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袍澤匆匆趕到校場來通知自己他娘找來, 此刻正在轅門外等候自己的時候,王瑀正在校場跟着袍澤們一起訓練。

聽袍澤說親娘找自己找的急,王瑀絲毫沒敢多耽擱, 出列跟校尉請了假後就匆匆往轅門處趕。

一路上王瑀焦急的不行,深一腳淺一腳飛奔的他,一路上都在胡思亂想。

他本以為是不是家裏出了什麽大事, 母親才匆匆來尋自己, 結果等見了人,被母親拉到轅門外一旁僻靜處,親耳聽完了親娘慈愛中帶着喜氣的一番念叨,王瑀傻了眼。

什麽叫母親她思來想去,不忍自己受相思之苦決定成全自己?

什麽叫撿日子不如撞日子, 叫自己立刻請假出營跟着她上門去提親?

不, 他不要!他沒那個臉!

王瑀心中羞愧難當, 說話都變得吭吭哧哧的。

“娘, 當初您不是說不能牽連人家麽?這麽久來兒子也想通了,娘您說的都對,就我這樣前路未知,身負血海深仇的人, 是不配拖累好姑娘, 不配談未來的……娘, 您放心,這些兒子都懂!在大仇未報之前, 兒子絕不談兒女情長。”

王瑀面上堅硬, 說的铿锵, 雖然想到那個人, 自己的心還是在微微的顫動, 說不想時,心還在不停的鈍痛,可母親曾經說的都對,自己身為乖兒子得聽。

面對走進死胡同不開竅的兒子,王夫人也是心累。

以前她不同意,是那個小姑娘再好也不配上自己的兒子;

如今自己同意,那是因為這姑娘能折騰,若是她真如傳言的那樣,能折騰來欽差,真得了聖上赦免,那他們成了親,這天大的恩賜就是他們王家的了!連帶着他們王家的血海深仇,他們王家所有人的未來也就統統有了,這笨兒子也會跟着少走很多很多彎路,不比娶個世家官家嫡女差;

他怎麽就不懂自己當娘的一番苦心呢?她這到底是為了誰?

眼下為了讓傻兒子低頭,她還不得不先低頭。

“兒啊,以前是為娘短視了,又覺得你年齡尚小,不适合談兒女情長才特意說了重話,其實娘的心裏也是盼着你好的。如今你已長大,還升了官,成了軍中書吏,眼看着也有了未來,有了養家的底氣,為娘這才放了心,就想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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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您什麽都不用想了,兒子想的很明白,兒子再不奢求了,您放心,兒以後都會好好努力,努力上勁,力求平反,為父兄報仇。”

“不是,瑀兒,娘不是這個意思,娘是說……”

“娘,時辰也不早了,先鋒軍文職書吏也是要訓練的,兒還有軍務在身,就不多陪您了,您若是沒什麽事就趕緊回吧,免得路上危險。”

“不是,瑀兒,你回來,回來,娘的話還沒說完,你給我回來……”

王瑀不想再聽母親的絮叨,忙就打發人轉身離開,王夫人卻不達目的不罷休,看着兒子轉身就走,她忙伸手拉人,只可惜卻是徒勞無功。

瞧着兒子頭也不回的大踏步離開,再不給自己說話的機會,王夫人生生給氣了個仰倒。

“真是欠了你的,上輩子欠了你的……”

王夫人咬牙切齒的呢喃念叨,面上表情不斷變化,看着轅門內消失的背影,只覺得眼前的兒子生來就是來克自己的,簡直是要氣死她!

指甲把掌心掐出血的王夫人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她看了看轅門內,又望了望河田軍屯的方向,她咬咬牙,跺跺腳,心裏終是有了決斷。

于是次日一早,王夫人從自己屋內的炕沿下翻出一個小包袱,從裏頭取出一錠十兩的銀子踹懷裏,打理好自己,提着個裝了包糕點的包袱就出了門,準備出發去河田軍屯。

河田軍屯內。

自打那不知從哪裏刮起的一陣風吹遍了清河堡大地,杜家的小院就格外熱鬧。

說來也是,流放那一年餘慧都十三了,種出稻子被高狗劫掠的時候餘慧十四,兩年再過去,再過兩月,餘慧都是要及笄的大姑娘了。

先不說家裏不缺吃穿用度,餘慧自身的底子在這,雖國色天香說不上,但比起小家碧玉,餘慧卻漂亮的多,加上自身還有一門看病救命的手藝,再有這股她在杜家種出祥瑞,欽差不日抵達的妖風一刮,乖乖,杜家的門檻啊,都快要被媒婆給踏破了。

“有人在家嗎?請問,有人在家嗎?”

