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假期第一天，夢圓清早起來收拾東西，安排好66這兩天的吃喝玩樂，她便去公司門口等成君了。

他們都是p市人，從a市到p市，上高速，三個小時。

大部-隊在昨天晚上已經走了，眼下路況還算好。

成君放着流行音樂，神氣活現地掌着方向盤，時不時神秘地笑着看夢圓。

夢雨卻拿着手機在瘋狂的按鍵。

梁立開剛起床，騷氣得很。劇組給放了半天的假，他想和夢圓視頻膩歪。但是，他一發視頻，夢圓就拒絕。梁立開“欲-求-不-滿”，來了起床氣，大男人家家的撒起了嬌：不和我視頻我就下午不去上工。

平常夢圓可能要逗他，但是現在非常時期，她不能讓成君看出端倪，所以她雙唇緊抿，将事情的進展告訴他。

一大串文字過去。

梁立開回：趕緊收拾了他，不想我們的聊天裏出現其他男人。

夢圓這才安心，也就是放松下來靠在座椅上。

這才剛沾着靠背，成君就說：“怎麽樣？”

夢圓啊了一句，“什麽？”

“靠墊。真皮的，前幾天保養的時候換的，一萬多。”

夢圓豎起腰往背後看了看，淺棕色的皮革看起來質感不錯，她靈機一動，趕緊浮誇地摸了摸，“這一萬多的東西就是不一樣啊。”

成君這麽說，就是想聽恭維的話，夢圓的神态和話語對他很受用，“本來是想定買十萬塊的，但是缺貨了。只能先用這套湊活了。”

夢圓假意感慨，“公司的前輩就是不一樣啊，收入高了，出手就闊綽。能給我分享下奮鬥史麽？”

“你有一個誤區。總覺得工資是唯一的收入。我們這個行業是很好創收的。就拿你手裏的項目來說，你只要能達到甲方的要求，甲方……”成君點到為止，神秘笑笑。

夢圓心底裏啧的一聲，老狐貍什麽的已經罵起來了。

但面上還是懵懂的樣子，“那樣不好吧。行業道德規範……”

“制度是死的，人是活的。”

“那你教教我……”

成君得意洋洋，說了些和甲方會計師溝通的技巧，夢圓聽的認真。

一番話說完，夢圓感悟到：手裏這個項目的甲方，應該還沒有和成君達成肮髒的交易，不然成君不會教她和甲方溝通的時候如何去暗示他們可以暗箱操作。同時她也懷疑，當年成君就是被他嘴裏的新總帶偏的。查查這位新總的歷史，可能也會有收獲。

到達p市的時間是上午11點，到夢圓家單元樓下，則是11點20。

夢圓下車來，百般道謝，想要自己取行李，但成君還是下車了，親手将東西交到了她手裏。

末了，眼神在夢圓臉上停留了一會。

他伸手想縷一縷夢圓被風吹起來的頭發，夢圓退了一步，又撇開了頭，他的手僵在半空中，又退了下來。

夢圓不好意思的笑笑，“你回去吧。你家裏應該在等你吃飯了。”

忽然身後傳來稚嫩的童音：“媽媽你快看，有人要摸姐姐的臉。”

夢圓表情抽搐，回過頭去，說話的正是蹦蹦跳跳的沒個正形的她弟弟溫心海。

她已經不再年輕的媽媽一手牽着小孩，一手提着超市的塑料袋。

夢圓見了，趕緊将于舒手裏的東西接到自己手裏來。

成君并沒有走，他認識夢圓的媽媽于舒，上前一步主動打招呼。

“阿姨好，好久不見了，中秋節快樂。”成君搓了搓空着的雙手，“我們剛從高速下來，也沒買什麽見面禮，真是失禮了。明天我專門登門，給您問好。”

夢圓頭疼得狠，以于舒之前讓她去和成君相親的那個勁兒，她肯定歡喜得不得了。

但于舒卻淡淡的，“你的心意我領啦，我們家明天有聚會。下次再請你來吃飯好不好？”

成君會意，點點頭。

溫心海扒拉着夢圓的行李，硬是要打開，看看裏面有什麽。

夢圓甩不開，只得嚴厲些對他講：“別動了。”

于舒不樂意，“幹嘛兇你弟弟？他個小孩子懂什麽？”

夢圓一時語塞，只得對被晾在一邊的成君說：“你先回去吧。今天真的非常感謝。”

成君淡然，說完“保持聯系，一起回a市”就走了。

溫心海一直扒拉在夢圓的行李上，重得不得了，夢圓拿不住了，只得停下來，“裏面就是我幾件衣服，你到底想看什麽？”

溫心海向于舒撒嬌：“媽媽，姐姐不讓我看。”

于舒瞪了夢圓一眼，拿過她的行李袋，攤在地上，打開讓她寶貝兒子看個夠。

夢圓的東西被溫心海翻了個遍，就連過往的人也都欣賞到了。

看完了，溫心海哭喪着臉，說道：“姐姐沒給我帶好吃的。”

