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自打經過高狗敵襲抓人後, 河田軍屯內的氣壓有些低,整個屯子上空都漂浮着濃濃壓抑沉悶的氣息,好多人家的門口也挂起了白幡, 預示着,這家有人有在先前一役中不幸故去。

為了給死者入土為安,軍屯上下忙碌了好些天, 除了傷重躺在炕上實在動彈不了的, 其他人便是連傷病號,也都紛紛出頭幫忙。

待到死者紛紛下葬入土為安後,充滿了壓抑與悲傷的軍屯又瞬間就安靜了下來,只除了那些失去親人的人家,總會時不時傳來低低啜泣外, 其他的一切都顯得是那麽靜悄悄的……直到餘谷雨被野小子、醉酒鬼等将士護送了回來, 軍屯裏這才炸開了鍋。

有人歡喜有人愁, 有人高興餘谷雨的回歸, 自然就有人把滿腔的怒火、怨氣發洩在了她的身上,比如其中有個失了主心骨的女人,在看到餘谷雨完好無損的回來後,她瘋了, 跟個潑婦一樣完全失去了理智的撲打上來。

“災星, 你們杜家就是災星, 以前你們不來,我們河田軍屯都好好的, 從來沒有出過這樣的慘事, 自打你們來後, 這才多久?你看看, 啊你自己看看, 我們屯子裏死了多少人?災星,你們全家都是個災星,不要以為我不知道,那些黑衣人就是沖着你們家來的!”

要不然怎麽解釋,那些壞家夥只劫虜走他們杜家的人,而不動其他人呢?

只可憐家的男人啊,人在家中坐,禍從天上來,想到自己那死不瞑目的男人,見到餘谷雨後撲打上來的女人顯得很是癫狂。

“要不是你們杜家惹禍,我們屯子裏哪裏會這麽慘?你們一家子都是禍害!都是禍害!要不是你們,我家男人怎麽會死?他怎麽會死……啊!都是你們!都怪你們!你們杜家這群災星害死了我男人,是你們害死了他!害得我成了寡婦,害得我一雙兒女沒了親爹,害得我們一家子以後的日子可怎麽過啊,杜家的賤人,你竟然還好好的回來了,你怎麽不去死?不去死!啊啊啊,我跟你拼了,拼了……”

“你這婆娘!瘋了嗎?這是要幹什麽?”

“幹什麽?哈哈哈……”那還要問嗎?“我自然是要讓引起這場禍事的罪魁禍首血債血償啊!”女人憤慨着。

負責護送餘谷雨回來的那位百夫長,有些同情又有些嫌惡的推開面前是非不分的女人。

“你這婆娘,這話說的好生沒有道理,血債血償,你不去找殺上門來的該死高狗報仇,不去找故意引來高狗劫掠小神醫的叛徒雪恨,你反倒是記恨同樣倒黴被高狗惦記上的無辜之人,這是哪門子的道理?”

哪門子的道理?

是啊,這是哪門子的道理?

可是她一弱質女流,既打不過高狗,又找不到隐在背後的叛徒,她能怎麽辦?她可是失去了男人,失去了自家的頂梁柱啊!

所以,自己好像除了怪杜家,把責任往杜家身上推,找杜家要補償外,她找不到任何可以怨怪的人,難不成她要去怪老天爺瞎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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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說柿子要撿軟的捏,黃小旗的妻子不去記恨自己夠不着的強大存在,反而把一腔怒火發洩在了餘谷雨的身上。

不過好在,這些失了家裏壯勞力的婦人,倒不是全都跟這位小黃旗家的一樣,中間還是有那懂道理的,她們忙就上來拉人。

其中有個臉色蒼白的瘦弱婦人帶頭勸慰。

“黃小旗家的,你別這樣。你家男人去了,我家男人也去了,我知道你傷心難過,我跟你一樣也傷心難過。可是黃小旗家的,我們男人他們是為了保家衛國,保護河田軍屯,保護家裏的我們才去的,并不能怪杜家,要怪就怪該死的高狗,要怪就怪洩露了杜家消息的通敵賊人,杜家的也無辜,你打她罵她有何用?不過是讓親者痛仇者快罷了。”