“杜家娘子?杜家娘子?”

清晨一大早上,餘慧他們起來後,一家吃罷早飯,餘慧跟姑姑還有小表妹才送走了姑父,回屋都來不及收撿炕桌上的碗筷呢,院門外就接連傳來了好幾道陌生聲音,還此起彼伏的。

餘谷雨娘三詫異,餘慧與姑姑相視一眼,二人心裏齊齊不解。

心道他們家最近也沒啥喜事呀?

便是稻子的喜訊報了上去,姑姑、姑父他們能平反成為良民,這也得是等到欽差抵達極北考察後上報回京都才有的事了,那眼下這喜從何來?

餘谷雨想了想,停下手裏的動作,把收撿碗筷的事情交給侄女,自己卻道:“慧兒,你把碗撿盆裏,回頭姑姑來洗,我先出門去看看。”

餘慧心知,如今的河田軍屯在羅大叔的張羅下很安全,不怕家裏出事,便對外頭的動靜不以為然,點點頭應了,領着小表妹一起幹活,耳朵留心姑姑的動靜,手上動作不慢。

這廂的餘谷雨交代完侄女,一邊脫圍裙,一邊掀開門簾走了出去。

門外,餘谷雨站在屋門口,視線越過院子,看向半人高的籬笆牆外。

只見外頭一群穿紅着綠,頭戴粉花的婦人,餘谷雨瞬間就明白了什麽。

這樣的情況,在侄女出落的亭亭玉立時,先前也來過幾朝。

餘谷雨下意識的先轉頭,朝着屋裏忙碌的餘慧喊了一聲,叮囑她放下活計趕緊回屋去呆着,自己這才邁步去開院門。

幾乎是門一開,門外的人就紛紛湧了進來,你擠我,我推你,七手八腳,七嘴八舌。

為首的一個瘦精精婦人搶不過身前的胖婦人,忙就扯着脖子朝餘谷雨大喊:“杜家娘子大喜,大喜呀!老生給您道喜啦……”

結果喊一半,話未完,瘦婦人忽然爆出一聲驚呼,“哎呀,蔡媒婆你別踩老娘。”

戰争即刻爆發,被指名道姓的王媒婆不甘示弱。

“滾滾滾,王媒婆你含血噴人,滾開,別耽擱老娘跟杜家娘子親香。”,被點名道姓的一胖婦人不甘示弱,推開身邊的人吼完,馬上轉頭又笑嘻嘻的看着餘谷雨,“杜家娘子喜盈門,老婦給您賀喜來啦……”

“滾,賀喜什麽賀喜,老娘我先來的,蔡媒婆,你曉得什麽是先來後到吧?”

“我看你個老王婆才該滾,明明是我先來……”

“我先來……”

“是我,是我……”

一胖一瘦大打出手,身後幾個媒婆見狀,二話不說,立刻越過兩人,趁機擠進狹窄的門,忙對餘谷雨見禮獻殷勤。

“杜家娘子安好,杜家娘子大喜啊……”

“給杜家娘子道喜……”

門外剛剛還大打出手的一胖一瘦,見身後有人突圍成功,兩人想到自己兜裏豐厚的銀錢,不禁同仇敵忾,“該死的,周媒婆,黃媒婆,你們個奸詐的東西……”

胖瘦媒婆的一聲齊聲怒喝,場面頓時又亂成一團,令其餘谷雨頓時傻眼,面對混亂場面餘谷雨頭疼不已,可身為主家卻不能坐視不理。

沒法子,性子和順善良的她不由開口打圓場,屋內老實聽話回屋的餘慧,卻隔着窗沿縫隙看着外頭的鬧劇,聽到自家姑姑極盡忍耐的勸慰。

“諸位大姐,諸位嬸子都別吵,大家別急,有話好好說,好好說啊……”

