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章

雲染進入了高中,也許是因為掌握了學習方法,學習反而越發的輕松了。上課聽課,下課寫作業,早自習不上,在家練功,晚自習也不上,去發展特長去。晚上演出完的張雲雷順道接上她,倆人兒說說笑笑的回家去。回了家洗漱完了,兩人躺在各自床上,也不睡覺,暢談一下以後的日子。

張雲雷日後希望能變成想自己師父郭德綱一樣優秀的相聲演員,哪怕并不掙什麽錢,甚至日子還有些難過,但是能真正的給別人歡樂,在臺上能看到有人因為自己說的相聲,那一瞬間忘記不開心的事情,笑的前仰後伏,恐怕這就是自己最大的心願了吧。

而一說到未來的夢想,雲染覺得自己有些迷茫,為什麽自己就不能像老舅一樣 ,能夠确定自己未來的出路呢?自己究竟想要幹些什麽,自己一點兒都不明白。

每當這個時候張雲雷都會笑話她:“你就是選擇太多了,才會迷茫的。你看看你老舅我,只會說相聲,就不迷茫了。”

年輕的少年并不知道,自己曾經信誓旦旦的夢想會變得無比遙遠,自己曾經發誓守護的人卻不能得見。自己睡在麥當勞的時候,睡在寒冷的冰場的時候,是如何想念着當年和小姑娘一起度過的一個又一個溫馨的夜。

總之誰都不知道未來會發生些什麽,日子還是平靜的度過着 。

這一天,又是平穩祥和的一天,張雲雷穿着大褂,拿着禦子板兒準備着,等這個節目完,自己就要上去演出了。他一點兒都不緊張,因為這是這一年來自己幾乎每天都會做的事情。一周,一段兒相聲,三四段兒太平歌詞。鞠躬下臺,聽着臺下的叫好聲,自己內心都有些平靜。

自己是适合這一行的吧。是,自己是學習不太強。可是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狀元,自己也許就是為了這一行生的吧。張雲雷略微有一些自豪的想到。在別家孩子都撒潑瘋玩兒的時候,自己願意聽大鼓,還能跟着唱兩段兒。

後來跟着師父學相聲,學太平歌詞,到現在自己登臺表演,哪一個不說自己表演的好。所以自己即使一事無成,但是好歹自己在這一行是有發展的。按師傅說的,這就是祖師爺賞飯吃吧。

外面報幕聲響起。“下面請您欣賞太平歌詞擋諒,表演者張雲雷。” 話音剛落,外面響起來雷鳴般的掌聲。

張雲雷這才收回思緒,整理一下自己的衣服,擡頭挺胸的走上了舞臺。

“元末江山論興亡,群雄聚義舞刀槍。張士城陳友諒兵強壯,安徽還有那朱元璋。戰太平花雲身先喪,懦弱的這朱文遜一跪身亡。九江口伯溫施巧計,北漢的人馬大半傷亡。中軍帳軍事傳将令,康茂才打賭要去擒王。”才唱了這一小節兒,張雲雷驚恐的發現,自己居然有音兒破了。

這段唱算是師父特意給自己重新改的,太平歌詞裏面加京劇、太平歌詞裏面加評戲、太平歌詞裏面加排字曲,可謂煞費苦心。當時為了讓自己牢牢記住這些太平歌詞,師父聽完一遍,雲染還要在旁邊聽個三四十遍,這對自己來說應該算是小菜一碟兒,唱了這麽久,從未有過差錯兒。可今兒這是怎麽了呢?

張雲雷冥思苦想都沒有結果。只覺得自己可能是因着天氣突然轉寒,流感又盛行的緣故,嗓子有些不大對勁兒了。“回去喝些秋梨膏什麽的應該過幾天兒就好了吧。”

夜裏,雲染擦着濡濕頭發回到屋裏,竟驚奇的發現在自己面前一向沉穩的張雲雷,此刻竟然苦大仇深的對着一小瓶兒黑色的膏狀物體。不由得驚奇的走上前問到:“老舅,你一個人在這兒偷喝什麽呢?”

