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他讓我很生氣
阮藍沉默的有些久,她思來想去愣是沒想明白對方這邏輯究竟是怎麽形成的, 不過這其實并不重要, 畢竟醉酒的人你還妄圖跟他講邏輯就很讓人懷疑你的智商。
所以她更多的是在“好想試試他說的話”以及“求求你做個人吧”這兩個截然相反的念頭中進行艱難的抉擇, 這實在是太艱難, 太考驗她的人性, 太……
簡修明似乎終于承受不住她過于炙熱的目光, 垂下眼避開了她的眼神, 睫毛微微一顫,流露出幾分脆弱, 好似最後一根稻草,壓倒了她心中紛紛擾擾的念頭。
她輕嘆了口氣, 伸出手,簡修明的眼神飛快落到了她的手上,阮藍的手擦過他的臉, 最終停在了柔軟的頭發上。
簡修明察覺到對方溫柔的輕拍了兩下, 帶着滿滿的安撫意味。
阮藍神情淡淡, 不像以往那般盛氣淩人,也不像她常表現出來的那般漫不經心, 相反她平淡的神情有幾分熟悉的既視感,簡修明腦海內飛快的掠過人影,最終停頓在另一個身影上——阮哲彥。
對方就是這樣平靜的審視着他, 然後讓他簽下那兩份合同,就此将他拿捏在手心。
簡修明條件反射的垂下眼,避免自己眼裏的情緒被察覺, 将下意識的恐懼深深掩埋,不漏分毫,才意識到對方在輕拍了兩下後,還輕柔的摸了摸他的頭發。
“你在想什麽?”阮藍語調懶散,将對方的頭發揉成一團,語氣輕松:“現在的你就很好。”阮藍略一停頓,加強了語氣:“特別可愛!”
她朝簡修明挪近了些距離,盯着對方垂下的眼,似乎生怕吓到他一般,語調柔和了下來:“修明只要一直做自己就可以了。”
簡修明擡起眼,看向阮藍,她在他面前總是這般,雖然仍有趾高氣揚的盛氣淩人,也有着下意識的刁蠻,但更多的是收斂了鋒芒和脾氣的模樣,将他捧在手心,對他微笑。
小心翼翼的學着如何去愛一個人,擔憂自己會傷害到他,笨拙的收斂着易怒的脾氣,就恍如此刻,她對他的提議心動不已,但最終仍克制了自己,伸出手來将他安撫。
馬賽克下的進度條又一次大幅度的跳躍了起來,亮起的虐渣進度條再一次灰下,險些自檢成功的系統無奈重返沉睡。
阮藍對暗潮湧動下的波濤洶湧一無所知,仍語調輕松的對簡修明道:“不需要逼着自己改變。”她眼裏亮着無知者方能擁有的光,讓簡修明輕輕笑了笑。
“我會保護你的。”阮藍思來想去,覺得最大的可能性應該是因為白天在咖啡廳提到了蔚慕悅,刺激了簡修明,才會讓他一改往日風格,甚至委屈求全,想要讨好她。
雖然她的腦回路有點清奇,但卻詭異的在錯誤的路線上得出了正确答案:簡修明想要讨好她。
于是愈發覺得自己真不是個人的阮藍,護着良心的殘渣,認真且嚴肅的跟對方許下承諾:“只要你乖乖聽話,我哥答應你的事情都會做到。”
她語氣堪稱理直氣壯:“要是他違背了合同,我就不喜歡他了。”
簡修明心中微動,開了口:“不喜歡他?”
