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大廚房內熱氣升騰, 裏頭有十來個人正在忙的熱火朝天。

他們這驿站因着也算靠近京都,南來北往奔走于京都跟北地述職、公辦的官員多不勝數,既然官員都多, 那随行的下人随從就更是多。

別看他們大廚房不負責官員的夥食,可要負責那些底層皂吏、随從們的夥食,那也是不輕松的活計。

正是開飯的點, 大廚房裏每個人都恨不得生出三頭六臂, 人腦袋忙成了狗腦袋,就在這麽個忙碌的當口,正把一大蒸籠剛蒸好的包子饅頭抱到門邊桌案上的幫廚,才把蒸籠放下,轉身就被人拉住了。

中年幫廚低頭順着自己被拉住的胳膊看去, 只見一身着沾染髒污的貴價衣料, 面相帶傷, 相貌卻極好極俊俏的玉白少年伸手拉住了自己, 中年幫廚瞬間就猜到了少年的身份。

先前驿丞還來通知他們大廚房,說是今個晚上有一隊要流放去極北的人犯隊伍前來落腳,驿丞還讓他們給人犯準備最低等的夥食呢。

眼前的俊俏少年,怕不就是那流放犯吧?

也是可惜了了。

不過心裏再可惜也不能當飯吃, 他還有老多的活計要忙, 中年幫廚忙就問:“小子, 你拉住某可是有事?”

以前的時候,自己的日子再難過, 再如何被繼母暗中針對磋磨, 畢竟上頭還有祖父祖母護着, 畢竟他還是公府的世子爺, 哪怕只是為了公府顏面, 也不曾用得到自己去跟底層人打交道,就更甭說什麽進到廚房尋要飯食了。

一時半刻的被問起了,杜禹辰還真有些難以啓齒。

中年幫廚看着少年拉着自己嘴巴張了合,合了張,就是發不出聲音,中年幫廚急了,他且忙着呢,再看杜禹辰的目光就不大好。

“我說小子,你有事說事,別在這支支吾吾的耽擱我時間,我活計多且忙着呢!”

被這麽一催促,杜禹辰忙收個窘迫,豁出去的開口道:“勞駕這位大叔,小子與祖母趕了一天的路,饑腸辘辘,不知可否勞煩大叔通融則個,賣點好克化的飯食予小子?小子在此謝過大叔。”

“哎呦,感情是來買飯的呀?”他還當是什麽大事呢!

自己也不是沒做過這等交易,中年幫廚沒有猶豫,當即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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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這有剛出爐的大肉包子,有炖肉燴菜,還有面條湯餅,小子你說吧,想買點什麽?”

聽着中年幫廚的介紹,素了許久的杜禹辰不由咽了咽口水,琢磨片刻開口道:“勞駕,小子要四大肉包就好。”

炖肉燴菜不麗嘉是不好,面條湯餅也不是不妙,只是以眼下他們的身份以及情況,自然還是拿着就走,吃完就了的包子好,反正包子也有肉,也能解饞。

一氣買四個,到時候自己跟祖母一人吃兩,快一點的話,趁着那些無關緊要的人沒反應過來前,他們就能吃完,也不怕有誰來搶,這樣就極好。

至于明日的夥食?自己買了也保不住,所幸不如不買。

杜禹辰走神的空檔,中年幫廚已經利索的用麻紙包好了四個滾燙的大肉包遞了過來。

“一共四十個錢。”

“四,四十個錢?”杜禹辰瞬間愣住,有些不可置信。

他也不是不知人間疾苦的人,哪怕是在京都城內城,哪怕是傳承了百年的包子鋪,一個大肉包頂了天五文一個,怎地這小小驿站,包子的要價竟是堪比得味樓?

“大叔,您是不是算錯了?”

着急幹活的中年幫廚被杜禹辰質疑的瞬間炸毛。

“嘿!我說你小子到底懂不懂規矩?我給你食物那可是擔着大風險的,一個大肉包子才要你十文錢,這貴嗎?貴嗎?呵!要是嫌貴,那你別吃呀!老子還不稀噠賣呢!”

中年幫廚暗嘆自己眼瞎,剛才還同情唏噓這小子來着,眼下看來他真是白同情了,這樣的摳門鬼,活該被抄家流放!

他們冒風險賣食物,自己不落兩個又何苦攬這活計?還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呢?

