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秋日的河田軍屯, 秦屯長的家。
在外玩耍的一天的秦屯長小兒,眼看到了飯點,便蹦蹦跶跶的回了家, 一進門就聞到肉香,小兒嗷嗷叫的就往屋裏沖。
“娘啊娘啊,咱家今個是不是燒肉啦?我要吃肉, 我要吃肉……”
身為家中最得寵的幺兒, 在家那也是要星星爹娘不帶給月亮的,秦家老幺嗷嗷叫的沖進屋,一邊叫着一邊就蹦跶上了炕。
看到炕桌上的菜色,小兒雙眼猛地一亮,全然不顧炕桌對面坐着的黑臉親爹, 黑黝黝的小爪子猛地一伸, 髒手要往裝肉的陶碗裏抓。
這一表現氣的秦寶生當場就把手裏的筷子一拍, 眉毛一擰:“咋咋呼呼, 毛毛躁躁,你老子我還沒動筷子呢,你伸什麽手?還有沒有規矩啦!”
秦寶生這位當家的一發火,伸手的秦家老幺身子立刻一僵, 吸聳了吸聳鼻下的黃鼻涕, 癟癟嘴, 當即要嚎。
從外屋端着盤菜進屋的屯長媳婦見事不好,趕緊放下手裏的菜盤子, 一把拽下炕上癟嘴的幺兒, 輕輕拍了拍兒子的屁股, 暗暗朝着兒子眨眼催促。
“去去, 沒看到你爹不高興麽, 趕緊的,去喊你二哥、三哥家來吃飯。”
“可是娘,肉!”
“哎呀行了行了,你快去,回來保管有你的肉吃。”
得了親娘的保證,再看炕上親爹的黑臉,秦家老幺這才扯着衣袖一禿嚕鼻子,哼哼唧唧的摔門而出。
目送走了兒子,屯長媳婦才頂着一張殷勤的笑臉落座在丈夫身側,貼心的在桌上撿了雙筷子,給自家男人跟前的碗裏夾了一大塊白生生的肥肉片子過去。
“當家的你吃肉,別跟俺們老兒子一般見識,回頭老兒子真哭了,你不心疼啊?”
秦寶生被婆娘殷勤服侍,再想到自己遷怒的老兒子,心裏的不愉松稍稍松快了些,倒是擡手撿起自己剛剛拍下的筷子,夾起碗裏的肉就要往嘴巴裏送。
結果才一張嘴,想到某些事情,秦寶生心裏又不得勁,把肉甩回碗裏,筷子一拍,秦寶生看着身邊的婆娘嚴肅着張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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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娃他娘,我問你,那日杜家收稻子,你可是親自去看啦?親眼看着他們收割,打谷,稱秤,期間一點沒做假?且産量真的比南邊出産的還高不老少?”
說起這個事情,屯長媳婦可來勁了,激動的一拍大腿。
“嗨,那可不是麽!當家的你可是不知道啊,自打咱們軍屯出了黃小旗那頭的人打賭設局的事情後,俺們可關心杜家種稻子的事情了,反正俺們的地秋收還早,俺閑着也是閑着,打從杜家開始收割起,俺就緊跟屯裏的老娘們都去瞧了,俺瞧的真真的,當家的你還真別說,那杜家……”
屯長媳婦巴拉巴拉的說的帶勁極了,一開始還興奮,連比帶劃的,還是說着說着,發現身邊男人的臉色越來越黑,越來越臭……屯長媳婦心說這不對啊!這才吶吶的止住了滿肚子的長篇大論,小心忐忑的看着自家男人。
“當家的,你這是咋地啦?可是杜家的人惹到你啦?”
可回頭一想,屯長媳婦又覺着不對。
“哎?當家的,那也不對啊!照道理就杜家那樣的,為了安家落戶都還偷偷給俺塞銀子呢,他們那樣的慫包怎麽敢惹你呢?”
秦寶生沒好氣的瞪了自家婆娘一眼,“你個頭發長,見識短的糙老娘們,你懂什麽!”