想到自己的來意,不好得罪正主,幾個媒婆在餘谷雨的勸解下暫時偃旗息鼓,不過跟随餘谷雨進屋時依舊各不相讓,不是你擠我,就是我撞你,反正都想搶個先,那态度架勢,着實吓到了站在房門邊探頭探腦的小家夥。

見一群‘惡霸’湧進門,小家夥嘭一聲甩上門。

餘慧尋聲望去,就瞧着那猛的縮回頭,摔門跑路一氣呵成的小家夥,邁着小腿吧嗒吧嗒往自己懷裏沖來。

餘慧不由好笑,伸手接住小炮彈,忍不住心癢癢捏了捏嬰兒肥未退的小家夥臉蛋,抱起小家夥,姐妹倆蹑手蹑腳,探頭探腦的縮在關閉的門後,傾聽着外頭的動靜。

“杜家娘子大喜,都說一家女百家求,今日老生受清河堡趙家豆腐鋪掌櫃所托,幫他們家次子上門求親來了,杜家娘子您是不知,趙家那次子長的好,身板強,那什麽樹樹吹風的,人品也好,家底子也厚實,您家侄女若是點頭嫁進去,保管是八輩子都享不完的福……”

見瘦媒婆搶了先,胖媒婆不甘示弱,馬上跟只胖圓規一樣,單手叉腰駁斥道:“呸,還樹樹吹風,吹你個大頭鬼!沒讀過書你丫的別出來顯擺呀!玉樹臨風都不知道,還好意思來做媒?而且你個黑心肝的王媒婆,一張巧嘴倒是能說會道,只可惜,這內裏沒有一句真話可信,真真是黑了心肝了你!”

“呸,你才黑心肝,你個老蔡婆,你罵誰?”

“罵誰?呵,誰應我罵誰?老王婆,我看你是心虛了,要不然你急什麽?”

“我,我,誰急了?誰急了?”

“切,不急你喊什麽?”

胖媒婆暫時占了上風,氣勢拿捏到位,為怕這杜家娘子一時聽信讒言,信了這死對頭,胖媒婆不惜拿出了十二萬分的戰力,親昵的對着餘谷雨開始揭老對頭的老底。

“杜家娘子你可千萬別信這老貨,我跟你說,這老貨嘴裏頭就沒一句真話,什麽長得好,身板強,人品好,家底厚……我呸!杜家娘子,你可千萬別信她吹牛。

那清河堡趙家豆腐坊的次子我是知道的,三寸釘的身高,日日只曉得埋頭磨豆腐,賣豆腐,家産卻是老大繼承根本掌不了家,他可摸不到一文錢,而且趙家誰不知道,他們是一家子都是大老摳,這樣的人怎麽可能是佳婿?這樣的人家怎麽可能是好人家?

哼!那是誰家的姑娘嫁給他,那才算是倒了八輩子的血黴了呢!不像我,我蔡花做媒做事最憑良心……”

話到激動處,把對方貶的一文不值之時,胖媒婆一副語重心長為你好的拉着餘谷雨的手越發熱切。

“杜家娘子,不怕跟你說,這清河堡上上下下,所有媒婆就我蔡花最實誠。

你家侄女有本事,會醫術,還是良民出身,眼看着還有大造化,怎麽地也不能嫁個打豆腐的吧?

都說世間有三苦,撐船打鐵磨豆腐,杜家娘子,您家侄女那般好的人品相貌,合該就是人上人,所以呀,我今日來,可是為了清河堡唯一的秀才來做媒的。

杜家娘子啊,您大可滿清河堡去打聽打聽,這呂秀才的人品是不是好?學問是不是好?

這孩子長的周正,個子高高大大、白白淨淨的的不說,人還斯文有禮,最重要的是他還孝順,是個十裏八鄉遠近聞名的大孝子!