呸!“窮酸!”

中年幫廚忍不住咕哝着,看着面前臉漲紅的幾欲滴血的人,中年幫廚不耐煩的催促道:“喂,你到底要不要啊?別愣在那裏不說話,老子我還忙着呢!要不要一句話,別又跟個木頭樣杵在那。”

杜禹辰只覺自己臉都燒得慌,不過白胖包子的香氣終是讓他不舍得甩袖離去,忍住羞臊,張了張嘴,杜禹辰咬牙堅定,“我要”,與此同時,他把手裏的白玉蟬遞上。

“大叔,此乃家中長輩所賜的玉蟬一枚,不說價值千金,卻也是難得的寶物,小子身無長物,可否請大叔幫忙兌開這玉蟬,也好讓小子能有錢買您這肉包?”

中年幫廚:唉,感情這還是個窮鬼啊!

至于這玉蟬嘛?

中年幫廚左右觀察了半晌道:“小子,你這玉蟬好是好,可它不當吃不當喝的,再精貴,如我這樣的人也受用不起呀,這樣吧,看在你小子叫我一聲叔的份上,我給你十兩銀子就當買下你這玉蟬了如何?”

杜禹辰抓着玉蟬的手都僵住了。

這只白玉蟬當初可是祖父千興萬苦尋來的玉料子,還求了大家動手雕刻的,且不說這玉料子的價值,就只名家出手怕都不止千兩了。

身陷囹圄,半分不得自由,為了祖母,他準備忍痛舍了這玉蟬換點銀錢得個安穩,想着這麽好的東西,不說千金千銀,哪怕此人拿去典當,或是敬獻上去,千八百兩的價值肯定有的吧?自己也不貪心,換個一二百兩總能得吧?

結果眼前的人看着和善,卻只給自己十兩。

呵呵,十兩夠幹什麽?這樣的價格,怕是連包子都多買不了幾回吧?

杜禹辰猶豫了,實在沒想到這幫廚這麽黑。

看出杜禹辰的猶豫,中年幫廚更加不耐煩了,把手裏的麻紙包往蒸籠蓋上一撩,很沒好氣的擺手驅趕杜禹辰。

“去去去,你個少年人不誠實,你玉蟬再貴,也不當吃用,老子是看你可憐才予你銀錢,你倒是還嫌少。哼!你也不看看,我一小小幫廚,一年到頭都掙不到十兩呢,給你十兩都是便宜你!不是我說,就我人老實,才會心善的給你銀錢,換了別人……哼!你這玉蟬怕是保住都難!走走走,趕緊走,別擋了爺們做事。”

杜禹辰給臊的呀,握着白玉蟬的手松了緊,緊了松,最終卻還是舍不得就這麽把玉蟬給賤賣了。

戀戀不舍的望了眼蒸籠上的麻紙包,杜禹辰下意識的舔了舔唇;

再望了眼不遠處倚着牆,雙手插胸口看好戲的某人,杜禹辰收好白玉蟬,埋頭轉身就走;

越過餘慧的時候,餘慧甚至都能感受到對方的急迫與羞窘。

不過這關自己什麽事呢?不是還沒到餓死的份上麽?

自己的原則可是只要吊住這丫的命就好,其他的……嗯,還沒有自己給家人搞一頓豐盛的晚飯來的重要?蒊。

餘慧跟窘迫的柿子不同,她銀錢豐足,不僅花了五十錢兒租了一口爐竈,更是花了一百個錢兒買了兩斤肉,人家還好心的贈送了她一把蔥姜,美食up主餘慧上線,熱火朝天的大廚房一角,餘慧撸起袖子做起了紅燒肉。

五十個錢兒租來的爐竈餘慧也沒浪費,做完了飯,她還借用人家的鼎罐燒起了開水,準備待會等着姑姑他們吃完飯後,就帶着他們輪流出來打水洗漱下,秋老虎裏趕了兩天的路,身上都臭了,眼下有機會她自然要好好把握。

餘慧搞定了飯食,路上偷摸取出自己在空間加熱過的肉包子,一并端着紅燒肉回來的時候,關押人犯的屋子裏氣氛有些奇怪。

她下意識在屋內尋找起先自己回來的某柿子,畢竟關系到自己的小命嘛,結果卻看到那個剛剛還一臉狼狽的家夥,此刻正坐在老妖婆身邊給老妖婆分黑馍馍?