這話屯長媳婦就不愛聽,什麽叫她不懂?
屯長媳婦霍的站起身,瞪着秦寶生跳腳。
“嘿,當家的你這是說的什麽話?什麽叫俺不懂?明明就是杜家的都怕你嘛!當初你給他們分一百畝荒地,一畝良田都沒有,杜家連個聲都不敢吱;明明咱院裏有牛,俺們說不借就不借,杜家也不敢叽叽歪歪;到後來開荒了,杜家來了那麽老些個人,還有先鋒營的人呢,那麽強的靠山,杜家還不是連屁都不敢放一個;俺還不懂?”
秦寶生越聽自家老娘們說,他越是臉黑。
“你個糟老娘們懂個屁!你曉得什麽?那分一百畝荒地也好,借牛也罷,老子都是按照屯子裏的規矩走的,老子用的是陽謀,陽謀!那些正軍別看面上風光厲害,可他們不管是先鋒軍的也好,還是朝天關隘口的也罷,都管不到我河田軍屯秦寶生的這一畝三分地上!他們主動來幫忙,我沒話說,可若是要插手我河田軍屯的事情……那就叫越矩!”
“越,越矩?啥是越矩?”
秦寶生看着面前傻了吧唧的婆娘氣結,一揮手。
“算了,跟你個老娘們也說不清楚,總之你得知道,如今杜家在咱地苦寒之地種出稻米,又搞出高産這事情可不是小事,一旦讓上頭的知道了,若是杜家還有心記恨老子的話,老子屁股底下這屯長的位置就算是坐到頭啦!”
“啊?真的嗎當家的?”,屯長媳婦慌了,拽住自家男人的胳膊着急火了的,“當家的,那俺們該怎麽辦呀?啊?你想想辦法,快想想辦法呀!”
秦寶生翻白眼,冷冷一哼。
“哼,現在曉得急了?你問我,我他媽的問誰去!”
忍不住爆着粗口,再想到這些糟心事,秦寶生那是飯也吃不下去了,直接穿鞋下炕,丢下身後傻眼的婆娘就往外走,準備去散散心,想想法子。
可想什麽法子呢?
思來想去,還真叫這貨想到了個辦法。
當天夜裏,身畔的婆娘在炕上翻來覆去的跟烙餅樣,黑暗中的秦寶生雙眼卻熠熠生輝,拉住不斷翻身無法入睡的媳婦。
“娃他娘,你拿一兩銀子給我。”
“不是當家的,這大半夜的你不睡覺,問俺要銀子作甚?”
“你個娘們家家的別管,總之我有正事。”
屯長媳婦還待再問,黑暗中看到自家男人銳利的眼神,嗓子裏所有的疑問瞬間啞然熄火。
被子一掀,嘴裏嘟嘟囔囔的,屯長媳婦摸黑打開炕琴,熟門熟路的在炕琴深處摸索半晌,最後才掏出個銀角子塞給了被窩裏的丈夫。
次日一早的,秦寶生起床後連早飯都顧不上吃,拽着昨晚婆娘給的一兩銀子就離開了河田軍屯。
秋日的清河堡早晨,比起冬日來那明顯是要熱鬧多了,即便不逢大集,清河堡裏也是難得的熱鬧。
秋收是個苦活計,這馬上就要秋收了,百姓們便想着,帶上家裏的出産,去清河堡換點東西換點錢兒,割點肉,買點好的,準備在家中犒賞家人一整年的辛勞。
這不,一個個的早早就帶着家裏的出産進了城。
秦寶生跟人家不一樣,騎着匹老馬,空手空腳的跟大爺一樣進了清河堡,都沒顧上先祭自己空落落的五髒廟,人就直奔清河堡內唯一的一家肉鋪而去。
秦寶生來的比較早,這會子肉鋪才上肉,買肉的人卻不算太多,秦寶生耐着性子,等到前頭幾撥客人都買肉走了,他這才堆起一臉笑容,樂呵呵的來到肉案前。
河田軍屯離着清河堡近巧,且秦寶生又掌管一屯生計,手裏也是個有錢來的主,平日裏隔三差五的也回來割回肉,人高馬大的屠夫自是認得這熟客的,見了人,忙就停下手裏剁骨頭的動作,滿臉熱情周到的看着案板前左右挑揀肉的人。
“喲,這不是秦屯長麽?秦屯長,昨個您不是才買的肉,怎麽今個又來照顧某的生意啦?”
