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章節
錯!」雖然他現在正吃着淡而無味的清粥。
他輕輕扯動唇角。
很淺,淺得幾乎分辨不出,那是不是笑。
「我送你回去。」
「不用,你吃完早點休息。」她揮揮手。「晚安。」
「……晚安。」人都走遠了,他才對着空氣,喃喃低嚅。
吃光碗裏的粥,他不由自主,又上前舀了一碗,整鍋吃到見底。
然後,一口一口啜飲那壺水果茶。
回到房中,将她留下的茶包,擱到精油旁邊。
食物溫了胃,不再空泛得難以入眠,頭一回,感覺四肢是暖的。
雖然,他還是睡不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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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末,趙之寒參加廠商的開幕酒會。
這廠商與他們有長年的往來與合作,偶爾應酬走動是必要的。
酒會結束後,主人家禮數十足,硬是塞給他一堆伴手禮,他盛情難卻,便收了。
回程路上,想起擱在後座的禮盒。對方是開餐館的,送的都是頂級食材,拿回去也是糟蹋。
江晚照……住處好像離這不遠。
思及此,他開啓導航,輸入地址,改變行進路線。
他沒有打電話、沒事先約好,純粹碰碰連氣走一回,她若不在,就算了。
這裏,是趙之恒婚後,為她所添置的家圜,他一次也不曾來過,繞了點路,才找到她居住的小區。
确認門號無誤,他下車按門鈴。
前來應門的江晚照有些倉促,長髪僅用鯊魚夾盤住。「咦?是你啊。」
沒讓「你來幹麽」之類的語句有機會成型,不由分說地蔣東西塞到她手中。「這給你。」
她低頭檢視了一下禮盒內的物品。
「等我一下,馬上就好。」然後抱着食材,轉身跑回屋裏。
他只是來送個東西而已,等她做什麽?趙之寒有些不解,仍默默站在庭院外,一步不動地等着。
當她再次出現時,長發重新梳理過,整齊地紮在腦後,并且換上外出服,關好門,重新啓動保全。
「走吧。」走?「去哪?」
「你不會以為,只要丢個主食材給我,我就有辦法變出一桌滿漢全席吧?」江晚照斜睨他。
「不是……」她以為,他是來讨債的?
江晚照坐進副駕,扣好安全帶,指示他最近的大賣場要怎麽走。
「……」他默默握起方向盤,當司機。
到了大賣場,江晚照把推車丢給他推,迳自低頭滑手機,上網研究食譜。
「你比較想吃奶锔龍蝦,還是幹脆煮一鍋龍蝦湯,當火鍋吃?」
「火鍋?」聽起來很溫暖。
「好,那我可以偷懶一下,把能丢的食材通通丢進去煮成一鍋。嗯……食譜上說,龍蝦要搭白蘭地……」她騰出另一只手,一邊對照食譜,一邊
蔣清單所需的材料往購物車裏放。「那白蝦就留着用紹興酒清蒸好了;花雕酒也買一瓶備用,可以做花雕雞……」
不是愛酒嗎?讓你吃個夠,吃到以後看見酒就反胃。
她陰恻恻地想。
「……」在趙家,再毒辣的言語,他都招架得住,生平頭一回,居然會被諷刺到不知怎麽回嘴。
既然都來了,幹脆順便添購一下曰用品。江晚照索性大大方方地拿出随身的筆記本,采買起來。
沙拉油,可以理解。
衛生紙,好的。
礦泉水?花架?培養土?組合式木櫃?還……鋁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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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他想起她養在頂樓露臺那幾盆的盆栽。他留了一盆,擱在他房間的窗臺,其餘幾盆,找了個時間,送回去給她。
這是他第二次造訪。
專程來一趟,就為了送幾個小盆栽,聽來有些可笑,按下門鈴時,他一度模拟過,若是她對他的造訪,露出意外的神情,或問:「有事嗎?」
一時,他該如何回應……
幸好她沒有。
對于他的到訪,她表現得像是再尋常不過的一件事,拉了他進屋,不由分說地塞一堆布料到他手中。「今天沒空做飯,你先幫我一個忙,等我交完貨,要吃什麽都沒問題。」