他臉上仍泛着薄薄的紅,簡單的襯衫穿在他身上,顯得有些過于纖細,始終挺直的背,就如同他的倔強般,讓他看上去愈發纖細修長,眼神裏有些迷茫,看向阮藍時,顯得格外脆弱。
倔強的天使堕落人間,只能選擇依靠她,便顯出了幾分精致的脆弱,有些過于活色生香了。
阮藍下意識的摸了摸鼻子,沒摸到濕潤的液體,才一本正經的朝他身邊又挪近了些,兩人的距離被再一次縮短,只餘下了一條小小的縫隙,動作稍大,就能碰觸到對方。
阮藍停下了動作,在這個時候,仍記得兢兢業業的維護自己的人設,她輕哼了聲,顯出幾分傲慢:“我哥最喜歡我了。”她理直氣壯的對簡修明道:“所以,要是他這麽壞,我就不喜歡他了。”
她就像是被寵壞了的小女孩,甚至會用“我不喜歡你”來作為威脅一個人的武器,如此傲慢,如此天真。
簡修明嘴角的笑擴大了幾分,垂下的手移到了她面前,似乎猶豫了下,才握住了她的手。
阮藍察覺到他的遲疑,索性反手握緊了他的手,才洋洋得意的道:“修明你喝了酒之後變得好乖。”她另一只手戳了戳他嘴角的酒窩,語氣有些小小的興奮:“雖然我也喜歡你不乖的模樣,但是你這樣子,我也很喜歡。”
簡修明順着她的力道,擴大了笑容的弧度,讓嘴邊的酒窩愈發深陷,與以往相比,顯得格外乖順,格外的甜。
阮藍沒忍住又戳了幾下,才好似恍然大悟般道:“我知道了,任何模樣的你我都喜歡。”她眼裏閃耀着星光,語氣裏帶着些許興奮,迫不及待的對簡修明道:“修明在我眼裏完美無缺!是最棒的!”
簡修明被對方又一次突如其來的告白擊中,神情驀然僵硬了起來。
身體下意識的反應不以作出決定的意志所轉移,哪怕有了覺悟,但面對少女真摯的情感和話語,他仍是下意識的僵硬了身體,幾乎肉眼可見的顯出冷漠與拒絕的意味。
這才像他的風格嘛。
阮藍看着面前僵硬到不知所措的簡修明,手指微動,身體快于意識,戳在他酒窩上的手十分誠實的表達了她心中的想法,她捏了捏對方臉,在對方迷茫的眼神飄來前,飛快的松開了手下的肉,好似無事發生般,輕輕摩挲了下瞬間泛起了印子的臉龐。
簡修明剛從僵硬中回過神來,又在她這個親昵的摩挲中,陷入了沉默。
游尤安靜的旁觀着這一切,直到手機突然響起一聲特殊的鈴聲,才低頭看了眼手機,然後眉宇微皺,打斷了他們之間自成一體的奇異氣氛。
“大小姐,時間不早了。”他彎下腰,在阮藍耳邊輕聲道:“大少爺在等您。”
阮藍收回手,側頭不滿的看他,想說些什麽,但瞥見簡修明微帶着幾分醉意的臉紅模樣,又改變了主意:“修明,你想多待一會嗎?”她看上去有些興致盎然:“我叫游尤再去拿些酒來。”她似乎壓根沒把游尤的話放在心裏,自顧自的計劃着:“明天再回去。”
簡修明察覺到游尤的目光随着阮藍的話落到了他身上,他幾乎想順着對方的話就此答應下來,給游尤一個輕微的警告。
但他最終抿了抿唇,神情恢複了冷淡和疏遠的模樣,語氣也随之冷漠了下來:“我不喜歡酒吧。”
他臉上仍殘留着些許嫣紅,彰顯着他醉酒的模樣,但冷淡又疏遠的神情卻不容置疑的告訴衆人,他已經從醉酒狀态中清醒過來了。
阮藍有些遺憾,但想了想他喝的酒本來度數就不高,便又釋然了,下次她可以換個度數高點的嘛……
将突然走歪到不知處的想法拽回,阮藍語氣輕松:“你醒酒了?”
簡修明點了點頭,臉上的紅色驀然又加深了一層——這是想起自己幹了什麽了?
阮藍絲毫沒有要拉開距離的意思,她目不轉睛的打量着簡修明,語氣裏有些疑惑:“但是你的臉看上去更紅了……”
眼看着對方的脖頸重新染上了紅色,阮藍停下了話,露出一個過分溫柔的笑,牽着他的手站起了身:“你還是醉着比較好。”她朝酒吧門口徑直走去:“不然我哥又要吓唬你了。”
聽見這句話,簡修明不由一愣,有些久違的酸澀感,緩緩蔓延,就好似他早上不由自主為她辯護的那般,他再一次被對方的行為動搖了自己的想法。
所幸這一次,他沒有放任自己想下去,而是在酸澀感出現的那一刻就直截了當的斷絕了念頭,保持着表面上的平靜。
不出意料,阮藍在卧室見到了阮哲彥——她回頭看了眼走廊,開始懷疑在這個地形複雜的住宅裏,其實沒有客廳,不然阮哲彥怎麽天天往她卧室裏跑?