按照以往看,這貨手頭再有錢也是個摳門的,最多一月買上個兩三回的肉,而自己要是沒記錯的話,昨個這貨才來稱了半斤豬肉家去吧,怎麽?
高壯屠夫心裏才嘀咕呢,案板前的秦寶生卻呵呵一笑,故作自得模樣點點頭。
“對,稱肉,今個我可不要那臊腥氣重的豬肉了,你給我稱羊肉。”秦寶生視線落在挂在檔口的一腔剝皮羊身上,“喏,直接給爺砍一條羊腿子,要後腿,後腿肥點,肉多。”
別看他說的大氣,可心裏?秦寶生肉疼壞了。
人家屠夫卻不曉得秦寶生的內心活動,心說這可是大生意啊這是,忙笑眯眯的點頭,不等秦寶生再開口呢,屠夫生怕秦寶生反悔一樣,忙把挂着的一腔羊卸在案板上,提起大刀一剁,直接砍下了一大條羊腿。
“秦屯長這是發財了吧?竟是要買一整條羊腿,還是羊後腿啊!”
秦寶生等着就是對方的這句話,他都醞釀好久了的說,見對問起,秦寶生故意把脖子一揚。
“昂,那也沒什麽的,這不是我們軍屯出了天大的喜事了麽,回頭怕上頭來人,我身為屯長,不得準備點好酒好肉的招待招待啊。”
此言一出,正在給羊腿砍小塊的屠夫,手裏的大砍刀驀地一頓,眼底快速閃過暗芒,等再擡頭時,屠夫表情不變,笑呵呵的繼續砍肉,口中卻不經意道。
“呦呦,那某可是先恭喜秦屯長了,大喜了呀!秦屯長這般高興,您屯子裏到底是有啥大喜事?您給說說,說出來也讓某跟着樂呵樂呵呗。”
秦寶生仿佛是被拍到了馬屁,撓到了sao癢一樣,渾不在意的立刻回道。
“嗨,也說來也不是啥大事,不過是去年的時候我們軍屯來了新人了麽,新人是個有本事的,一來我的軍屯就發下宏願,說是要在我們這苦寒之地種南方才得的稻米,當時的時候啊,我跟着滿軍屯的人還笑話人家來着,結果你猜怎麽着?”
“怎麽着?”,屠夫很是配合的問。
秦寶生得意一笑,也沒再賣關子,背着手搖頭晃腦的。
“哈哈哈,那新來的家夥,不僅短短幾日就把百畝荒地開成了良田,今年更是早早的育秧耕種,竟真的在咱們這極北種出了水稻不說,收獲還比一般的農作物豐收的早,眼下咱都還沒開鐮收割呢,人家那稻米卻已經是顆粒歸倉了!你怕是還不知道,那稻米不僅顆粒歸倉,出産竟然還比在南邊耕種足足多了三成,三成啊你知不知道!”
只聽哐當一聲,屠夫手裏的砍刀不慎落地,屠夫不可置信的瞪大雙眼,嘴裏喃喃:“三,三成?”
秦寶生仿佛很滿意對方震驚的模樣,得意一笑,“嘿嘿,給吓壞了吧?我跟你說,當時我親自去看秤,得到這個結果,老子也跟你一樣吓傻了,哈哈哈……”
屠夫這才回過神,配合着秦寶生哈哈笑着,忙彎腰撿起刀,屠夫望向秦寶生的雙眼都泛光,嘴裏的好聽話那就更不要錢一樣使勁冒。
“那可得恭喜秦屯長了,自古這糧食增産,不要說三成了,就是一成半成的那都是天大的事情,秦屯長管轄之下,竟能有這般的祥瑞收獲,想來不用不了多久,秦屯長就要高升了吧?”