靠的,這是受的教訓還不夠呀!

那老妖婆可不是個好東西!

這柿子自己都這幅模樣了,竟還沒腦子的把自己省下來的食物分給老妖婆?

他難道就不怕老妖婆把他給賣了?畢竟當初公府出事,老妖婆弄那一出貍貓換太子的時候,可從沒考慮過他這孝順大孫子呀!

不得不說,餘慧猜測的太對了。

時間回到剛才她跟柿子前後腳離開後……

一行人犯互相攙扶着晃晃悠悠的進入到臨時關押的屋子裏,沒等去枷松,大多都已經卸了勁軟癱在了地上。

杜欣蘭扶着老太太走在最前,進入後杜欣蘭松開老太太的胳膊也立刻癱軟在地,都顧不上去尋個舒适點的地方過夜了,杜欣蘭心裏只不斷安慰自己,她就躺一會,就躺一會就好,就起來找過夜的地方。

等她好不容熬過了那一陣累勁,掙紮着爬起來的時候,自己的胳膊猛地被人一把抓住。

杜欣蘭吓一跳,轉頭一看,原來是已經被去了縛繩朝着自己爬過來的二妹妹杜欣雅拉住了自己。

杜欣蘭疑惑,“二妹妹你這是作甚?”

她很是奇怪,畢竟這蠢貨當初上路時跟自己吵過一架後,一直就跟在嫡母身邊伺候殷勤,怎麽這會子?

杜欣雅就跟沒看到長姐疑惑與抗拒的目光一樣,手死死拽着長姐的手,就跟拽住了最後的救命稻草一樣,已經燒糊塗了的杜欣雅只反複的呢喃着一句話。

“蘭姐姐,你幫幫我,蘭姐姐,你幫幫我啊,蘭姐不,長姐,長姐,長姐你救我……”

杜欣蘭有些詫異眼下庶妹的表現,聽着她一聲聲的呢喃,杜欣蘭暗道不好,仔細一看,而後猛地發現這丫頭不對勁。

反手抓住她的手,提起摸摸對方的額頭,杜欣蘭心驚,“我天!怎麽這麽燙?”

竟是比自己的額頭還要燙!

她胳膊上的黥臂傷口也有些邪風入體,腳下也有好幾顆大水泡,可是為了活着,明明知道泡要挑破了才好得快,她卻沒敢動手,怕萬一一個不好就傷勢惡化了,所以路上她一直忍着痛,光憑着心裏一口想要活着的氣支撐到了現在。

眼下再看庶妹,她怕不是……

杜欣蘭果斷的撸起杜欣雅的衣袖看,而後又不顧髒污的扒拉開她的鞋襪查看。

這不看不得了,一看之下,這臭丫頭不管胳膊還是腳上傷口都流膿了,難怪的會燒的如此厲害。

怎麽辦?怎麽辦?

是眼睜睜的看着她去死嗎?以往在府裏她們就不對付,眼下的感情也不是多好,可若是要讓自己眼睜睜的看着她就這麽死了,她自認為還是做不到的。

“長姐,長姐,你救救我,救救我……”

杜欣蘭又氣又急,“你,你個蠢貨!當初我跟你怎麽說來着?我讓你找你姨娘,讓你找你姨娘,好,你不聽。眼下倒好,你尋我,我一個自身都難保的人,又能如何救你?”

杜欣蘭心裏明明知道自己不該心軟的,嘴上也恨鐵不成鋼着,可聽着對方一聲聲一句句絕望的哀求啜泣,杜欣蘭還是心軟了。

她咬咬唇,想了想,驀地想到老太太手裏掌着姻親故舊送來的東西,那裏頭定當有藥,她眼前一亮,忙就在屋裏尋找起本應就在自己咫尺,眼下卻隔的自己老遠的老太太的身影來。

看到屋子一角靠牆坐着的老太太,杜欣蘭才要過去,結果才一動她就看到,剛剛去了枷鎖的父親走到了老太太身邊。

杜欣蘭猶豫了。

“母親,您老還好吧?兒子看到您老一直在錘腰,先前在路上,而一直沒找到機會,兒也是心有餘而力不足,眼下空閑了,兒子給您按一按,松泛松泛可好?”