有人跟着附和勸慰。

“對啊對啊,黃小旗家的,你別這樣,這一回我男人他們連帶你家黃小旗走了,我們都很難過,可這位百夫長說的對,你不能因為那些該死的高狗惦記我們軍屯的人,就把仇怨記恨到同樣倒黴被惦記的杜家身上,這是不講道理!我們活在這極北,本身日子就過的朝不保夕,而且我們的男人身為軍戶,他們天然的職責不就是保家衛國麽?高狗殺來,他們站出來難道不是應該的麽?你不能……”

“不能什麽?我看你們這群女人才瘋傻了呢!好好的不找引起禍根的罪魁禍首麻煩,反倒是發過來說教我這個可憐的寡婦,好呀,你們不會全都被這杜家的收買了?或者是看他們背後有人……”,她掃眼冷冷看着先鋒軍的将士們,勾唇譏諷,“所以你們膽小怕了吧?一群慫貨!”

勸解的衆人氣結。

“你!黃小旗家的,你怎麽說話來的。”

“就是,你怎麽還能污蔑人呢!”

“黃小旗家的,你這是看不起誰?”

某人卻嚣張的笑了,雙手把腰一插,“怎麽?只許你們說,還不許我講大實話啦?”

小黃旗家的格外嚣張,不愧是能跟小黃旗一塊過日子的人,得理就不饒人。

“我看呀,就你們這樣的,活該你們家的男人去當墊背!”

都說打人不打臉,人家好心勸解,這小黃旗家的竟然直戳人家的心窩子,一群失去了家中主心骨的婦人瞬間就怒了。

“媽的,黃小旗家的,你的嘴巴是糞坑嗎?說的什麽狗屁話!”

某人:“我就說,我就說,怎麽地……”

衆人:“啊,我跟你拼了!”

一開始還好好的局面,不知不覺的,這勸架的倒是跟吵架的打成了一團,人腦袋打成了狗腦袋。

邊上因着善良愧疚,一直站着任由黃小旗家發洩的餘谷雨也傻了眼,很是不知所措,整個人都怔愣在了當場,連被聽到消息後,踉跄着身體匆匆趕來的丈夫護在身後,餘谷雨一時間都有些反應不過來。

邊上看戲的人群中,有人發現事情不對了,趕緊就往秦寶生家裏跑報信去了,等到了秦家把事情這麽一說,秦寶生當即黑了臉。

他倒是有心不想去來着,畢竟自己也沒料到,當初自己那輕飄飄兩句話,就會造成屯子這麽巨大的損失與傷亡。

事情發生後一清點傷亡,發現軍屯一共死了二十多號壯勞力,其實他的內心也是懊惱的。

當然,要是問他後不後悔,他不後悔。

再來一次,他還是會這麽做,只不過到時候他的計劃會更周詳一些,盡可能的只讓羅大那一小旗的人遭殃就好,定會好好保護屯子裏其他的人手。

畢竟在極北,勞動力就是財富啊!

被報信的催促着,秦寶生再怎麽不情願,也只得抓着他的煙杆子動了身。

往屯子口來的時候秦寶生還在想着,如今屯子氣氛低迷,他要做的就是安撫人心,盡量一人打一巴掌就算了,結果到了地方,他第一眼看到的不是還在糾纏的婦人,而是……

看到餘谷雨秦寶生的瞳孔猛地一縮,心中暗罵。

剛才那報信的死小子,為什麽不把杜家的平安回來的事情跟自己說?那該死的婦人打架,哪裏有這個重要?

秦寶生心下猛地一咯噔,一會子想怎麽會這樣?一會子又想杜家的是一個人回來的?一會子又使勁張望,試圖從人群中看到餘慧的身影……

那該死的壞事小賤人呢?她在哪?莫不是也回來啦?高狗呢,那些傳說中很厲害的高狗呢,怎麽就放了她們回來?他們都是吃屎的嗎?

