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廚藝

“就你這臭脾氣,什麽時候才能學會讨人喜歡?”

伴随着電話那端一陣窸窣的聲音,滴答滴答電子鎖響起,門口傳來的聲音,和電話內的響動重合。

衣着華貴的男人挂斷電話,踩着皮鞋走到郁平川面前,皺着眉說道:“啧,知不知道會哭的孩子才有奶喝?”

郁平川優雅地擡起下巴,指腹帶有節奏地敲擊膝蓋,不屑道:“我不需要讨別人喜歡,也不是需要喝奶的孩子。”

周啓歲不跟他犟,大剌剌地坐在沙發上,掏出口袋裏的煙盒,甩出一根香煙夾在指間。

郁平川鼻翼聳動,蹙起眉頭,剛張口就被周啓歲打斷。

“放心,我不抽。”周啓歲把煙橫在人中處,深吸一口,“聞聞,過過瘾。”

估摸着葉淮不會走太久,郁平川開口催促:“我要的東西帶來了嗎?”

周啓歲把香煙別在耳後,從西裝內側的口袋裏,取出一個白色藥瓶,拿在手裏晃了晃。

藥丸在塑料瓶內晃動,發出嘩啦嘩啦的聲響。

“你确定要吃嗎?”周啓歲沒有急着把瓶子遞給郁平川,而是反複向郁平川确認,“這種藥只能幫你暫時恢複視力,并不是永久性,而且副作用特別大,很有可能會加重你頭痛的毛病。”

郁平川捏了捏眉心,說道:“你已經啰嗦過一次了,我心裏有數。”

“我當然知道你心裏有數,我只是...”周啓歲說到一半頓住。

未經他人苦,莫勸他人善。

這個道理周啓歲還是明白的,更何況他從小和郁平川一起長大,比任何人都清楚他經歷過什麽。

把藥交到郁平川手裏,周啓歲轉移話題道:“姓康的那孫子你打算怎麽處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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狹長的灰眸微微眯起,郁平川晃動夾在指間的藥瓶,陰恻恻的聲音和往日的溫和截然不同。

“帶他來見我,”郁平川道。

“什麽?”周啓歲猛地看向郁平川,差點以為他剛剛聽錯了,“你別告訴我你吃這個藥,就是為了要親手報複那孫子。”

郁平川沒有回答,而是想起那晚樓梯口沉重的腳步聲。

要不是他及時趕到,恐怕某些人就要從樓梯上滾下去了。

把藥瓶裝進口袋,郁平川平淡得像是在問晚餐菜單一樣。

郁平川:“順路而已。”

周啓歲滿臉寫着“我不信”三個大字。

以前遇到這種拿錢幫人做事的小角色,郁平川連看都懶得看一眼,生怕多聽一句有關的話題,就會髒了自己的耳朵。

這次他想要親自解決,肯定是因為康傲身上有什麽值得他注意的地方。

“你後媽安插在你身邊的小眼線呢?打算什麽時候解決掉?”

周啓歲看着窗外漫山遍野的鮮花,意味深長道,“這荒山野嶺的,要是出點什麽意外,恐怕等找到人的時候,就只剩一堆白骨了吧?”

郁平川蹙起眉頭,制止周啓歲大膽的想法。

“不準動他。”

“你說什麽?”周啓歲懷疑他今天耳朵出問題了,要不然怎麽總會聽到郁平川說鬼話。

郁平川重複:“我說,不準動他。”

周啓歲大驚:“我沒聽錯吧?”

郁平川解釋:“他不是柯盈的眼線。”

周啓歲不解:“你當初明明和我說...不對啊...”

就算小眼線不是柯盈的人,郁平川也沒道理護着,難道說...

“你該不會是因為心疼他中毒,所以才想要親手解決康傲吧?”

這小眼線什麽來歷?短短幾天的工夫,就能讓郁平川對他的态度轉變這麽大。

郁平川的表情沒多少變化,依舊是一副恹恹的樣子。

“你覺得可能嗎?”

周啓歲被郁平川反問,先是一怔,回過神後仔細想想确實沒有這個可能。

如果換做是別人,他可能不會相信,可說這話的人是郁平川。

一個不折不扣的瘋子。

葉淮跑了好遠才買到雲南白藥,擔心郁平川一個人在酒店不安全,急匆匆地跑回去。

郁平川正坐在沙發上等他。

葉淮放下噴霧,先讓郁平川回房間換短褲,然後才給他噴藥。

葉淮推開門的時候,郁平川已經換好短褲,坐在床上了。

“你撞哪兒來着?”葉淮朝郁平川的腿上掃了一眼。

他分明聽見撞了好大一聲,連桌椅都移開好遠一段距離,怎麽現在連塊紅印都看不見。

等他搖晃着罐子,蹲在床邊準備噴藥時,葉淮手裏動作一頓,連呼吸都停了一瞬。

緊實有力的小腿上,遍布陳年舊疤,面目猙獰地蜿蜒在皮膚上。

小說的文字描述,和親眼所見帶來的震撼是不一樣的。

感受到葉淮的情緒,得逞的笑容在郁平川臉上一閃而過。

“我都說了沒事。”

郁平川拉過被子,蓋住腿上的疤痕。

葉淮擡頭看向郁平川,安慰的話在肚子裏組織了好幾次,最終也沒能說出口。

葉淮的視線仿佛透過他腿上的傷疤,看到了剛剛失明的小郁平川。

小小的身軀在偌大的別墅裏跌跌撞撞,可能在尖銳的桌角撞破過頭,也可能從樓梯上踩空摔斷過腿。

所以郁家現在的地面才會鋪上柔軟的地毯,所有家具的棱角都被修改成圓潤的模樣。

一定很疼吧。

手裏的罐子往床上一拍,葉淮撸起袖子站起身。

郁平川不動聲色地向後閃了閃。

葉淮:“我決定今晚親自下廚給你做飯吃。”

郁平川緩緩扣出一個問號。

這人是什麽腦回路?