走到老太太跟前,杜耀宗低眉順眼的對着老太太說着孝順話庡?,周娉婷是極享受的,心裏甚至想着,他們家敗落了又如何,流放了又如何,她的兒子有本事,人還孝順,只要有這個兒子在,她啥也不怕。

周娉婷很受用杜耀宗的孝順,擡手輕輕拍了拍身邊的位置示意兒子坐下,杜耀宗從善如流的坐下後,不等親娘開口,伸手就按上了周娉婷的腰。

杜耀宗此人文武雙修,武功再是不好也是有把子力氣的,給老母按壓舒緩穴位,力道正好,讓辛苦趕路的周娉婷臉上不由露出了舒緩的神色。

她擡手輕輕拍着兒子的手誇贊着,“呼……還是我兒孝順。”

邊上不遠處仰趟在地上挺屍的杜耀祖,聽到親娘如此說,不由嗤了一聲。

杜耀宗聽了皺眉,手上動作不斷,口裏卻道:“母親莫要如此說,都是兒子的不是,是兒子無能,倒叫母親老了老了還要跟着兒子受罪,母親,兒子該死。”

“唉~欲加之罪何患無辭啊!雷霆雨露都是君恩,我兒莫要如此自責,也是我杜家該有此劫難,不是我兒的錯。”

“母親……”

“好啦好啦,事情既讓已經到了這一步了,我們不妨往後看,別的就莫要再說了孩子。”

“嗯,兒曉得了,都聽母親的。”

母子二人母慈子孝,氣氛正好的時候,忽的,一陣咕嚕嚕的聲突兀的響起。

聽到動靜,杜耀宗驀地紅了臉,周娉婷也是一愣,随之望向兒子發出動靜的肚子,周娉婷有些愕然,愕然過後,她擡手顫顫巍巍的從自己懷裏,掏出了還剩下大半的黑馍馍。

“苦了我兒啦,日日走這麽長的路,還帶着那麽重的枷鎖,我兒怕是又累又餓吧?唉,是當娘的我無能,沒護住我兒,來,娘這裏還剩下半個馍馍,娘一直沒舍得吃,我兒你吃。”

說着話,周娉婷把自己啃的還剩半個,實在是啃不動的黑馍馍朝着杜耀宗遞了過去。

黑暗的屋子裏,她沒能看到身邊大兒子眼中轉瞬即逝的嫌棄,嘴裏還在催促,“兒啊,你吃,你吃,娘不餓。”

杜耀宗:“母親,兒不餓,真的,母親您自己吃就好,別管兒,兒無法給母親您提供優渥的條件,反倒是要從母親您嘴裏奪食,那兒成什麽……”

“成什麽?老二,這了是娘的一腔慈母心,你不吃,我吃!”

“嘶……”

母子倆正推拒呢,邊上挺屍的杜耀祖實在是看不下去了,伸手上來,劈手就奪過了二人推來推去的半個黑馍馍,搶奪的動作還不慎撞倒了杜耀宗的肩膀,杜耀宗當場倒吸一口涼氣,杜耀祖卻不以為然,自顧自一邊啃他的,一邊還暗暗翻着白眼。

“嗯嘛嗯嘛,老二我說你這人不誠實!都什麽席後(時候)了,你還系(是)這麽虛僞……”吧唧吧唧……他就最是看不上這樣的老二。

這說的是什麽混賬話!

面對這樣的幺兒,周娉婷那是有氣又急,“老三,你個混小子,這是你哥,你說的什麽渾話!”

對于這個小兒子,她真是無奈極了,也暗暗後悔曾經對這個兒子無底線的寵溺。

那時候她為了不讓親兄弟阋牆,為了保住長子的地位,故意把小兒子給養廢了,結果……唉,如今自讨苦吃她也得忍,誰叫千金難買後悔藥呢。

急急訓完小兒,周娉婷趕緊轉頭去看捂着臂膀的大兒,周娉婷心疼壞了,“我兒來,趕緊讓娘看看你傷的怎麽樣了。”

老妖婆這态度,讓啃着黑馍馍的杜耀祖忍不住又嗤了一聲。

本是不願意讓親娘查看的杜耀宗,在弟弟的這聲嗤後,幹脆不動,讓親娘扒拉開了自己肩頭的衣裳,看到了自己肩上因戴木枷而留下的傷勢。

烏青一片映入眼簾,周娉婷立刻紅了眼眶。

“我兒你受苦了呀!嗚嗚嗚……”

杜耀祖不服,“切!娘,我也一樣戴着木枷趕路,二哥比我強,他還習武呢!我都沒吱吱聲,他還……”

“閉嘴!”

