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郁平川被帶到附近一處偏僻的公園。

司機将車停穩, 車門打開,郁平川主動屈身從車裏走出來。

司機見他們下車後,便把車開走, 駛回進來的路口, 把車停在路邊放風。

修建中的公園在夜晚顯得有些破敗,除了草叢裏時不時傳來蟬鳴聲外, 剩下的只有雜亂無章的腳步聲。

把他帶到這種僻靜的地方, 還真是愚蠢吶。

從郁平川失明的那一刻起,就被送到專門的地方訓練聽力。

有時候他也會懷疑, 自己究竟是人, 還是機器。

練聽力, 練嗅覺,練拳擊散打。

似乎只要他這個人還有一口氣,就要被無限發掘。

就算是工程師, 也會懂得愛惜自己的機器人吧。

啧。

其中一人掏出手機,将提前錄制好的機械音頻,播放給郁平川聽。

[提前跟你招呼聲,這件事說起來,還得是怪你自己不注意, 得罪了人。現在人家指名要我們揍你一頓,我們也是拿錢辦事, 你盡量忍着點, 我們也好速戰速決,這樣你還能少遭點罪。]

機械的AI一字一頓地念出的文字, 毫無感情的朗讀聲。

“少廢話, 我趕時間。”

骨節分明的長指搭在袖口, 捏住貝殼制成的紐扣分解開, 郁平川将長袖挽起,露出一截緊實有力的小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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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啐。”

兩個人不知道是誰,朝地上啐了一口,揮着拳頭,朝郁平川撲了過來。

灰色的長眸散發出冰冷的寒光,郁平川左腳後退支撐,呈三角形穩住身體重心,右手握拳集中力量,猛地向前揮出。

率先撲過去的男人,沒想到郁平川會有動作,側身避開揮過來的拳頭,險險在面前擦過。

唇角冷笑勾起的同時,郁平川擡手揮動拐杖,重重地擊打在男人的後脊。

木棍擊打在肉體上,發出沉重的悶響。

“媽的!”

男人被郁平川敲了一棍子,也顧不上其他,随口丢出一串髒話。

“死瞎子還挺有本事,今天我非要給你點顏色瞧瞧。”

男人招呼身後愣住的同伴。

“還他媽愣着幹什麽,給我揍他!”

郁平川側耳傾聽,通過聲音傳來的方向,精準地判斷出男人所在的方向。

橫在身前的拐杖重新揚起,劃破空氣發出刺耳的呼嘯。

郁平川雙手緊握拐杖,在空中掄出一個半圓,猛地擊向男人的膝蓋。

男人應聲跪倒在郁平川面前,被他兩只手揪住脖子,像拔出的蘿蔔一樣掄出去,滾到幾米開外。

另一個男人見到同伴挨揍,想要上前幫忙,心中又有些畏懼。

正在心裏猶豫的工夫,郁平川已經走到他面前,擡起腳,猛地踹向他的胸口。

虎背熊腰的男人,像皮球一樣被踹飛出去。

解決完眼前的一位,身後的又站了起來。

郁平川聽見聲音緩緩轉身,反手用拇指按住嘴角,用力擦拭,臉上的笑容愈發陰冷。

“你他媽的死瞎子,老子鯊人的時候,你還不知道在誰的小腿肚子裏鑽筋呢,老子今天弄不死你。”

呱噪的聲音,讓郁平川精準判斷出男人的方位。

“不想死就把嘴閉上。”

郁平川慵懶的勾起唇角,等到男人揮着拳頭撲過來時,靈敏的側身躲過,然後揚起手中的拐杖,毫不留情的戳下去。

一聲慘叫劃破夜空,蹲守在路口放風的男人打火機失手掉落。

陰風吹過後頸,男人打了個寒顫,朝身後的樹林裏望了一眼。

“這倆鯊幣,別他媽把人打死了。”

局子三進三出,像他們這種人,早已經熟門熟路。

但要是失手把人打死,可就是另外一回事兒了。

有命賺沒命花的買賣他不幹。

撿起地上掉落的打火機,男人佝偻着腰,朝樹林深處走去。

鞋底與地面的土壤摩擦,發出沙沙的聲響,男人的腳步急促且細碎。

小跑着找到打架的地方,地上竟躺着兩個熟悉的面孔。

其中一個已經沒了聲息不知死活,另一個伏在地上,望着他的方向,嘴巴一張一合,好似在說些什麽。

男人吃驚地張大嘴巴,急匆匆地過去,想要把同伴扶起來。

“怎麽是你?”

瞧不見郁平川的身影,男人心底生出不好的預感。

“死瞎子跑哪兒去了?”

伏在地上的同伴驚恐地瞪大雙眼,顫抖地伸出滿是鮮血的手,指向他身後。

“快...快....跑....”地上的人聲嘶力竭道。

男人愣了愣,剛準備回頭,砰的一聲,重物擊打在後腦,男人的翻着白眼,身體一歪,暈倒在一旁。

郁平川彎下腰,抓住那人腳腕,像拖破麻袋一樣,把人拖走,丢到一旁。

男人眼睜睜的看着同伴被拖走,一動不動,不知死活,終于支撐不住,痛苦的倒在地上。

郁平川随手将折斷的拐杖扔到一邊,微微的喘着粗氣。

“求...求你放了我們。”

男人滿臉鮮血,掙紮着掏出藏在後腰的東西,爬到郁平川腳下,示弱地扯住他的褲腿。

郁平川冷哼,擡腳踩住男人的手腕,腳底發力。

“呃...”

