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章節
認識,眼神裏的鄙夷如此鮮明。
「她應該是誤會了。」眼看趙之荷已經走遠,她回頭,嘆氣問道:「你怎麽不解釋?」「解釋,是給願意相信你的人。」打心底就已經否定了他的人,何必去自取其辱。
所以那一夜,他才會什麽都不解釋嗎?
「下次你要講。」她頓了頓,仰望他俊漠側容。「我會聽,也會相信你。」
「……嗯。」
罪之六·擋風牆
窗臺的小盆栽,長出繁茂的枝葉,看不出是什麽植物,它從不曾開過花,于是他只當一盆綠化植物養。
她後來,陸續又做了杯墊、手帕、鑰匙包、靠枕、還有挂在車上的小香包,都是一些日常生活會用到的小東西,想到就順手做,而且同樣都會繡上一只小兔子。
他後來,再也不須想理由,她開門時,從來不會問為什麽,他們甚至培養出每月最後一個周末為固定采買日的無形默契。
一日,在公司忙了一天,回到家,疲憊又煩躁,遇到趙之荷剛好也回家來。
在公司,除了公事,他們不會有多餘的交談,但現在是在家裏,他們是家人,可以說私事。
「我跟江晚照,不是你想的那樣。」
在趙家,這種事司空見慣,利益的結合、醜陋的權謀、為達目的不擇手段,沒有人倫、沒有道德,有的只是扭曲而錯缪的價值觀。
「所以你是真心對二嫂好,沒有目的?」他這種人,哪懂得什麽叫真心,對自己沒有利益的事,他從來不會去做。
她只是覺得可惜,原本不失純粹的一個女孩子,入了趙家深宅後,殊途而同歸,如入鮑魚之肆,久而不聞其臭了。
趙之荷的眼神告訴他,她覺得他們這群人很髒,很惡心。
果然,對一個打心眼裏就鄙棄自己的人,用言語去說服,并不能得到對方真心的認同。
趙之寒沒再試圖多加解釋,轉身離開。
下次遇到煩心的事,你也可以試試看……
回到房中,他翻出一櫃子的襯衫,拿剪刀将扣子全拆了,再一針一線,慢慢地縫回去。
縫好一顆,再一顆……
不一樣。
跟在她家時,那種寧馨、平和的感覺,不一樣。
他還是煩躁,得不到他想要的平靜。
縫完所有的扣子,他才懂。跟他在做什麽事,一點關系都沒有,是那個人、那個地方讓他平靜,無論是縫扣子、切蘿蔔、還是搭吊床……
***
他的第六感,一向詭異地準。
看完徵信社最新一期的報告,趙之寒更加肯定,心底那股隐如游絲般的不踏實感,并非自己多心。
趙之骅壓不住了。
他交代秘書不見客,一整個下午,把自己關在辦公室內,桌上那疊資料,看過一遍又一遍,反覆琢磨。
如果只有他,要反擊會容易許多,但現在不止,他還要保全另一個人,有了弱點,就無法放手一搏,顧忌火花流彈掃到她。
他想了又想,打點好一切後,撥電話給她。
「我要在你附近安插幾個人,先跟你說一聲。可以的話,你最近也少出門,凡事多留點心,別太大意。」
另一頭,江晚照聽出話裏的不尋常。「怎麽了?發生什麽事?」
「一點小問題而已。這是為了确保你的安全,不會打擾到你的生活,你忍耐一下,我會盡快解決。」
「是大哥?還是三叔?」她執着追問。
他沒轍,只得答:「三哥。」
「你自己也要小心。」如果已經發展到要讓他雇人在她身邊确保安全,顯然事情的發展法度都約束不了,連他也無法控制。
論鬥智、權謀,或許沒人玩得過他,但若涉及暴力,他終究也只是血肉之軀……
這點,趙之寒又何嘗不知。
某個應酬歸來的夜晚,他坐在後座閉目養神,今天特別疲倦,好累。
然後前頭司機驚慌地告訴他,車子好像不大對勁……
真會挑日子。
他嘲諷地想。
「放掉油門,抓穩方向盤,不要慌,慢慢耗掉車速。晚上車不多,沒事的……」打起精神,他還是出聲安撫司機,一路驚險地閃過幾輛車。評估了一會——
「撞上去吧!」
「啊?」司機愣住。
「我說撞上去。」不容置疑。「這種車速死不了,相信我!」再往前車流一多,未知變數更多,才真的死定了。
「……」你這樣說,讓人很難安心啊。
司機眼一閉,心一橫,往安全島開上去——
重重的撞擊力,震得車內兩人暈了暈。
他不确定自己有沒有昏迷,再次拾回神智,他檢視了下目前狀态,底盤夠穩,沒翻車,也沒讓他缺手斷腳,他運氣不錯。
動了動手腳,下車察看,車頭已然盡毀,幸而車內空間并未遭受擠壓。「我對自己車的安全性能還挺有信心的,看看什麽叫鋼骨結構,堅若磐石。」自我解嘲完,回眸見司機呆滞地坐在駕駛座,還未适應生死一線的沖擊。
「需要幫你叫救護車嗎?」
「不、不、不……不用,我沒事。」這是哪來的神人啊?剛跟死神拔河完,喘也不喘,這心理素質才叫鋼骨結構吧。
「沒事的話,聯絡道路救援吧。」将車丢給司機處理善後,他越過安全島,到對向車道招了輛計程車。
「郎客,麥企兜?」計程車司機操着一口臺灣國語,回頭問他。
要去哪?能去哪?