張雲雷連忙把那瓶子收起,“嗨,你小孩子懂什麽,這是大人的事兒。”

雲染不高興地撇撇嘴,繼續擦着自己的頭發。張雲雷把瓶子藏到自己床頭的櫃子裏去,轉身接過雲染手中的毛巾,給她擦起了頭發。

雲染舒服的享受起自家老舅擦頭發的高超手藝,也就忘記了剛才的事情。

張雲雷這兩日什麽養陰清肺丸,什麽青果丸,秋梨膏,通宣理肺丸,從同仁堂裏抗回家一大包。吃了三四日,這天又到了登臺表演太平歌詞的日子。

唱的是一段兒游西湖。唱完了一如既往的滿堂喝彩。可是張雲雷知道有什麽東西不一樣了。

外行看熱鬧,內行聽門道,在後臺的郭德綱聽了這一段兒唱不由得皺起了眉頭。只怕這孩子已經迎來了從業的大劫了。。

張雲雷心中有些恐慌,他盼着自己只是因為感染了最近很猖狂的流感,而不是像自己想的那樣。

他慌的六神無主。本來表演完按照習慣,他應該是去雲染練習舞蹈的地方門口等雲染出來 ,二人一起回家的。可是今天他太害怕了,他驚慌失措到甚至都沒有鞠躬,就慌慌張張的從臺上跑了下來,套上外套就跑回了家裏。

大家都很詫異這個一向小大人似得禮貌的孩子,今兒怎麽慌張成這個樣子,有人正想叫住張雲雷出言訓斥一番,可是郭德綱攔住了,只是搖了搖頭說:“随他去吧。”

張雲雷雖然是回族,是信仰□□教的。可是張雲雷覺得信仰就是為人們的軟弱無能找個寄托罷了。他堅信人的未來是自己走出來的,誰都不能決定。所以他一直不把自己的心願寄托在這些虛無缥缈的東西上。可是今天,他不禁想要向真主祈禱,他還想向佛祖,向菩薩,向耶稣基督,向聖母瑪利亞,向太上老君,元始天尊,玉皇大帝,想滿天神佛禱告,希望自己只是得了流感。

到了家,張雲雷拿出自己買的一大袋子藥來,将所有盒子都拆開,碩大的丸藥,一顆一顆的塞到自己的嘴裏,嘴都被塞滿了,可張雲雷就像是沒有意識到一般,還在死死的往嘴裏塞着,眼淚從眼角不受控制的流出來手還死死的堵着嘴,不讓滿嘴的腰從嘴裏掉出來。

他終于像是承受不住一般跌坐在地上,哭出了聲。

雲染練完舞,興高采烈的出門,卻沒有看到張雲雷的身影,想他可能是有事耽擱住了,便一直站在外面等他,可這人卻死活都沒有出現,便想着,再多等一會兒,萬一自己走了他卻來了,兩人走岔了就不好了,于是找了一個避風的便利店,在裏面向外打探着張雲雷的身影。

張雲雷在地上坐了好久,感覺自己渾身都僵住了,藥丸化成藥水流向自己的喉嚨,塞了這麽多不同種的藥,惡心的感覺一下一下從胃部向上翻湧着,這會兒終于忍不住全部吐在了地上。

張雲雷一邊吐,一邊還想着不能把屋子弄得這麽髒,染染會不開心的。于是下意識的忘記了自己的潔癖,拿手接着,不想讓自己吐出來藥污染了地面。

等到胃裏的酸水都吐幹淨了,張雲雷呆呆的望着地板和自己的手,他才終于明白了一個事實。自己真的長大了。可是長大真的太痛苦了。長大的代價讓小小年紀的張雲雷無法承受。

一邊流着眼淚,一邊拿着衛生紙清理着地板。整個人就像一個木偶,一舉一動都十分僵硬。

雲染已經在便利店裏待了好久,也沒有見到張雲雷。什麽都不買連售貨員都有些生氣了,“小姑娘,我們是便利店,不是避風亭,我們要做生意的。” 雲染正擔心會不會是張雲雷出了什麽事兒,跟售貨員道了一聲對不起,轉頭就沖了出去。

雲染先到的是他們表演的茶館兒。雲染喘着粗氣看着已經陷入黑暗的茶館兒,已經一個人都沒有了。雲染又急急忙忙往家趕。回到家就發現張雲雷正坐在他的床上,表情木木的,眼神也呆滞着,不知道在想着什麽。