“秦屯長?秦屯長……”

就在秦寶生驚懼交加的時候,身邊喊他來的人發現不對,連連喊他,秦寶生這才猛然驚醒,趕緊收了臉上轉瞬即逝的詫異,看向拉拽呼喊自己的人輕輕咳嗽了兩聲遮掩失态。

對方不疑有他,趕緊指着依舊打的難舍難分的人群道:“秦屯長你看她們,這亂糟糟還得是您出面啊,不然這架怕是停不下來。”

秦寶生的心此刻完全不在這,敷衍的點點頭,都沒看鬧事打架的雙方,清了清嗓子就呵斥出聲。

“這都閑得慌呢?馬上天都要冷了,地裏的莊稼還要是不要?有閑工夫在這打架,不如多去地裏割點麥,也免得到時候秋糧交不上!”

“屯長!”

“屯長!”

“都閉嘴,都給老子散了,散了……”

眼下他心裏埋着大雷,可沒工夫搭理這群老娘們打架。

那些婦人見秦屯長這般,知道秦屯長說的對,想到家裏缺了壯勞力,田地的活卻不等人,一個個臉上湧起焦急之色,便沒再動手。

反倒是被衆人圍攻,被打的鬓發散亂,臉都花了,衣衫也破了的小黃旗家的,見秦屯長不為自己做主,還逼着自己去割麥子,再想到死去的男人,她心裏的委屈就股股冒出來,竟是不管不顧的往地上一出溜,跟個唱大戲的潑婦一樣,啪啪的拍着自己的大腿唱念做打起來。

“啊,我不活了,不活了啊,都欺負我,都欺負我……當家的你睜開眼好好看看啊,你婆娘我可憐啊,你為了軍屯去了,你人才走,屍骨未寒啊,這些人就翻臉不認人了啊,當家的,當家的啊……”

沒法子,打架,她打不過;連趕來的秦寶生都偏心眼不為自己做主,她委屈啊!

小黃旗家的這般撒潑,她這做派,反倒是惹得打架打的同樣衣衫淩亂的一位知情婦人忍不下去了,停下欲走的腳步,朝着地上正拍着大腿的人狠狠吐了口唾沫。

“我呸!黃小旗家的,我勸你也別哭了,什麽叫你家黃小旗為了軍屯去的?我呸!別人不知道你家底細,我當時可是看的真真的。”

婦人滿臉譏諷,語氣也咄咄逼人起來。

“就你家黃小旗,他哪裏是為了保護大家,保護軍屯去的?明明他是見狀不好,見我們家的男人都去抗敵了,他個膽小怕事的悄摸在背後,背着大家夥,妄圖帶着你們全家跑路來着吧?

你說你們一家子,膽小怕事就膽小怕事呗,跑路就跑路呗,逃命都還不忘了帶着糧食呢!啧啧啧……

說來也是你們命不好,你家男人命不好!

要不是半道遇上暗中殺出的高狗要了你男人的命,哼!這會子指不定你們一家子都不知道在哪裏逍遙呢!”

“不,我們沒有!你撒謊,你冤枉我!”

“我呸!沒有?沒有的話,前頭事發後,你們家門口的那一攤灑落的糧食你怎麽解釋?你敢拿你自己的命發誓,那些糧食不是你當家的帶着跑路的時候,不慎一刀被黑衣人砍翻才撒了一地的?”

婦人言之鑿鑿,後來軍屯安全後大家清點損失的時候,大家自然也看到了黃家門外灑落的糧食,不由的,所有人信任的天平都偏向了婦人,全都一副鄙夷的目光看着小黃旗家的。

一面倒的局面,讓這個試圖在杜家身上刮下一層油,好保證自己以後生活的女人再不敢叽歪,撒潑也顧不上了,一骨碌爬起來慌忙的就往外奔逃,一場鬧劇這才算是結束。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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