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敲定了演出的劇本, 葉淮在校外租了一間舞蹈教室,用來和岑浩一起排練。

排練時間定在周末,和平時下午沒課的時候。

這意味着接下來的一整個星期, 不管葉淮有課沒課, 都要把他一個人留在家裏。

與孤獨作伴的日子,過了二十多年, 早就應該适應了才對, 可郁平川在聽到葉淮的話後,臉色卻不是那麽好看。

拳頭攥緊又松開, 郁平川緩緩吐出一口氣, 沉聲道:“好, 我陪你一起去。”

“不行。”葉淮想都沒想,直接拒絕。

“為什麽?”郁平川将從身邊經過的葉淮攔住,捏着他的手腕, 不準離開。

指腹下的手腕肌膚細膩,溫熱帶着潮濕。

郁平川用拇指輕輕磨蹭葉淮的手腕,又問了一遍。

“為什麽我不能去?”

葉淮剛洗完澡,白皙的肌膚被霧氣熏得泛紅,胸口懸挂着的水珠沿着肌膚向下滑落, 隐入腰間的浴巾。

葉淮知道郁平川得不到滿意的答複不會善罷甘休,所以打算先回房間換衣服, 然後再坐到沙發上慢慢跟他講道理。

“你等會兒, 我先去穿個衣服。”

郁平川不肯撒手,俯身湊到葉淮耳邊, 拖着慵懶的腔調戲谑道:“我又看不見, 你有什麽好擔心的?”

葉淮向後躲了一步, 唇瓣微張。

“冷。”

郁平川勾起唇角, 不死心地又湊了上去,攬着葉淮的腰身,将他圈在懷裏。

“這樣就不冷了。”

晶瑩剔透的水珠,被布料吸收融為一體,棉質的睡衣暈染出一朵朵豔麗的白鳶花。

“租舞蹈教室是要花錢的,活動經費有限,舞蹈教室的空閑時間也有限,明天我只約到兩個小時的時間,再等下次想要排練,就只能等到開學典禮的前一天了。”

“所以呢?”郁平川問道。

“所以我要抓緊時間排練,如果帶你去恐怕會很不方便。”

“排練不能帶我?”郁平川收緊手臂,将葉淮拉的更貼近自己。

葉淮說話時胸腔震動,發出嗡鳴的聲音,郁平川聽着有趣,仔細地感受了會兒,索性将下巴擱在葉淮的肩膀上,一邊聽心跳和嗡鳴,一邊輕嗅他頸間的白鳶花。

“不帶。”葉淮縮着脖子躲了躲,“你站在一旁我沒辦法專心排練,容易出錯。”

郁平川揚起一側的眉毛,突然直起身子,輕笑道:“擔心我?”

“才不是,我是怕你會搗亂。”葉淮矢口否認。

郁平川定了半晌,突然擡手遮住葉淮的眼睛,另一只手食指戳在他心口的位置,輕輕圈畫。

掌心遮住眼簾,世界陷入黑暗,除視覺外的感官警惕地豎起天線,變得平時更加敏銳。

規律的呼吸聲,帶有節奏的心跳聲,以及耳邊熱氣噴灑後,熟悉的磁性低啞的嗓音。

感受到忽扇的長睫掃過掌心,郁平川俯身湊近葉淮的耳朵。

“問問自己的心,你究竟是因為擔心我搗亂,還是因為你的全部心思,本身就在我身上。”

“即便是我什麽都不做,你也無法靜下心。”

“……”

葉淮唇瓣張合,好半天才找回屬于自己的聲音。

“因為……你是我老板,我每個月都要領工資的,當然要照顧好你。”

“不是哥哥嗎?”

郁平川朝葉淮的耳朵上吹了口氣,緊抿的唇瓣狀似無意地擦過耳廓的瞬間,掌心下的睫毛倏忽緊閉,微微顫抖。

“……”

郁平川笑着把手松開。

這只嘴犟的小青蛙,還得用溫水慢慢煮才行,萬一火燒大了,燙着了,說不定就要跳着跑開了。

“晚安,好夢。”郁平川說道。

雖然他并不認為葉淮今晚會睡得着。

失眠未嘗是件壞事,黑夜的寧靜與月光可以給人帶來無盡的靈感,非常适合讓人靜下心,仔細琢磨某件曾經想不通的事情,說不定就能找到答案。

郁平川轉身離開,木門響起開合又關閉的聲音。

緊閉的睫毛抖了兩下,緩緩睜開。

客廳裏的光線有些刺眼,葉淮一時間有些不适應,擡手遮擋。

又站在原地适應了會兒,葉淮拖動沉重的步伐,放任身體自由落體到沙發上,呈大字型一動不動。

腰間的浴巾被扯落,松松垮垮地蓋在胯間。

葉淮懶得重新圍,反正郁平川看不見,就算他突然從屋子裏出來也不怕。

眼下更重要的事情,是需要他靜下心來,慢慢思考剛剛的問題。

郁平川已經料想到,周啓歲的電話可能會出現打不通的情況。這也側面證明了周啓歲是因為心虛,不敢接他的電話,更加證明了他心中的某種猜想,是正确的。

挂斷周啓歲的電話,郁平川将電話打給周啓歲的助理。

這次電話很快就接通了,快到讓郁平川覺得,他們似乎早有準備。

“晚上好郁先生,小周總他——”

“少廢話,”郁平川慵懶地靠在床頭,半眯着眼,“轉告周啓歲,如果他繼續躲着我,那他這輩子就別想再見到他女兒了,十分鐘之內,讓他打電話給我。”

“不好意思郁先生,小周——”

“八分鐘。”

“他現在正忙着——”

“五分鐘。”

“好的郁先生,我會立刻通知小周總給您回電話。”

“扣掉我們通話的兩分鐘,你還有三分鐘。”

“郁先生再見。”

周啓歲的助理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挂斷電話。

電話挂斷後,郁平川并沒有急着放下手機,而是在心裏默默計時,他篤定周啓歲不敢不打這通電話。

畢竟只有郁平川才有能力,讓周啓歲見到他的“女兒”。

默數的數字跳動到35,手裏的電話響起振動鈴,震得掌心發麻。

郁平川會心一笑按下接聽,聽筒裏傳來周啓歲急切且壓抑的嘶吼。

“郁平川,你拿我閨女威脅我,算什麽本事!”