雲染連忙上前,說到:“老舅,你回來怎麽不說一聲兒啊。吓死我了。” 張雲雷沒有回話,甚至連一個眼神也沒有給她。

雲染發現不對勁兒,輕輕蹲在張雲雷面前,柔聲問到:“老舅,你怎麽了?不開心嗎?”說着擡手握住了張雲雷的手。

張雲雷猛的将手抽出來,這時眼神才開始有了一絲溫度,仿佛活了過來,他看看雲染有些羨慕的想到,還是女孩子好,根本不用擔心什麽變聲倒倉。于是他聽到了自己的聲音,有些刻薄的說:“你有精力管我開不開心,大天才,你管好自己就行了。”

這話剛出口張雲雷就看到雲染蹲在自己面前,擡頭望着自己,水汪汪的大眼睛被燈光照的裏面像是有星星一般,此刻那眼神裏此刻滿是不可置信,不一會兒甚至有些水光泛了起來,那櫻桃小嘴張張合合,吐出來的字自己卻一個都聽不清。張雲雷自嘲得想到自己不是嗓子喽了嗎,怎麽連耳朵也聽不見了。

雲染蹲在張雲雷面前有些委屈,畢竟自03年張雲雷住過來到現在,比郭德綱和王惠都要寵自己,從未對自己說過一句重話。但是雲染從來都不是喜歡使小性子的人,這會兒見張雲雷神色不對也是輕聲問到:“老舅,你要是不開心,你就講出來,你就當我是個垃圾桶,把不開心的事都倒出來,就不會不開心了。我保證我不會向外說的。”

張雲雷看着面前這張嬌豔的小臉,祈求的望着自己,仿佛還在說着什麽。張雲雷只覺得腦子亂成一團,胸中有一團邪火,就快要将自己都點着了。他一把将蹲在面前的雲染推到,站起身來說:“我用不着你管。我其實早就煩死你了。一天到晚的粘着別人,你知不知道這樣很影響別人的生活。把別人的生活攪得一團糟。”說完拿着自己的枕頭和被子轉身就走,出了房門。

雲染聽了這話覺得自己心都要碎了。一直嬌寵自己的張雲雷,如今竟然說出這樣誅心的話來。偏偏他是自己第一個完全放在心上的人,是第一個讓自己敞開心扉袒露真性情的人。雲染覺得自己的心髒就像是被人活生生的掏出來,拿刀子插,拿鏟子鏟,還扔在地上随意踐踏,踩得滿是灰塵。雲染不知道這究竟是為什麽,為什麽老舅會突然變成這樣。可是她沒有人可以傾訴。她只能坐在地上一動不動,摁着疼的仿佛針紮的胸口,默默地吊着眼淚。

張雲雷此時抱着被子枕頭站在自己屋門前,聽着雲染的哭聲,才清醒了過來,知道自己剛才究竟說了什麽混蛋話。可是又有些自嘲般的覺得,這樣也好。雲染學習成績打小就是拔尖兒的,不僅如此,又會京劇,如今還有這麽多別的特長。而自己呢,明明就除了相聲和這副好嗓子之外,一事無成。現在,自己這嗓子也算不行了。何必還要借着照顧她的名義和她綁在一起呢。今後人家走人家的陽關道,自己過自己的獨木橋也就罷了。

張雲雷掉頭離開,來到了燒餅的房門口,敲開了燒餅的門。燒餅都已經睡着了,這時被張雲雷從睡夢中吵醒,揉着睜不開的眼睛打開房門。看到門口站着黑着臉的張雲雷,立馬吓得使勁兒睜大了眼睛,“師哥,您怎麽來了。”

“開門兒,今兒住你這兒”

“啊,別呀師哥,我這屋可埋汰啦。您那屋住的好好的,怎麽跑我這兒來啦。”

“別廢話了,快開門兒。”

燒餅一看張雲雷的臉黑的就像被鍋底糊過似得,也不敢再耍貧嘴,開門讓張雲雷進來。張雲雷一進門兒,就自顧自的把燒餅的東西從床上扔下去,拿着自己的被子和枕頭躺在了床上。

燒餅一看驚到:“師哥,你這,你把我東西都扔地上了,我住哪兒啊?”

“地上”

燒餅一見這張雲雷很明顯多一個字兒都不想和自己說于是麻溜兒的打地鋪睡下了。

張雲雷躺在燒餅床上,蒙上被子,默默掉起了眼淚。原是安靜的夜,張雲雷和雲染在兩個不同的房間卻都不能入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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