在思考出個所以然之前,嘴巴已自有意識地報出一串地址——
她家的料理臺有多高,做菜需要用到鋁梯?
買的都是平曰一個人時不好采買的物品,分明司馬昭之心。
周末的午後,莫名多出來的采買行程、莫名地當起采購搬連工、還有——
「對了,你吃辣嗎?」「吃。」
購物車擱入一盒辣椒。「那下次試試川菜。酸呢?」
「不吃。」
她點點頭,順手筆記下來。「我看裏面有一些幹貨,可以保存久一點,炖湯煮粥都不錯,下次就不會再吃到沒味道的粥了。」一一還有采買過程中,有一搭沒一搭的互動與交流。
一切都讓他很莫名。
她甚至說了好多的「下次」。
無論真心與否,聽多了假的都快變成真的,他已經快要分不清……
夕陽餘晖照入庭院的時候,他在院子裏替她搭花架、組合那個剛剛買回來的木櫃,而她在廚房準備晚餐。
淡淡的奶油香氣飄散在空氣中。
很久、很久以前,他曾經眺望過,站在任何一戶人家門外。那是一種再尋常不過、結合了食材與熱氣所散發出來的味道,一種屬于家的味道。而這一次,他站在門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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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開門,看見外頭的人,江晚照難掩訝異。
「你怎麽來了?」他從來沒有這麽晚來找過她。
趙之寒倚在門邊,倦意深深。「可不可以,收留我一晚?」
她警覺。「發生什麽事了?」
「沒有。」
「可是你額頭腫一塊。」紅得很明顯。
「剛剛發生一點小車禍。」他淡淡帶過。
「你酒駕?」傾前嗅了嗅,沒有酒味。「還是疲勞駕駛?」他整個人看起來,像是累得連說句話都耗盡氣力。
「沒有。」她不喜歡,說過很多遍了,他早就不暍,應酬也盡量不碰。「什麽事都沒有,只要讓我好好睡一覺就行了。」在這裏,他才能松懈下來,好好休息。睡醒以後,他就有體力,去面對那些烏煙瘴氣的事。「可以嗎?」她沒說話,側過身讓他進屋。
「謝謝。」
怕他夜裏會冷,江晚照抱來一床被子,不過才轉個身,再回客房時他斜趴在床上,已經睡得不省人事,連枕頭都沒沾到。
他今天真的不大對勁,從來沒看過他這個樣子,像是格外地……脆弱。
她鋪好被子,讓他睡得安穩些,在床頭留了盞小燈,安靜地退出客房。想到額頭那片紅腫,走到一半又繞進廚房,找出冰袋幫他冰敷。
冰敷過了、藥賣也搽了,他睡得很好,然而這一晚,卻換她失眠了。
不知怎地,總覺心不踏實。
淩晨兩點,她翻身坐起,決定再去看一次,确定他沒事,她就回來睡覺!
就着床頭的小燈,她輕輕走近。
睡着時的他,容色寧然,沒了那些城府與心計,看起來就像個溫和無害的大孩子。
拂開垂落在前額的髪絲,本想察看稍早的紅腫,指尖意外渡來的熱度,令她迅速将掌心平貼在他額頭,不用體溫計,就能判斷這溫度不尋常。
她吓壞了,趕緊去拿保健箱,翻出退熱貼與酒精。逭熱貼貼在他額頭上,酒精倒入臉盆兒了水,用毛巾泡濕,每隔十五分鐘,反覆幫他擦拭身體降溫。
她甚至沒有花多餘的時間思考,照顧病人是她這輩子最常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