秦寶生連連擺手,“哎呀,哪裏哪裏,那還早着呢,哈哈哈……”
一番你來我往,你賀喜,我恭維的,雙方彼此都很滿意,為此,屠夫甚至還給秦寶生的羊腿便宜了十幾個錢的零頭,可把秦寶生給高興的呀,一手提腿,一手跟屠夫比着大拇指,得意洋洋的騎着馬,哼着小曲往家回。
打從這日從清河堡買了羊腿家去後,一連三天,秦寶生也不知是不是中了邪還是怎地,這人一改往日整天見不到人影的情況,反常的日日窩在屯子口空地的老楊樹下,日日觀望着屯子口的方向。
這已經是第三日了。
這日傍晚,正是夕陽西下,倦鳥歸家,屯子裏各家各戶的房頂開始炊煙袅袅的時候,軍屯中央的秦家。
秦寶生他媳婦探頭出屋,朝着自家院牆外放聲大喊:“四娃,四娃,老兒子,老兒子……”
在院牆外的土路上正玩抽陀螺的秦四娃,明明聽到了親娘的喊聲,人卻紋絲不動,任憑邊上的小夥伴如何提示,秦四娃都自顧自的抽着自己的陀螺不為所動。
還是秦寶生她媳婦最了解兒子,拿出殺手锏喊開飯了,家裏還有大肉,秦四娃這才麻溜的把小鞭子一收,地上正轉動的陀螺一抓,揣進胸口的兜裏就往家奔。
轟隆一下撞開門,一抹鼻下的黃鼻涕,秦四娃進門就大喊,“娘,娘,可是真的吃肉啊?你可別騙我,這幾天你都說吃肉,結果就炒那麽一丢丢的肉星星,一點也不過瘾。”
秦寶生媳婦臉上挂着笑,人卻沒好氣的給兒子擦鼻涕,撣灰塵,“有得吃你還挑!”
“娘!明明家裏有大羊腿的,你都不做,就湃在井裏頭饞人,娘你真壞!”
面對老兒子的指控,想到這幾天悶悶不樂的丈夫,也想讓丈夫開懷的她,今個是把所有的羊腿都炖了的。
當然,也是因為天熱,怕再放就壞了。
因此屯長媳婦眼下底氣可足了:“成了成了,今天娘把所有的肉都炖了,保證讓你一次吃個夠,趕緊的,想吃就去屯子口把你爹喊回來,等你爹家來,我們就開飯。”
秦四娃這麽一聽,哪裏還站得住,忙兩條腿下夾着個破棍子,嗷嗷叫着就往屯子口奔,一氣跑到屯子口的空地上,秦四娃一眼就看到了跟尊望妻石一樣的親爹。
秦四娃不明親爹內心的煎熬,小兒騎着他的‘馬兒’,上去跟親爹叽哩哇啦的那麽一說,秦寶生望望天,看看兒子,再掃了眼依舊沒動靜的屯子口,他心裏犯嘀咕,嘆氣的把手裏煙杆子往邊上的樹幹上磕了磕,招呼起‘騎馬’的兒子就往回去。
可是秦寶生不知道的是,就在他們父子倆離開屯子口,轉身走入阻擋視線的青石小巷後,屯子口的地方,突然出現了一個挑着擔子,手裏還搖着撥浪鼓的陌生人。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出動,出動,出出動……花頭花,紅頭繩,針頭線腦,點心糖;大娘子,小姑娘,婆婆太太快來瞧呀快來瞧……”
回到家,一進門,秦寶生看到正在擺飯的自家媳婦,他默默的把煙杆子往後腰一插,屁股往炕上一坐,秦寶生發了話。
“娃他娘,先前你不是一直吵吵着要去趕大集麽?正好明兒個輪到清河堡趕大集,你去吧,吆喝上屯子裏的婆娘們一道去,把家裏的幾頭牛車都駕上,讓大家夥趕在秋收前好好去逛一逛,順便也買點東西家來也好備着接下來的秋收,不至于到時候抓瞎麻爪。”
把一缽子炖羊肉擺在炕桌上,屯長媳婦聽到自家男人的話她還詫異來着,下意識探頭往屋外看,結果發現太陽今個也不是打西邊出來的,屯長媳婦就納悶。
“當家的,你這是咋地啦?”