她腳步一頓,被牽着手的簡修明就自然停在了她身邊,游尤看了眼室內的氣氛,回首關上了卧室門。
阮哲彥看上去已經等了很久,茶幾上的茶杯都有些淩亂。聽見極富阮藍特色的腳步聲,他合上了手中的文件夾,遞給身後的黑衣人,才擡頭看向阮藍。
目光劃過簡修明醉泛紅的臉,他語氣裏帶上了笑意:“玩的還開心嗎?”
阮藍哼了聲,走到了他面前的沙發上,順手拉着簡修明坐到一旁,哼唧着道:“你不叫我回家,我更開心。”
她看了眼黑衣人手上的文件夾,理直氣壯的朝他伸出手。
阮哲彥無奈的搖了搖頭,示意黑衣人将文件夾給她,才熟稔的哄着她道:“哥哥擔心你啊,藍藍不想哥哥嗎?”
阮藍翻開文件夾,哼了聲,并沒有就此消氣:“明天就能見到了,非要打攪我約會。”她漫不經心的看着文件上的字,語氣尖銳了起來:“你故意的!”
在簡修明下意識側頭想看向文件的時候,她啪的一聲合攏了文件夾,朝阮哲彥面前一摔,全然是一副被慣壞了的模樣:“你故意的!”
“藍藍,別鬧了。”他輕聲喝止阮藍的小脾氣,語調溫和:“藍藍不是想出氣嗎?”
阮藍微微一愣,看向阮哲彥,懷疑的皺起眉:“顧洛?”
阮哲彥沖她招了招手,阮藍便站起身,坐到了他身旁,他親昵的将阮藍有些淩亂的頭發理順,好似随口一提:“我幫藍藍想了幾個出氣的法子,藍藍想看他落到什麽下場?”
他的手指在黑發中穿梭,靈巧的将頭發一根根梳理,似乎更在意眼前的事,嘴上的話倒好似随口一提。
阮藍甩了下頭,将對方的手甩到身後,才漫不經心道:“我才不在乎他之後怎麽樣呢,反正哥哥你會處理好的,對吧?”
“果然是談戀愛了。”他語氣低沉了下來,擒着幾分失落:“藍藍不是最喜歡這個嗎?”他靠近阮藍,深黑色的瞳孔倒映着阮藍不滿的表情,笑了起來:“現在,心裏有了別的男人,連哥哥幫你出氣的事情都沒興趣了?”
他語氣仍無比溫和,只是氣勢過于強勢,加上話語裏的意味深長,将他出口的話渲染成若有若無的試探,在場各人依照對他行事作風的了解,幾乎分分鐘腦補完了引人遐想的潛臺詞。
就是阮藍都不能避免,想起游尤的那個眼神,那種被震撼的顫栗感幾乎要從心頭湧出,在那一剎那,她甚至懷疑對方發覺了什麽,在試探她。
她停頓了幾秒,腦海裏警報聲大作,身體下意識的作出了反應,她側頭瞪了眼阮哲彥,他嘴角含笑,耐心的捋順她的頭發,察覺到她的目光,似乎有些疑惑的看向阮藍。
“你就是不喜歡我跟修明在一起!”阮藍瞪着他,蠻不講理的倒打一耙:“談戀愛比折騰別人有意思多了!”
阮哲彥眉梢微挑,漫不經心的問阮藍:“你不想讓哥哥幫你出氣了?”他收回手俯身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目光落到了安靜的游尤身上,微微一笑,才在可怖的沉默中繼續道:“但是哥哥生氣了。”他放下茶杯,語調微揚:“他讓我很生氣。”
卧室的氣氛突然陷入了寂靜,無人開口。壓抑又陰郁的情緒悄然積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