他故意把這些傷疤露給他看,難道就是為了吃他做的飯?

盡管他揪着葉淮的衣擺,跟在他身後轉悠了兩個小時,還是沒能打消葉淮想要親自下廚的念頭。

“其實這家酒店的菜很好吃。”

“難得來一次伊南,你不考慮嘗嘗這裏的特色菜嗎?”

“一路上很辛苦,你還要親自下廚,我心裏過意不去。”

葉淮終于忍不住,扯出被郁平川攥在手裏的衣擺。

一個滿是褶皺的小揪揪,随着身體的擺動,在空中晃了晃。

“你乖乖等開飯就可以了,廚房很危險,別老跟着我。”葉淮把郁平川從廚房推到客廳。

客廳裏空蕩蕩的,連個坐的地方都沒有。

為了郁平川能在房間裏舒适地活動,他剛剛打電話給酒店前臺,把能搬走的家具都搬走了。

寬敞的室內環境,方便倒是方便,就是沒地方坐。

葉淮按着郁平川的肩膀,讓他站着別動,然後不知道從哪翻出來一個小馬紮,把郁平川安置在客廳中央。

“坐着的等開飯。”葉淮滿意地回到廚房,角度剛好可以看到客廳裏的郁平川。

郁平川身高腿長,頂着一張厭世臉蜷在小馬紮上,越看越滑稽。

葉淮沒忍住,又摸出手機拍了一張照片。

郁平川坐在馬紮上,想起上次吃葉淮做的食物,他至今難以用語言形容。

緊張得吞了吞口水,郁平川第一次感到絕望。

飯菜做好,葉淮和酒店工作人員,借了張小折疊桌,吃飯的時候擺出來,吃完再收回他的卧室,完全不用擔心會礙到郁平川。

拿來另一個小馬紮坐在郁平川對面,葉淮滿心歡喜地給他盛了碗米飯。

“吃吧,嘗嘗我的手藝。”葉淮幫郁平川布好菜,拿起自己面前的碗筷。

顫抖着伸出勺子,郁平川挖了一坨軟軟的,不知道是什麽的東西,猶豫着不敢下口。

“放心吧,這次是我認真做的。”

葉淮反應過來,郁平川應該是他的惡作劇搞怕了,所以才不敢吃。

作為表率,葉淮率先挖了一大勺麻婆豆腐,拌着米飯吃得噴香。

咕叽——

肚子開始叫喚。

咀嚼的聲音混雜着食物的香氣,這讓餓了一整天的郁平川開始動搖。

嘗試着将勺子裏的食物送入口中,郁平川剛咀嚼了兩口,臉色突變。

切好的豆腐塊在鍋裏飽經摧殘,變成一坨碎渣,混合着大塊的辣椒碎,和整顆的花椒粒,在口腔裏散發着強烈的香料味。

為什麽會有人在一道菜裏,同時放入鹽、鹹醬油,豆瓣醬和辣椒醬?

他沒有味覺嗎?

郁平川甚至還在麻婆豆腐裏面,吃出了整片的香葉和桂皮。

葉淮見郁平川臉色不太好,不好意思地摸着鼻子,笑道:“麻婆豆腐沒發揮好,有點鹹,你嘗嘗糖醋排骨,這個應該沒問題。”

葉淮換成公筷幫郁平川把排骨夾到碗裏,還沒等吃,就已經聞到撲面而來的白醋味了。

郁平川嘗試着咬了一口,酸得掉牙,而且裏面好像沒熟。

一臺電磁爐,二十分鐘四道菜,其中還有糖醋排骨,他早就該料到會是這樣的下場。

就在郁平川懷疑葉淮又是在捉弄他時,一句小聲的嘟囔,打消了他的念頭。

“味道又不對嗎?我明明是按照菜譜做的啊。”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郁平川太敏感的緣故,葉淮自己并沒有覺得這些菜有多難吃。

頂多算不上好吃。

不過對于葉淮來說,能填飽肚子就行,什麽好吃不好吃的,餓不死就行。

郁平川嘆了口氣,難為他和酒店後廚要的這些食材了。

葉淮扒拉了幾口飯,見郁平川遲遲不肯動筷子,不好意思地說道:“這些菜是不是不合你胃口啊?要不然你告訴我,你想吃什麽,我重新給你做。”

郁平川火速端起碗,猛往嘴裏扒了兩口飯,不就是鹹了點,酸了點,難吃了點嗎,多配幾口飯就行了。

郁平川安慰葉淮道:“不用麻煩了,很好吃,我很喜歡,下次不要再做了。”

葉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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