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是的,薄且不是好人,身在高位不悲天憫人,不同情弱者,但他掩藏得很好,所有人都說九王府的世子爺好。

沈寶用多希望薄且對她也能以面具示人,而不是像現在這樣,他越發在她面前不加掩飾,不吝于把所有的黑心爛肺展示給她看。

當年不過是為了不再被大姑娘無顧責罰而使了點兒小心機,竟惹得世子派人去調查了她。她也是那時才知道,她自認為的天,。衣無縫,在這種權勢之人的手中,不堪一擊。

她猜想不到他用了什麽方法與手段,但是他就是全都知道了,連養父不知道的那兩起意外,他都調查了出來。

雖然他沒有證據,但他一口咬定那根本不是什麽意外,是她做下的,目的是報複加滅口。

他說得對,但他也不是所有都猜對了。她捅死的那個人渣到底有沒有得手,沈寶用在她養父彌留之際,輕聲在他耳邊告訴了他。

那種情況下,她養父還能牽起一點點嘴角,然後沒過一會兒人就沒了。算是含笑九泉嗎,沈寶用不懂,但之後的每一天,她都在慶幸自己把真相告訴了養父。

但她現在不會告訴薄且,他本來就看不起她,覺得她卑賤不堪,可她不在乎,看不起她欺她辱她的人,她也不會放在心上。

不被她在乎不在她心上的人,有什麽資格知道她的好與壞,就讓他那麽以為吧,反正又不能得罪他,何必拆穿他的自信,他最好自信到自大才好呢,到時自有天收。

冷靜下來想明白的沈寶用,面對薄且惡意且譏諷的問題,不卑不亢地道:“勞殿下操心了,我自有辦法。”

薄且眼睜睜看着她,臉色從煞白到通紅再到現在,紅色一點點退卻露出原先皙白的本色。他沒想到她會是這個反應,會毫無顧忌地說出這種話。

她能有什麽辦法,做假嗎,一想到那場面,他胸中團上來一口氣,硬是壓不下去了。究其原因,薄且認為他是在替沈家不值,竟會被這樣厚顏無恥的女騙子所欺瞞。

薄且:“哦,是嗎,說說看,你有什麽辦法。”

他成功地讓沈寶用恢複到正常的臉色再次變化,她“我,我”了兩次,終是緊抿雙唇,啞口不言。

薄且心中暗哼,在他面前強裝鎮定,他有的是辦法讓她裝不下去,她這會兒也不自稱奴了,抿唇的樣子,那股勁兒又回來了。

薄且看她這個樣子倒比之前順眼,她伏低作小的原因若不是他,那還不如暗藏鋒芒地面對他。

Advertisement

沈寶用算是明白了,薄且并沒有要追究她惹到薄溪煊的事,他知道那是巧合。他之所以這樣對她,歸根結底是他讨厭她,一開始惹了他的厭一輩子可能都會被他厭惡吧。

他的厭惡,沈寶用同樣不在乎,反正今日她把态度擺在了這兒,也對未來做出了保證,薄且應該能夠明白她的意思,她沒必要再在這裏受他的嘲諷與羞辱。

沈寶用像來時一樣,又行了一個半蹲禮:“打擾殿下多時,該解釋的我都解釋了,若今後殿下還有疑問,可随時召我來問話,我一定坦誠告之。”

她說完起身就想退下,剛要向後退步,就見薄且先于她轉身朝閣架走去,同時招呼她:“過來。”

沈寶用沒動,但也不敢離開。她就站在原地,看着薄且在閣架上找東西。她微微皺眉,今日薄且的很多行為她都看不明白,之前只顧緊張,現在想想,他今日所言,似帶了很多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頗有些莫名其妙。

就像現在這樣,不放她走反而讓她靠近,他在找什麽,他要做什麽?

終于,他不再翻找,手中多了一個瓷瓶。他回頭看她一眼,又說了一遍:“過來。”

命令式的語氣,強勢得很,沈寶用只得邁步。

“坐下。”他一指他剛才坐的圈椅道。

她又慢了半拍,薄且看向她,那眼神裏沒有商量,沈寶用放棄抵抗,反正就算他再厭惡她,也沒到殺了她的地步,就算要殺她,也不會在他自己的屋中動。

沈寶用亂七八糟地想着,想着最壞的結果好像也沒什麽,于是聽話地坐了下來。

薄且轉到她身側,她若不轉頭就看不到他在幹什麽。忽然,脖頸處傳來一絲涼意,沈寶用的眼神一下子就不對了,她“啪”地一下打向來犯方向。

薄且也是一驚,就算他沒打招呼直接給她上藥,她的反應也不正常,過于激動。

薄且拿瓷瓶的手一閃,躲過了沈寶用的襲擊,但她這波動作太突然,薄且的手還是被她的指甲劃到了,但她完全沒有要冷靜下來的樣子,薄且只能用空着的另一只手一彎一折制住了她半邊肩膀。