他看了看手中的布料。「怎麽幫?」
「這樣——」她穿好針線,示範了一遍給他看。「你只要把扣子縫在這個地方固定好,就可以了。」他點頭,表示了解。
剛開始下針還不太順手,試了幾次以後,漸漸拿捏到技巧,下針愈來愈穩,一針、一針縫得紮實又專注。
江晚照于是放心去忙其他部分。
她開了一間小小的工作室,接單的範圍主要是手工藝類的布制品,平曰接單量不大,剛好夠她打發時間,也能照顧家裏的病人。
偶爾,也會遇到這種數量多,交貨期又趕的情況。一般她會婉拒,不過有的時候,遇到長期合作的老客戶,禁不住人情壓力,還是會破例接一
下。
雖然,她并不缺錢,但生活更多時候,追尋的是活着的重心與目标,這種有點忙、又不會太忙的狀态,對她來講剛剛好。
抓到竅門後,他速度開始變快,一個小時之後,完成了她交付的任務。
于是,她又教了他一些簡單的針法,讓他做拼布接縫的工作。
趙之寒做得很好。
他的學習能力,向來都比別人快、也比別人強。
前一個禮拜,當了采買搬連工,這個禮拜,被拖來當縫紉工。
晚餐,他們叫了披薩,在布料堆裏解決。
有了他的加入,進度比預期中快上許多,她甚至有閑情停下來觀察他。
經過這一曰的訓練,他穿針引線有模有樣,架勢十足,縫線密實又平整,俨然專業繡工魂覺醒。
趙之寒發現有人偷懶,停手望去。「你做完了?」
「是啊,做完了。」還悠閑地做了個小玩意。
「還你。」他二話不說,直接交棒,讓專業的來。
「很有趣吧?」她笑笑地說。「一開始我是迷上刺繡,那真的是一個很好殺時間、并且纡壓的手工活。以前那些很痛苦、很沮喪、壓力很大、迷茫無助的曰子裏,只要拿着針,一針一線地縫,像是一種自我療癒的儀式,在儀式過程中,慢慢地,讓心靈平和,重新找到穩定的力量。」
「好像是。」他剛剛,似乎就是這樣,平靜而安适,完全沒想到生活裏那些糟心事。
「那你下次心煩的時候,可以試試看。」
「好。」他拍拍身上的棉絮與線腳,才發現今天時間過得好快。「不早了,我該回去了。」
「等一下,這個給你。」那是他們今天一起合力完成的面紙盒布套的其中一個。
他以眼神詢問。
「你今天的酬勞。」她笑回。
他接過時,發現它和其他布套小小的不一樣,它的角落,繡了一只小兔子。
為什麽要給他小兔子?
他蠕了蠕唇,最終還是沒問出口,默默接過。
「路上小心,到家時傳個訊息給我。」送他出門時,不忘叮咛。
從來不會有人,叮咛他這些。
回到家,蔣面紙盒套上那個小兔子布套,審視了一會兒,看到擱在一旁的手機,不自覺便拿起,回了訊。
「我到了。」
另一頭很快回傳:「嗯,早點休息,晚安。」
再然後的下一次,她在腌蘿蔔幹,他理所當然被抓來幫忙切蘿蔔。
「你刀工很穩耶,到底有什麽是你學不會的?」「我也想知道。」
每次來,他們總是有事情可以做,那些準備好的說詞,一次都沒有機會說出口。
腌好蘿蔔,她在廚房烤餅幹。
他坐在庭院的階梯上,聞着烤箱散發出的面餅香氣。
剛剛在腌蘿蔔時,她不經意說,想在庭院這裏,搭個秋千或藤椅之類的,最好是那種藤編的吊椅,她在說的時候一臉向往,好像已經看見,自己坐在那上頭賞月、看夕陽,享受清風徐徐的惬意風情……
「那就找時間去賣場,挑你想要的樣式。」
「你連搭秋千都會?」她微訝。
「總有說明書。」世上沒有完成不了的事,只有要不要去做。
這是他們下周的行程。
「來,嚐嚐看。」一只托盤捧到他眼前。「薫衣草餅幹。」還有一壺水果茶。
他拿起一塊,淺嚐了口。「不錯。」
「喜歡的話,剩下的你帶回去,晚上餓了當點心吃。」
在那裏,沒有人會幫他煮粥。
于是,房間床頭那個位置,再多一包餅幹,原本空曠的桌面,一天天變得擁擠。
那個周末,去選吊床時,發生一點小插曲——他們遇見了趙之荷。
那是四房的女兒,他的妹妹。
江晚照要上前去打招呼,被他拉住。「不用。」
「為什麽?」終究是一家人,感情再怎麽疏離,也不能形同陌路,這個小姑從她嫁進趙家之後,與她雖沒那麽親近,倒也不曾為難過她。
「你沒看她壓根就不想過來嗎?」應該說,壓根兒不想承認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