光赫微微颔首，“我等魏王前來。”
待人走後，溫霁明一臉見鬼的表情：“魏溯有這麽好說話？”
“不好說話，但是人家心有所求就說不定了。”溫光赫悠然道。他想了想，轉向溫雪晴：“蓁蓁，太子殿下和七娘對你，是真心的嗎？”
溫雪晴面頰泛紅，父親怎麽忽然問這種奇怪的問題？
“當……當然是真心的了。”雖然溫光赫很可能不是這個意思，但是溫雪晴還是有些羞意。
“那我覺得可以試試。”溫光赫兀自點頭，“不過還是要魏溯親來才行。”
溫魏聯兵，但不聯姻，他得吊着人才行。
溫霁明之前所說的，也不是不可能，不過要反過來，他要脅迫魏溯站隊。
劉穹若是這樣還是扶不起，便是劉氏活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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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光赫作為一州州牧，又是教養撫育自己長大的父親，溫霁明看不懂也是正常。
但是溫霁明最近覺得，這個在自己眼皮底下長大的親妹自己也看不明白了。
她和淩家的七娘這一路奔逃所以感情很好他能理解，但是，小姑娘之間的感情，有好到形影不離的地步嗎？
溫家以前就沒養過幾個小娘子，向來陽盛陰衰，小娘子該怎麽養，要養成什麽樣，之前都是按照控制神壺高家這一目标來養的。
但是現在溫雪晴已經不嫁高家了，所以之前的那些也就沒用了。
要是去問樂康公主正常的小娘子應該是什麽樣的，溫霁明很确定，她也答不上來。
樂康公主就是按着自己年輕時的樣子養的溫雪晴的！
而樂康公主年輕時……不提也罷。
可是之前溫雪晴和李珺君高蘭好的時候，似乎也沒有這樣的……
溫霁明撓頭。
待父親和魏溯坐下來商談完成後，他就要走了，戰場生死難料，他實在放心不下溫雪晴。
因為劉穹的存在，他又不能阻止淩柔常來溫家。
溫霁明放下手，憂愁地發現自己開始掉發了。
魏溯說溫雪晴欠他，溫雪晴回頭一想，就明白了。
他想要借這個不成立的“護送”将諾言勾銷掉，不再欠溫家。
這事她同淩柔說了，因為她發現，自己的父親似乎誤會了。雖然魏溯被自己人坑了，但雙方似乎有一種奇怪的默契，要是最後發現全是自以為是的自作多情，那就尴尬了。
魏溯她不管，父親可是臨州州牧，面子還是要的！
溫雪晴：“這個承諾我一定要留着。”正逢亂世，魏溯還記挂着這個承諾，那她更要用在刀刃上，狠狠宰魏溯一筆。
“他算盤打得精，可他手下不行。”淩柔眼睛笑成彎月。
她頓了頓，有些意外地看向溫雪晴：“我沒想到，魏溯居然還記得和你的承諾。”
雖然她知道魏溯就算對溫雪晴有意，也必然是把利益都算清楚的人，淩柔還是難受。而且，周圍人又同樣的，把他們兩人配起來了。
淩柔一邊想一邊點頭：“魏溯重諾，人又悍勇善謀，确實是個如意郎君。”
“你驚訝什麽，”溫雪晴反而不高興了，“你一來就圍着他說話，我也是會實現承諾的人好不！你怎麽就不誇誇我呢？”
“淩七娘！你到底在想什麽？！”
路途上溫雪晴想着李先生和李珺君，沒怎麽注意淩柔，現在安定下來，溫雪晴一下子就察覺到淩柔的異樣了。
“這不公平！你有事又不同我說，我卻什麽都和你講！”溫雪晴覺得，兩人既然心意相通了，那有事至少要互相知會一聲，免得不知情一個人胡思亂想。
她自己本就不是個能憋住的，等到這個時候才爆發已經算好的了，偏偏淩柔特別能忍，這時候了還能閉緊嘴巴。
溫霁明躊躇許久，決定趁淩柔在的時候，好好看看兩位小娘子是怎麽相處的。
一踏進門，便看到溫雪晴壓着淩柔，瞪着眼睛氣勢洶洶，袖子都撸了起來，按着淩柔就是不讓她動。
“你們……是要開打了嗎？”溫霁明不确定地看着她們。
兩個小娘子好了那麽久，終于要崩了嗎？
溫霁明仿佛聽到發根脫離頭皮的響動。
見鬼哦，溫雪晴和淩柔不好了，他也煩惱。
還有完沒完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