您若是把侄女許配給他,您家侄女這就是變成的秀才娘子,舉人娘子,進士娘子啊……”

這大餅給畫的,瘦媒婆也自知,這世間上的人多是看中門第的,可他們也不想想,一個軍戶親眷,一無家族可依的孤女,嫁給那讀書人,她也不怕将來被陳世美了,哪裏有嫁給平頭百姓的日子舒坦。

再說了,為了趙家許諾,為了自己足足能花銷兩年都有盈餘的三兩八謝媒禮,她也不能讓姓蔡的把自己的好事給攪黃了。

于是剛才一直被壓制的瘦媒婆,不甘心的如鬥雞一樣跳腳起來。

“我呸!好你個蔡虔婆,滿嘴的鬼話!什麽秀才老爺、進士老爺?什麽孝順斯文,我呸呸呸!

就呂家那窮的吃了上頓兒沒下頓兒,窮的叮當響的家底,他們家能供得起呂秀才繼續科舉?

怕不是等着娶了我們餘姑娘後,好補貼他當陳世美了吧?

再說了,風流寡婦養大的兒子能是什麽好東西?

就呂秀才那個只曉得聽他娘話的白斬雞,哪家的姑娘跟了他才是遭罪,這一進門就得受他那個風流寡婦娘的調教,還得沒日沒夜的繡花掙錢養家,随打随罵,日子難啊……

杜家娘子,您可千萬要擦亮眼睛仔細看,別被些人模狗樣的狗東西給騙了!”

“啊,你個狗東西誣賴人,看老娘不打死你!”

“呸,來就來,怕你啊!”

胖瘦頓時又幹上了,屋裏頓時亂做一團。

其他幾個媒婆趁亂順勢而上。

一個拉着餘谷雨的左手喊。

“杜家娘子,王姐姐跟蔡姐姐說的都不合适,我這裏倒是有個好人選,對方跟您家一樣同是軍戶,你們門第相當,不存在誰嫌棄誰的,那小子今年二十有三,先前一心奔着往上去,想混出個名堂來,倒是還未婚配,幾年前就在楊将軍的親帳下效力,如今都是百戶了,年紀雖大些,卻也疼人,将來還能庇護你們家……”

一個拉着餘谷雨的右手嚷。

“我見杜家娘子跟我一般大,我便厚着臉皮稱聲姐,不瞞妹妹,今日姐姐來可是誠心實意的,介紹的人也不是什麽歪瓜裂棗,我們鎮上有個大地主,家有地百頃,鎮上鋪子兩間,糧滿倉,錢滿箱,真真是家財萬貫,上還無父母在,柳地主人還能幹,長的也俊俏,今年不過二十有八,雖然早年喪妻,家中卻只有幼女一枚,您家侄女嫁過去,進門就當家做主,那好日子可是多少人求都求不到的。”

還有媒婆見這推銷的人都有點底氣,她心裏急了,忙不疊的推開左邊,拉開右邊,上下其手,左右開弓,自己強站在餘谷雨面前急吼吼的禿嚕。

“杜家娘子莫要急着做決定,這些人家都不是什麽好人家!什麽百戶,那都是腦袋別在褲腰帶上,将來要上戰場朝不保夕的存在;還有那什麽地主,一個帶娃的鳏夫也好意思求娶您家的能幹姑娘,他們這是在做夢呢!杜家娘子,您別聽她們的瞎逼叨,您聽我的,聽我說……”

“說個屁!你可閉嘴吧!”

倆被撥開的媒婆終于反應過來,當即伸手,強勢打斷了放話媒婆的話,一左一右,上下其手,把這位強勢插入的媒婆聲音瞬間壓下。

屋子裏頓時又亂成一團,身為主角,餘谷雨也是傻了眼,那是勸也不是,呵斥也不是。

屋內抱着小家夥的餘慧心疼姑姑,想要出來阻止鬧劇,把這一撥子上自家來撒野的三姑六婆都趕走呢,結果才伸手拉開一條門縫,發現異樣的餘谷雨趕緊就沖上來,一把拽住合葉把門帶上,根本不給屋內餘慧任何機會。

餘谷雨的想法很直白簡單,沒有那個姑娘親自出馬張羅自己婚事的,哪怕是露臉都不成!

這些議親見媒婆啥的都是長輩的事情,姑娘親自出馬那多掉價呀?