男人痛苦地呻吟,伴随腕骨碎裂的聲音,清脆的金屬利器随之掉落在地面。

郁平川蹲下身子,尋着萦繞在鼻尖的腥氣找到男人的傷口,将手指插進去用力挖攪。

痛苦的哀嚎劃破周遭的死寂,如同惡魔演奏的樂曲。

黏膩猩紅的液體攀上指尖,顯眼得像朵開頹敗的花。

郁平川半蹲着身子,勾人的灰眸微微垂下,似是覺得有些無聊,打了個哈欠。

“哪有人用刀求饒的?”

撿起掉落在地上的匕首,郁平川捏着刀柄,用刀尖輕劃過男人的胸口。

“誰讓你們來的,柯盈?還是柯景廷?”

郁平川問道。

“來之前,難道沒有人交代你們,不要在我面前發出任何聲音嗎?”

刀尖沿着胸口向上滑到喉嚨,最終停在頸動脈的位置上。

“既然你這麽喜歡給人家當狗,那我送你投胎去做真的狗好不好啊?啊?”

冰冷的刀鋒輕巧地劃過顫抖的肌膚,溢出絲絲鮮血,郁平川握着刀柄冷笑,手腕緩緩施力。

“郁平川!”

“郁平川,你在哪兒?”

“郁!平!川!聽見了就答應我一聲!”

手表上顯示的定位就在這裏,郁平川一定在附近。

葉淮知道自己中了柯景廷的詭計,急匆匆地跑回一樓,發現郁平川早已不見蹤影。

商場的門口空蕩蕩,葉淮四處見不到郁平川的身影,急得他差點當場暈過去。

緊要關頭,葉淮想起郁平川的腕表有定位功能,趕緊打開手機查看位置,攔下路邊的出租車趕過去。

坐在出租車上,葉淮報警說出手表定位的位置,同時撥打救護車,一同趕往現場。

千萬不要出事。

葉淮擔心郁平川的安危,下車後等不及警車,只身一人闖進樹林深處。

“郁平川。”

郁平川站起身,側耳傾聽遠處傳來的呼喚聲,神情陷入片刻的呆滞。

“郁平川!”

地上躺着的人橫七豎八,不知死活,郁平川踮着腳尖蹲在一個人身旁,手裏握着鋒利的尖刀。

葉淮頓了一瞬,咬着牙朝他跑過去。

“郁,郁平川!”

跑到郁平川身邊,葉淮停下腳步,看着眼前的景象,呼吸一滞。

“聽話,把刀給我好不好?”

葉淮只是吃驚一瞬,很快恢複鎮定。

指尖搭上黏膩的手腕,葉淮見郁平川沒有反抗的意識,咬着牙将他手裏的刀奪下來,用力丢向遠處。

葉淮松了口氣,張開雙臂把他郁平川在懷裏安撫,冰冷的指尖貼在他耳側,輕輕撫弄他的發絲。

“沒事的,我來了,別怕。”

低聲地呢喃,像是在安慰郁平川,又像是在安慰自己。

郁平川抿着唇不說話,灰暗的長眸裏滿是困惑。

他不明白葉淮此刻的情緒。

葉淮也不明白。

饒是他再怎麽厲害,也是第一次見到這種陣仗。

月光襯得郁平川臉色青白,刺目的猩紅濕透了身上的衣物,濃郁的血腥氣一個勁兒地往鼻孔裏鑽。

葉淮手忙腳亂的爬起來,借着月光查看郁平川的情況,發現他的身上到處都是血。

“你別吓我,怎麽到處都是血啊?”

他不敢亂動,只能大聲呼救,希望快點有人發現他們的位置。

“我沒事。”

郁平川緩慢地眨眼,單薄的眼皮下瞳麻木,眼底挂着猩紅的血絲。

“這麽多血,怎麽可能沒事?你別害怕,有我在,不會讓你有事的。”

葉淮跪坐在郁平川身旁,顫抖地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捧起他的頭,讓他上半身可以靠在他懷裏。

郁平川不習慣這樣的姿勢,掙紮着想要從他懷裏起身。

“我真的沒事,也沒有害怕。”

郁平川剛起身,就被葉淮按了回去。

“不準亂動!救護車馬上就來了。”

葉淮第一次用這樣的語氣和他講話。

“……”

知道葉淮在為他着急,郁平川只好順勢躺下,維持着被他抱在懷裏的姿勢。

“你放心,這裏的一切有我來處理,你什麽都不用怕。”

葉淮堅定的語氣,給足了郁平川底氣。

就好像哪怕天塌下來,葉淮也會幫他頂着。

葉淮在擔心他?

他沒有生氣、沒有責怪、沒有畏懼,而是,在擔心他?

郁平川靜靜地躺在葉淮的懷裏出神。

半晌,他卸掉支撐身體的力氣,将頭抵在葉淮的胸膛。

葉淮收緊手臂,把郁平川抱得更緊一些。

隔着輕薄的衣料,郁平川靜靜地聽着葉淮心髒,急促跳動的聲音。

一顆炙熱而滾燙的心髒,因為擔憂他的安危,急促的跳動。

人可以撒謊,

但是心不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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