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白首
溫五郎在洛陽城破以後，随着人流四散出城。一開始, 他是想過要回臨州的, 後來想到南方還有個劉顯聰, 腳步一轉, 直接投到趙王門下。
先前溫家就派了從兄來過, 當時溫家就覺得趙王有異心，只是礙于太上皇還在, 不敢太大動作。
說實話，溫五郎不覺得趙王是真心輔佐劉顯聰的。
果然他不過試探幾句, 趙王就露出了馬腳, 特別是在他表露身份後。
作為樂康公主的兒子，趙王也算是溫五郎的舅舅, 兩人拉了下家常，還真有幾分甥舅情深的味道。
在意識到趙王仍舊賊心不死以後，溫五郎直接讓趙王給劉顯聰娶溫雪晴。
沒錯, 就是他撺掇的趙王。
伯父肯定是看不上劉顯聰的，溫五郎想在劉穹身上賭一把。
由溫家養出來的帝王, 是不是會不一樣。
只要劉顯聰向溫家提親, 必能引起溫家的惡感，從而更加偏向劉穹。這些都按溫五郎的設想來, 只是令溫五郎沒行到的是，劉顯聰竟然還想着淩柔。
這讓溫五郎是又氣又喜。劉顯聰自己扶不上來，就別怪他不客氣了。
他家兩位小娘子可不是什麽好相與的。
“五兄……”溫雪晴甫一看到溫五郎，呆了一瞬, “你怎麽在這裏？”
溫五郎掩嘴咳了咳，不着痕跡地掃了掃兩人緊握的手，淡淡道：“家在這裏，我不在哪裏要去哪裏。”
溫雪晴點點頭，還是有些不可置信。五兄人真是越來越精了，她得了金印以後，不斷派人去找都沒找到人，結果五兄自己回來了。
瞄了一眼略帶僵硬的淩柔，溫五郎面色如常：“剛剛我都看到了，先說好，我不會說承認或是反對，你們也別拉攏我，你們做的這些，我就當沒看到，你們要怎麽做就去做吧。”
“你們也大了，該有自己的主意，一味聽從別人就白費了這麽多年的精心教養，”溫五郎看向溫雪晴，說，“蓁蓁，事到如今，我還是那句話——不要讓自己後悔。”
剛才溫雪晴毫不猶豫地與高蘭絕交，讓溫五郎徹底意識到，溫雪晴是真的有自己的想法了。
不論何時，他身為兄長，還是希望溫雪晴能過得好的，哪怕這種過法不是常人能理解的。
和溫雪晴說幾句話後，溫五郎就要走了。
這一路他走得太久太險，即使他生性灑脫不羁，也開始想家了。家裏人為他擔心憂慮，他也愧疚。
臨走前，溫五郎忽然提起李珺君的消息。
“蓁蓁，這個消息我也不知對你來說是否是個好消息。”
——李珺君被劉顯聰找到帶回去了。
“怎麽處理我還不知道，”溫五郎道，“李先生是帶着她出走的，大概是被劉顯聰視為叛徒了。”
還好，劉顯聰不覺得一個弱女子能有什麽作用，倒也沒太苛待她。還有一個原因就是他暫時沒想到要怎麽處理她，所有的精力都花在其他地方。
“你的婚事，是我向劉顯聰說的，”溫五郎利落地自招，“不過我覺得，你一定要有辦法解決是吧？”
溫雪晴癱着臉：“五兄真是太看得起我了。”
溫五郎毫不在意：“反正你也不是一個人，肯定能行的。”
淩柔一怔，雖然剛才溫五郎說得好像一切都和他沒關系，但他也不是完全不關心溫雪晴的。
現在還這麽說，是同意的意思嗎？
她看向溫五郎，正好迎上對方的目光。
溫五郎微微颔首：“我看淩家小娘子也是個聰慧的，你我就不說了，趕緊把高家處理完吧。”
溫五郎此行最大的收獲，就是高家和趙王不清不楚地勾搭在一起了。
也是，比起野心勃勃的魏溯，似乎趙王更為安全，畢竟他也姓劉。
溫五郎當着趙王的面沒說什麽，心卻暗暗往下沉。
若說趙王沒有異心，他又何必早早地開始謀劃。溫家是不會支持諸侯王的，趙王也就只能在其他方面下功夫了。
——高家不能再留了。
如果溫雪晴真的想要神壺，那就該由她來處理高家。
雖然溫五郎沒有再說下去，但溫雪晴已經領會到他的意思了。
“當日我終究沒有動手，其實是根本就做不了。”溫雪晴擡眼望了一眼天空，忽然說。
淩柔沒有出聲，默默傾聽。
毀婚約那日，溫雪晴出劍威脅高齊張绡兩人承認茍且，并說只要承認就放過二人。
然而他們最後都沒認。
“我在想，如果我那個時候就出手，是不是後來就不會去洛陽了，也不會和你在一起了。”
跟着想了想，淩柔搖頭說：“不可能，我們還是會在一起的。”
因為如果溫雪晴真的這樣做了，她可能就會當然淪陷了。