“閉嘴!”

杜耀祖心裏老委屈了,他也疼,他也累啊,結果他娘就顧着老二,有吃的也先是想着老二,啥都沖着老二去,他心裏老不平衡了。

才委屈兩句,娘跟老二就齊齊吼自己,杜耀祖氣壞了,還待再開口,可看到老二斜刺裏橫來的警告眼神,想到曾經被他收拾的痛楚,記吃不記打的杜耀祖終于慫包的縮了縮脖子,攤平沒再多話。

杜耀宗見狀滿意了,這才低頭看向眼淚連連的親娘安撫道:“母親您別傷心,三弟說的對,就是點子皮外傷而已,兒還習武呢,兒不疼,母親您放心。”

“怎地不疼,你就知道哄我,剛才你弟碰到你,你都疼的吸冷氣,肯定疼壞了!不行,不行!娘得想辦法,對,想辦法!”

想什麽辦法呢?

周娉婷在心裏快速思量。

自己的大兒若是倒下了,就小兒子那德性怎麽靠得住?

孫子孫女年歲尚小又沒有城府,就憑那倆個往日就跟自己陽奉陰違的兒媳,還有三棍子都打不出一個屁的妾室們,他們又能對自己好?

呵,怕是難啊!到時候自己怕是也難逃一劫。

那與其如此,自己就必須得保住能耐的大兒。

可恨那大兒媳是個沒用的賤東西,娘家也勢力,那日送行屁都沒有送一個來不說,連人都瞧不見,那賤人自己是指望不上的,如此……

周娉婷不由摸上自己随身藏着的銀票,想了想,她吸吸鼻子道:“不行,不能再這麽下去,我兒如此遭罪,當娘的心疼啊!兒,娘決定了,我們花銀子想法子去疏通房爺,無論如何,我們定要去了這可惡的木枷。”

“母親,您莫要如此,兒沒事的,真的,您不要浪費銀錢,此去極北路途遙遠,到了那裏還不知會是如何情況,若是眼下就大動幹戈,怕是……”

“我兒莫要怕,別擔心,娘心裏有數,總之娘不能看着你如此遭罪,這天底下當娘的人,哪個不心疼自己孩子的,看你如此,娘都恨不得把命都給你以身替之,總之你聽娘的。”

話到此,挺屍人杜耀祖也來勁,嬉皮笑臉的爬過來忙忙插話。

“呀呀,娘啊,兒子肩膀子也疼啊,可疼可疼啦!到時候去枷,您可別只顧着二哥,您也疼疼兒子啊!”

“臭小子!哪裏都有你,放心吧,我可是親娘。”

周娉婷嘆氣,雖然不舍銀錢,卻也心疼慣習慣了的小兒,笑罵一聲,一時間倒是母慈子孝,母子三人膩歪着,全然沒看到暗地裏各自占據一角的柳娴雅跟秦卿暗暗撇嘴,更是沒看到本欲過來的杜欣蘭止住了前進的腳步。

若說這家裏誰最了解周娉婷這位老祖宗,怕是除卻杜耀宗以外,就屬日夜在她跟前伺候的杜欣蘭了。

深為了解老太太為人的杜欣蘭,聽到老太太說要給父親跟三叔去枷後,她沉默了。

若是馬上要花費那麽大一筆銀錢,以老太太的性子只會越發心疼手裏的東西,像是藥品這樣能保性命的好東西,她能給杜欣雅一個不重要,将來注定會是嫁到別人家的庶女用嗎?

即便能,自己出面求來了,可這卻是用了自己在老太太跟前的顏面呀,以後的路還那麽長,誰知道路上會不會有個什麽意外,萬一自己也有個什麽不好怎麽辦?到時候,二妹她會為了自己去求藥?會豁出一切的救自己嗎?

不,不會的!以二妹妹的為人,她定然不會!