郁平川靠在床頭前半阖着眼,語氣聽着懶洋洋的。

“哦?你有本事,你本事大到敢套路我和葉淮了。”

“兄弟,你先聽我跟你狡辯。”

周啓歲已經料到郁平川早晚會想通,他只是沒料到會這麽快就想通。

看來照着現在的進度發展下去,說不定郁平川用不上心理醫生的治療,直接就被葉淮給治愈了。

“你狡辯吧,我聽着。”郁平川說道。

“首先,這不叫套路,這分明是推波助瀾,犧牲自我促進你和葉淮的感情發展。”周啓歲早就想好了這套說辭。

郁平川淡定道:“嗯不錯,繼續狡辯,哦對了,別忘了狡辯你之前追葉淮的事。”

周啓歲:“……”

“兄弟,”周啓歲叫道,“我這是犧牲小我,為兄弟兩肋插刀,你可不能錯怪我,要不是因為我,你能意識到自己對葉淮的感情嗎?”

這次換成了郁平川沉默。

周啓歲一聽,立馬知道自己戳中了郁平川心坎,抓住了“活命”的機會。

“再說了,那個時候我壓根就不放心葉淮,誰知道他接近的目的是什麽。”

“不過葉淮現在已經通過了我的層層考驗,兄弟你也找到了真愛,等我回國,第一件事兒就是給你們兩個獻上一份大禮。”

“大禮我可以收着。”郁平川說道,“但是你诓我這件事還不算完。”

“這怎麽又诓你了?合着我剛才給你解釋一大堆都白說了是吧?”

周啓歲兩眼一黑,恨不得直接昏死過去算了。

本來他還想着葉淮能搞定郁平川,到時候直接沾葉淮的光茍活,誰能想到.....等等?!

郁平川為什麽會突然打這通電話?

該不會……

“兄弟,葉淮該不會是....對你沒那種想法吧?”

“……”郁平川無語。

“……”周啓歲也無語。

葉淮要是壓根不喜歡郁平川,那他這不是捅大簍子了嗎?

死他個幾百回,都不夠郁平川洩憤的。

“不不不,這不可能,這絕對不可能,以我十五歲就早戀的經驗,和平時葉淮看你的眼神,他絕對有那個意思,眼神拉絲你懂不懂?”周啓歲咬牙切齒。

就算葉淮真沒那個意思,他也得想辦法整出點意思。

郁平川揚起一側的眉毛,突然對周啓歲的話提起興致。

“哦?那你說說,葉淮對我是什麽意思。”

“那肯定是深沉的,謙卑的,默默無聞的,潤物細無聲的!”周啓歲把這輩子會的詞全都翻出來用上了。

“呵。”郁平川當然知道周啓歲在胡謅,鼻子裏發出一聲不屑的冷哼。

“……”周啓歲內心忐忑,“兄弟你給個準信,你今天打電話給我,該不會真被葉淮給拒——。”

“當然不是。”郁平川睜開眼睛,拇指磨搓掌心,“再給我送些藥過來,我有用。”

聽見郁平川否認,周啓歲懸着的心放下一半,這至少證明了他還有改過自新的機會。

但是後半句話,讓他的心又懸了起來。

“什麽藥?”周啓歲突然警惕。

“上次在伊南你給我的那個。”郁平川說道。

“不行。”周啓歲拒絕得斬釘截鐵。

上次在伊南,郁平川說要親手收拾康傲,周啓歲給藥給得心不甘情不願。

倒不是因為這藥有多貴多難弄,而是它的副作用太大,吃多了對人體損害極大,除非萬不得已,周啓歲絕對不會同意郁平川吃這種東西。

周啓歲疑惑道:“你突然跟我要這個幹什麽?柯盈又有新動作了?你等我馬上訂機票回去,我和你一起處理。”

“柯盈沒動作,不是這件事。”郁平川微微蹙眉,唇片緊抿。

“那你閑得沒事,要這個幹什麽?”周啓歲更加疑惑了,“你知不知道這藥的副作用很大,而且就算是它能刺激你的大腦,讓你恢複視力,那也只是暫時的,治标不治本。”

“我知道。”郁平川當然清楚,只不過他有更重要的事情。

不想繼續聽周啓歲說教,郁平川煩躁地阖了阖眼,沉聲道:“算了,我自己想辦法,你早點休息吧。”

藥源在周啓歲手裏,郁平川想要,只能跟他讨,十次裏面,總會有兩次被他攔下來。

如果郁平川這次沒讨到藥,轉去別的地方尋門路,萬一真的給他找到買藥方式,那藥量恐怕就不是周啓歲能控制的了。

“哎,你等等。”周啓歲隔着電話沉默半晌,妥協道,“我明天讓秘書給你送過去三粒,你自己看着辦。”

“嗯,知道了。”郁平川輕笑,“你不用擔心我,我身體什麽樣,我自己心裏有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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