溫雪晴忽然捂住臉趴下去：“不行了，你最近說話越來越好聽了，待會我可是要去收拾高家的……我會控制不住自己的。”
“待會就去？這麽着急嗎？”
淩柔伸出手，一點一點将溫雪晴的頭飾摘下。
斜插在青發間的步搖微微顫抖，轉而随着散亂的發絲掉下。
兩只手捧着溫雪晴泛紅的臉頰，鼻尖相對，呼吸纏繞在一起，淩柔一字一頓道：“我們會永遠在一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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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去春來，中原在慘遭異族的踐踏後終于迎來平定。
如今天下主要分為三方勢力，南方的劉顯聰，北方的魏溯，夾在中間的臨州的溫家則表示中立。
不過，這三方勢力似乎并不完全算是平等是三足鼎立。
特別是臨州溫淩二家養育太子劉穹正式露臉，雖然沒有自立為帝，卻也讓其他兩方陷入尴尬的境地。
為此，南方的劉顯聰多次派人前往臨州，表達了願與溫淩兩家和親的意願，以求聯手對抗魏溯。
天下誰人不知，臨州雙嬌不僅才貌過人，地位亦是超然。
溫雪晴早在年前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清理神壺高家，接管神壺。據目睹之人口述，當日高家一片哀嚎，僅有高家的小娘子，曾經溫小娘子的密友逃過一劫，往南方而去。
淩柔則是太子最親近的姨母，重要性不言而喻。
這兩個能娶得其中一個已是三生有幸，不想除了劉顯聰，北方的魏溯亦是大築金臺，傳言魏溯有意征伐臨州，就是為了這兩人。
“他魏溯會是真心的？這話說出去鬼都不信。”
神壺曾經的高府，溫雪晴坐在大堂，利落地拆了魏溯的來信。
“魏溯這家夥肯定又沒安好心，”她憤憤不平，随即又緊張兮兮地擡起頭來看淩柔，“七娘你可千萬不能被迷惑！”
淩柔擡眸掃了一眼信件，偏頭輕笑：“他不會的。”
那日後院一見，魏溯看她們的目光就帶有異樣了。只要他腦袋沒進水，就不會想要戴個別樣顏色的帽子。
也就只有溫雪晴還會擔心魏溯想要借勢聯姻了。
畢竟劉穹現在還沒成長起來，淩家的态度還有些搖擺。
“我已經和家裏說了，我不會嫁人的。”淩柔溫和地看着溫雪晴拿了刀刮開，頗有些不耐煩地讀着魏溯的來信，慢慢道。溫雪晴忽然僵住，不敢再動作。
“我是阿穹的姨母，嫁給誰都不好，不如幹脆不嫁，蓁蓁覺得如何？”
她不像溫雪晴，有了神壺以後，溫家對于她的婚事就會更加謹慎考慮。特別是她手上還有金印，溫霁明無暇回臨州，臨州兵事徹底落在她手上。
“你等着，我去拿個東西。”
呼吸家中，溫雪晴忽然站起來，信也不看了，幾步跑開。
沒有得到回應，反而是溫雪晴同手同腳地離開，淩柔面色複雜地拿起魏溯的信。
信上字跡龍飛鳳舞，魏溯再次強調自己會守信，但是不會給溫雪晴太多時間。
對于美人，魏溯是持欣賞的态度的，但是對于臨州的這兩位，魏溯只想翻白眼。
洛陽一諾被溫雪晴緊咬着不放，後來更是殺出劉穹這一個小太子，他就是想背信稱帝都不好意思。
他可不像劉顯聰那個急性子，劉氏太=祖能立國，除了天時地利，還有人和。
背信不符合他做人的标準不說，魏溯也不覺得底下的屬将謀士知道後還願意跟着他。
他願與溫雪晴約定，若是劉穹當真是帝王之才，他願一生駐守魏地盡忠職守，但是若是劉穹在二人的教導下，依舊重複歷代劉氏帝王的路子，約定便作廢。
信的最後，魏溯直言自己就是故意，他不會娶她們兩個，就是為了惡心劉顯聰。溫雪晴可以當做是他為她們解決麻煩，成全二人，也是實現了他自己的諾言。
不必再言謝。
淩柔看着都氣笑了。
魏溯還真是一點虧也不肯吃。
無時不刻都要想着用最小的代價實現承諾。
“七娘——”溫雪晴回來，手裏抱着一個琴匣。
時隔兩年，這張琴終于遇到了最适合的主人。
溫雪晴也終于把琴真正送給淩柔。
那是要與她相伴一生的姑娘。
輕風徐來，枝頭杏花紛落，又是一年春正好。
鳳簫悠揚，落霞琴和，願與共你年少至白首。
===正文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