如此,杜欣蘭再也不動了,她默默退回到已經燒糊塗了,連聲音都弱下來的杜欣雅身邊,把她拉扯到了她的姨娘與親哥跟前,剩下的就只看她自己的命了。

杜禹辰深一腳淺一腳狼狽回來的時候,杜欣蘭也才回到自己的位置将将坐下,老太太那邊依舊是一副母慈子孝的畫面。

随着門哐當一聲被外頭的衙差關上,看着剛進門來的杜禹辰,被打斷的母子三人俱都是一愣。

齊齊擡頭看來,見到是杜禹辰回來了,老太太臉上堆砌起關切的笑,連連朝着杜禹辰招手。

“辰兒你回來啦?來,快來,到祖母這兒來。”

杜禹辰望着祖母身邊自己并不親近,甚至可以說是厭惡的父親,又看了眼臉上帶着嬉皮笑臉的三叔,他的腳步有些猶疑。

還是那頭的杜耀宗見狀,嫌棄的皺眉冷哼一聲,帶着老妖婆偷偷給的銀票,對着老妖婆提出告辭,甩袖離去回到了妻妾兒女身邊後,杜禹辰才邁步走了過去。

他在老妖婆身邊蹲下,關切的問,“祖母,您還好吧?”

“好好好,祖母甚好,乖孫,你剛才上哪去了,怎生這般久?”

提及此,杜禹辰想到自己無能帶回的四個肉包子,手裏不由捏緊那枚白玉蟬。

再一想到先前祖母一走三顫的模樣,杜禹辰心裏頓時湧起濃濃的愧疚。

他把白玉蟬塞回懷裏,順勢從裏頭取出自己省下來,準備應急當晚飯的一個黑馍馍,把它塞到老妖婆手裏。

“祖母,孫兒已經打探清楚了,晚上衙差們不發食物了,今日白日兩個馍馍是特殊情況,以後每日每人确定都只有一個馍馍,祖母您身體弱,不吃飽不行,孫兒這還有個馍馍,祖母您拿着,快些吃,吃飽了才好有力氣。”

周娉婷嘴上說着,“祖母不餓,乖孫,你還長身體呢,別省着,祖母心疼……”雲雲,可手上卻緊緊捏着杜禹辰塞去的黑馍馍不放。

也是,走五十裏地呢,就兩個小孩拳頭大的黑馍馍,自己要不是牙口不好,要不是想着留點底氣,先前哪會舍了出去。

如今自己身上只有剩下四百兩銀票并一些個藥品,還有一包袱的鞋子跟食鹽了,可這些有些不能見光,剩下的也不能當飯吃,它也填不飽肚子呀!

眼下還要給兒子們去枷,還不知自己給大兒的一百兩夠不夠,那押解的狗東西貪到了如何程度,會不會獅子大開口呢?她總得為自己,為以後多多考慮。

想着反正孫子也身強力壯的正年輕,底子好,扛得住,剛才還有力氣亂跑呢,該是不需要這點子食物的。

如此想,周娉婷假意推脫了一句後就把黑馍馍收了起來,口中卻還連連笑着哄傻子。

“還是我乖孫最乖最孝順,時刻惦記着祖母,只是苦了我乖孫了,這馍馍既然乖孫你不吃,祖母就替你留着,待到乖孫你什麽時候餓了,祖母就什麽時候給你拿昂。”

杜禹辰感受着一下下摩挲在自己頭頂的溫暖,他笑着點頭,全然不知老太太心裏的小九九。

待到餘慧端着食物回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那傻子圍在老妖婆身邊,當着他的護祖母使者,看樣子傻到不行。

但只要他不死,那又關她什麽事呢?

個冷血慧扯了扯嘴角,招呼着姑姑姑父,抱上小表妹,一家人就着紅燒肉啃着肉包子肉上加肉,可是羨慕嫉妒恨壞了,也饞壞了一屋子的人。

哭聲,罵聲,砸吧嘴的聲音此起彼伏,卻也沒一個人敢真正上來搶食,畢竟杜老三跟杜禹辰身上的傷還明晃晃的在那擺着呢!

餘慧突然表現的霸道與蠻力是其一;

她的英烈遺孤自由身,又得了狗日的押解差的青睐照顧是其二;

這種情況下,他們弱勢,形式逼人認清現實,是龍都得盤着,是虎得卧着,他們怎敢輕易動手?

不過賤丫頭,別讓他們逮到機會,要不然……哼哼!

餘慧:哼,天真!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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