她這是什麽眼神!
秦寶生臉一黑,大巴掌一拍桌案,“咋地啦?老子我讓你個老娘們去趕大集你還不樂意啊?”
“不是!當家的,這不像你呀!而且那些牛可是俺們家的大寶貝,怎麽能随便套車給人坐呢?我不同意!”
“呸,你不同意個屁!你個糟老娘們,什麽叫是咱家的?那是咱家的嗎?那些牛都是軍屯共有的!身為屯長,我為所有的屯民着想,讓你們這些老娘們舒舒服服的坐着車去趕大集,感情還是老子的錯咯?”
“哎呀不是,當家的,俺就是覺得你最近……”
“最近什麽?你可給老子閉嘴吧,就一句話,你去不去?”
“去,去還不成麽,不用做活,讓俺去白趕集,不去才是大傻子!”
“那行,眼下時辰也不早了,趕集要起早,這樣,你先別忙着吃飯了,趕緊的去屯子裏,跟各家的老娘們說好了,免得明個大家着急忙慌的。”
面對丈夫的發話,秦寶生媳婦心裏窩火罵娘,可即便她再如何厲害,骨子裏卻始終是以夫為天的,面對丈夫壓迫的視線,最終,秦寶生媳婦只能咬牙,把腰間的圍裙一解,往炕桌上一拍,氣哄哄的就出門往屯子裏去了。
秦寶生媳婦找到自己相熟的幾個媳婦子說這事情,再讓她們幾個人把消息散出去的時候,屯子口先前搖着撥浪鼓進村的陌生人跟前,此刻卻圍了烏泱泱的一群小孩子。
這是個走街串巷的挑擔貨郎,見到自己被人圍了個團團轉,他手裏的撥浪鼓搖的越發帶勁。
“嘿得隆咚,嘿得隆咚,花頭花,紅頭繩,針頭線腦,點心糖;大娘子,大姑娘,婆婆太太快來瞧呀快來瞧……”
也是稀奇,更是不巧,這個點家家戶戶的女人們都在家裏忙着埋鍋造飯,誰得空來買東西呀?而且正常情況下,貨郎怎麽也不會趕在這個點來賣貨不是?
要知道,河田軍屯離着清河堡不過十來裏地,說來還是很近巧方便的,自來就少有貨郎來河田軍屯,更不會是這個點來,這也就導致了貨郎的叫賣吆喝聲,注定吸引不來家中的主婦們,反倒是吸引來了一大幫的小孩子。
貨郎見自己被烏泱泱的娃娃兵給圍了,他也不惱,反倒是笑嘻嘻的一邊搖着鼓,一邊從自己卸下的挑擔上抓起了一把最劣等的糖來。
中年貨郎笑的就跟狼外婆一樣,看着周遭的小娃子們:“小娃娃們,你們想不想吃糖兒甜甜嘴呀?”
河田軍屯日子算是好過點的,起碼能溫飽,吃喝不愁,日子卻過的并不寬裕,家家戶戶的孩童可不是每個都像秦家四娃,像是小粉團子杜欣蕊一樣,家裏糕餅糖果不缺的。
而且小孩子嘛,便是自己再不缺,面對糖果的誘惑,小孩子哪裏又有不心動的?
一個個的小娃娃,就跟那嗷嗷待哺的小鳥一樣,抻着脖子,扯着嗓子的齊齊大喊,“想,想吃糖……”
貨郎點頭,唇角咧的越發大。
“哎呀,原來小娃娃們都想吃糖呀,那這樣,伯伯呢今日趕巧來到了貴寶地,第一次來賣貨,卻不了解你們這軍屯,伯伯心裏就有幾個問題,小娃娃你們誰要是能回答的出來,伯伯就免費請你們吃糖好不好?”