“夠了!發什麽瘋。”薄且壓低聲音道。

肩膀傳來的疼痛讓沈寶用清醒了過來,她看向薄且,眼神中的殺氣還沒有完全退卻,現在薄且算是知道,她手上是真的沾過人命的。

“殿下可以放開我了。”

薄且放開了她,把瓷瓶往桌上一放:“溪煊不是故意的,那是意外。這瓶藥有生肌之效,用上一段時日,那道紅痕就會消失。”

“謝殿下,不用了,我從小到大這樣的傷數不勝數,不需要治療抹藥到最後都好了。賤命狗肉皮,就不浪費殿下的良藥了。”

沈寶用說完迅速地站了起來,敷衍地一福:“我退下了。”

薄且看着她逃也似的背影,眯起了眼。

她反常的舉動像極了一些從戰場上退役下來的士兵的表現,那是由年久的創傷造成的過激反應,有的人甚至會影響到正常生活。

肌膚的觸碰就那麽讓她忍受不了?都能讓她失智到與他動手,可見當初……薄且的眼眸暗沉下來,殺氣閃現。

當年他實在不放心家裏有這麽一對來路不明的母女,尤其是那個小的,看歲數就知程煙舟不可能是她的親生母親,若說程煙舟是正經人家的娘子,那這孩子的來路又是什麽。

于是,薄且派了得力的下屬去到明乙縣,這一查竟發現,他真是小瞧了這個小丫頭。

六年的乞丐生活,失貞受辱,還身背三條人命,這樣的人生經歷,怎麽可能是他那些傻妹妹可比的,若不是讓他早些發現了她的不安份,還不得被人家算計死。

坑害她壓制她的事,若是讓別人知道,一定會不理解他為什麽會和一個小姑娘過不去,下這麽重的手。只有薄且心裏明白,王府這是招了一頭狼。他沒把她牙齒撥光關在籠子裏,已是他的仁慈。

初時聽到她那些經歷時,薄且心中滿是防備,且覺污了他的耳。如今再想起,竟如她剛才那般起了殺心,此刻要強壓着自己不去深想,眼中那團混沌的黑才勉強退卻。

薄且低頭看向自己的手背,那上面有一道細痕,是她留下的。

他看了會兒,反轉手掌手心向上,也是這只手給她抹的藥。薄且輕撚了一下手指,溫熱滑,。膩的觸感仿佛還在。

他接着看到了那瓶藥,不用就不用吧,她頸上的那道紅痕并未有損美麗,反增妖嬈,讓人忍不住目光流連。

“來人。”薄且喚人。

守銘馬上進了來,聽世子下命令道:“你去一趟佑前巷,我有事問。”

守銘親自跑了一趟,還沒等他出佑前巷的院子,屋中住着的人飛檐走壁地消失在院中、消失在巷子裏。待守銘還沒回到王府,那人已跪在薄且腳下。

“讓你盯着的事,進展如何?”

跪着的人全身包裹得很嚴,只露出一雙眼睛,聞言回道:“約在了登雲樓,兩日後。”

“知道了,繼續盯。”

來人走後,薄且重新在架子上找先前要看的那本書,只不過才翻看了兩頁,他就合上了,之後随手拿起桌上她不領的“情”,那個藥瓶,把玩了起來。

另一邊,落蜓軒。

沈寶用一回到院中,就招呼雲甄給她倒盆熱水。

雲甄看她急急忙忙的樣子,一邊忙活着一邊問:“姑娘怎麽了,碰上什麽髒東西了嗎?”

“差不多吧。”沈寶用等不及似的,拿帕子在脖子上擦。

沈寶用洗了得有兩遍,最後再淨了遍手,把最先擦拭用的帕子扔掉,用新的把脖子與手擦幹,這才算完事。

忙活了一通後,沈寶用只覺疲累,她以後可不想再面對薄且了,時間過得快一些吧,三個月後她就可以離開這裏開始新的生活。疲憊的沈寶用帶着對未來美好生活的希冀,倚在榻上睡了過去。

兩日後,梁姨娘出了府去,在登雲樓的雅間裏見到了高氏。

這頓飯吃得很急,沒一會高氏就匆匆忙忙地從樓裏下了來。她頭上都冒汗了,原本以為那沈姑娘的母親在府上不得勢,哪知什麽勢不勢的,都是小事,姓沈的竟是個養女,這樣一來,這姑娘的底子就沒人說得清了。

那梁姨娘也是個人精,無論她左問右問,對方始終含糊其辭,只讓她自己去到明乙縣打聽。

“快點!快點!”高夫人催促車夫,本想看個妹妹的樂子,這下她是真急了。

她妹妹命比她好,她是有些嫉妒,但打斷骨頭連着筋,那可是她親妹妹,是在她困頓時收留她的親人。

她最親之人的未來長媳,就要被個來路不明的野丫頭占了,她焉能不急。真是恨不得插上翅膀飛回去,馬上把情況告訴妹妹。

梁姨娘坐在二層樓上,看到高夫人的馬車一溜煙地跑了,她心裏舒服了,讓你拿喬,這下着急了吧。梁姨娘這樣想着,喝下了一口茶。

作者有話說: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