說罷還在夢圓腿上錘了幾下，又跑走了。

于舒擔心兒子，剮了夢圓一眼，“你又不是不知道你弟弟愛吃你買的那種椰子糖，也不曉得給他帶點？”

繼而追兒子去了，念叨着“小祖宗诶，你可別摔着了啊”的聲音和對夢圓說話的語調完全不一樣。

夢圓的心情蒙上一層灰。

收拾好散落在地的行李後，她回了家。

一進門就瞧見溫心海騎坐溫流革身上胡鬧。

夢圓将行李放回房間後沖着溫流革叫“爸”，溫流革沒瞧她就直接應了。

于舒護着兒子的後頸，不讓他颠來倒去的胡鬧中傷着，“小夢，燒飯吧，排骨已經焯過水了。米飯還沒煮。剛才你弟弟鬧着要吃蛋黃派，就給耽誤了。”

本來打算回房的夢圓遲疑了一下後，去到廚房。

站在竈臺前面，夢圓深呼吸，開始操持家務。

自作孽不可活，說的就是她。失望過無數回了，怎麽就不長心？這個家裏怎麽可能還有她的位置？

夢圓從高中開始做飯做菜，大學放假回家也沒少幹，幾個家常菜，她很快就做完了。

米飯盛好，筷子擺好，夢圓喊吃飯。

飯桌上一家人無話，只有溫心海偶爾一兩句撒嬌的話。

溫心海肯定已經吃了一肚子的零食，根本不好好吃飯，于舒讓溫心海去看動畫片。

溫心海歡天喜地去了。

飯桌上剩下三個成年人。

于舒确認溫心海穩穩當當坐好，不會有危險後，劈頭蓋臉問過來，“你之前不是說看不上成君嗎？怎麽又和他在一起了？”

“……”夢圓塞了一口米飯，“沒有在一起，我們是同事，順路一起回家。”

“同事？你也進銀行了？多少錢一個月啊？你這孩子，怎麽都不給我們說？”

“你也沒關心過，不是嗎？”

“你這孩子說的什麽話啊？”于舒翻翻白眼，“媽跟你說，你別跟成君在一起，他雖然是p市的人，但是房子買在大城市，你嫁給他，就是遠嫁了，以後我們老了你照顧我們一點都不方便的。媽給你相了個我們市裏的公務員。約的是明天見面。”

夢圓冷笑，還以為這沒頭沒腦的叫她回來過節，多少有一些想念她的成分，事實卻是如此，怎能不心寒？

溫流革揮筷子，讓于舒別說了。

夢圓不是在吃飯，而是一口口的吞飯，只想快點結束。

飯桌上靜了一會，溫流革：“你去買幾本考教師證的書。下班了看看。你一向成績好，考下來應該不成問題。證考下來就把你現在的工作辭了。”

“為什麽？”

“女孩子家家的，你賺那麽多錢有什麽用啊？等你證考下來，就回p市當個小學老師。等你在學校混熟了，你弟弟也該上小學了，到時候他入學也簡單些。你高學歷也好給你弟弟啓蒙。等你弟弟啓蒙完了，你也差不多可以嫁人了。等你弟弟升到中學，你的資歷應該也能申請到去教中學，再帶帶他……”

夢圓一口飯嗆在嘴裏，咳嗽不停。

原來不讓于舒說，是怕她太早結婚耽誤了給他兒子啓蒙。

原來一個比一個自私。

夢圓覺的吃下去的東西都帶着鋼針，紮心，她的眼淚落的悄無聲息的。

他們不把她當親人看也就算了，起碼她還是個獨立的個人，但是現在，他們竟然連未來幾十年的方寸之地都已經畫好了。她的一生，要因為他們的偏愛，為另外一個人服務。

太可笑。

“又哭又笑的，莫不是讀書讀成了神經病吧？”

于舒探出手來摸夢圓的額頭。

夢圓甩開，她回房間拿起了剛放下的行李。在門口時，于舒和溫流革還沒反應過來。一向溫和的孩子，這是要幹什麽？

“爸媽，你們手裏的碗能不能端平一點？弟弟出生以前你們不是這樣對我的。即便你們喜歡弟弟，但是我從讀大學開始，沒要過你們一分錢，就這樣，我都沒能換來你們一點點的尊重和疼惜，我對你們真失望。你們不配為人父母。”

說完了夢圓就走了。

天光正明媚，夢圓卻心如死灰，在夢圓快走出小區門口了，于舒追到陽臺沖她大喊，“死孩子！”

夢圓還是不争氣地掉了眼淚。

在中心廣場的長椅上，她發信息給梁立開：要我去看看你奶奶麽……我馬上要回a市了。

出人意料的是，梁立開馬上就回了：我奶奶住養老院去了，不在p市。不是回家過節嗎，怎麽這麽快回了？

夢圓鼻子發酸，不想解釋原因，直接發了：想你，想你抱着我。

梁立開一看這消息就知道出事了，他剛吃完飯，但是周遭很多人，他特意找了個安靜的地方打電話。

響了很多聲才被接起來。

夢圓第一句話就是：“我想來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