哇,一聽是免費,那還有什麽好說的?二三十個半大的小孩子們,嗷嗷叫的瘋狂點頭。
“好,好!好……”
“伯伯你要問什麽,你問我,問我!”
“我,我,我娘說我最機靈了,整個軍屯裏頭就沒有我二狗子不知道的事,伯伯你問我,問我呀……”
大家七嘴八舌的,便是連牽着小粉團杜欣蕊在玩兒的銅鎖也忍不住加入了戰局。
貨郎見這些小崽子們如此積極,他得意啊,笑的越發的和藹,擡手掂着手裏大把的糖果,貨郎開始了自己的試探。
“哎呀,伯伯初來乍到,卻想多多的賣貨,所以伯伯想知道,你們屯子裏哪家的婆娘買東西最大方啊?”
“我知道,我知道,是杜家的!”
“不對,軍屯裏秦屯長家最有錢,是秦家的!”
“也不對,是馬家的。”
“不對不對,是我家的,明明我娘最大方,老給我弟買好吃的!!!”
這七嘴八舌的,貨郎聽着,笑而不語,也不制止孩子們的吵鬧不休。
直到小家夥們自己吵停了,或者吵的不可開交了,貨郎才站出來,給剛剛出聲的小孩每人抓了兩個糖,而後又繼續。
“哎呦,大家都別吵啊,好好回答問題,糖果人人有份……伯伯還想問,聽說你們軍屯有人種出了水稻,還大豐收了,這事情你們誰曉得?”
這個可是他們河田軍屯的頭等大事,可是西洋景呢,不要說他們了,就是足不出戶的老頭老太太怕是都知道。
小家夥們看問題這麽簡單,一個個的忙争前恐後的回答。
“這個我知道,我當時就看着杜家在收割,看的真真的,我娘說,那地裏打出來的就是大米,可好吃可好吃的大米呢!”
“對對,可好吃了,我爹還說這是西洋景!”
“嗯嗯嗯,我阿爺也說了,杜家功德無量,是神農再世!”
貨郎點頭:“哦,是這樣啊!”,看來消息無誤,這回終于可以确認了。
也是,事關緊要,上頭也怕出錯,因此都經過各方面的偵查打探了,如今自己再來走這一波,就是為了最後的确定,眼下得了自己想要的答案,那他的任務……
“伯伯,伯伯,我已經回答你的問題了,你怎麽不給我糖啊?你快給我糖,我說的都是真的,你要是是不信,我,我……”
貨郎陷入沉思,邊上的小娃兒們卻已經等不及了。
見自己遲遲得不到糖果,而提問的伯伯竟然還在發呆,小娃兒不樂意,伸手拉住貨郎的胳膊晃啊晃的,見貨郎始終不為所動,小娃兒生怕自己的糖打了水漂,情急之下,眼睛咕嚕一轉,看到人群外那個整日裏幹幹淨淨,漂漂亮亮的小娃娃,這小娃果斷伸手一指。
“伯伯你看,你若是不相信我的話,我可以帶你親自去看,喏,那個小娃娃就是杜家的小娃,你看她,快看她!不行我領着伯伯你上她家去看,伯伯你看了就知道,我真的沒說假話啦!”
為了得到糖果,這小娃也是卯足了勁豁出去了,連拉着陌生人去人家家裏的事情也幹得出來。
貨郎從小娃的晃動、喊聲中清醒過來,再順着小娃手指的方向看去,一眼看到了人群外的小粉團子,貨郎雙眼立刻迸發出了前所未有的欣喜。
貨郎給身邊還在糾纏自己的小娃随意的塞了把糖過去,根本不顧小娃得到超多糖果後的狂喜,貨郎再從挑擔貨櫃裏取出一包精致的糖果,笑的跟狼外婆一樣,一邊掂着手裏的糖果,一邊朝着小粉團子靠近。
“小乖乖,你來,看看伯伯手裏的這是什麽……”
作者有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