再說了,就眼前這鬧劇,明顯來的這撥子媒婆就不是省油的燈。

自家侄女一旦發威把人趕跑了,回頭還不知道她們要合起夥來編排自家侄女什麽怪話呢!不都說媒婆的嘴,哄人的鬼,死的都能說成活的麽?所以餘谷雨是堅定不能讓侄女露面,一切都自己頂着。

這一刻,餘谷雨異常的堅決堅定,只可惜,這樣的堅決堅定沒有持續多久,餘谷雨慢慢又開始不敵抓瞎起來。

不然想辦法先招呼丈夫回來?有一家之主在,丈夫要是拿出氣勢板着個臉,想必這群三姑六婆該會害怕的吧?

這麽一想,餘谷雨低聲交代屋裏的倆只插好門後,她慢慢的,慢慢的開始挪動着,就準備先閃退出戰場去求援來着。

只可惜,餘谷雨低估了這群三姑六婆的戰鬥力與敏銳程度。

明明你來我往打的不可開交的一群人都自顧不暇來着,結果餘谷雨一動,沒等她悄摸挪大門口,屋裏大打出手,人腦袋打成了狗腦袋的幾人齊齊注意到了她。

胖媒婆:“杜家娘子您這是要去哪?”

瘦媒婆:“是呀是呀,杜家娘子,咱們話還沒說完,您都還沒說要把侄女許哪家呢,怎麽就走了呢?”

其他媒婆:

“對,杜家娘子您可不許走,您說,你中意哪家?只要您發話,您選中了,我們都沒有二話。”

“對對對,杜家娘子,你選,你趕緊選……”

餘谷雨呵呵呵……

她是哪家都沒選中,這來提親的都是什麽牛鬼蛇神啊!不要,她統統不中意!

可顯然,面前戰鬥力彪悍的媒婆們卻不打算輕易放過她,統統一副不達目的不罷休的模樣,不是你拉餘谷雨的手,就是她拽餘谷雨的胳膊……總之一句話,就是不讓你走。

可憐的餘谷雨,再是面對現實,再是在極北邊關融入生活成為了一名地道農婦,她也從來沒有面對過這般混亂的,且一言不合就動手的場面呀!

真不是她慫。

餘谷雨傻眼抓瞎,一時間被這群媒婆包圍了,人被拉着的踉踉跄跄。

就在餘慧聽到動靜不對,放下懷裏的小家夥準備沖出來解救姑姑的時候,忽然,一道陌生而熟悉的聲音打破喧嚣。

“請問這是杜家嗎?”

衆人齊齊一怔。

還沒打出個二五六的衆媒婆內心操蛋:我艹,這是又來一個競争對手?

餘谷雨也傻眼:還有?

衆人齊齊尋聲望去,結果進來的人卻是……

餘谷雨看到來人,眼神頓時就亮了:“你是?你,你是……來人可是王夫人?”

緊盯着對方如救星的人朝着自己緩緩點頭,讓餘谷雨大喜過望。

來人是老熟人啊,簡直是太好了!

“快,都松手,放開我,放開我,沒見我家來客了麽,快放開……”,餘谷雨口中是從未有過的迫切,忙欣喜的大喊着,人掙紮着就要上開迎接。

媒婆不明所以,所有人的眼裏都是警惕,一時間失神,并未如願放手,雙方又僵持住了。

王夫人多精明一人呀,看到眼前的情況,再看媒婆們的打扮,再結合最近自己的所見所聞,她心裏瞬間就有了底。

這些人怕是也同自己一樣,來者不善,咳咳咳,是為了求娶的呀……

見餘谷雨的反應,心念電閃之間,王夫人心底瞬間就有了想法,忙收起了看向餘谷雨的和煦笑容,肅穆起一張臉,快步朝着人群走來。

她怒聲呵斥:“你們這是幹什麽?光天化日之下,朗朗乾坤,這裏還是軍屯要塞,你們這些無知婦人,莫不是還想脅迫軍戶主家,施搶劫之實不成?”

王夫人不愧是當過世家大族的媳婦,當過當家主母的人,氣勢拿捏的妥妥的。

快步走來,那該死的壓迫感,頓時讓一群媒婆都受到了震懾,一個個手足無措的下意識松手,急忙辯駁。

“不不不,老生不敢。”

“我沒有,我不敢,我,我,我只是來做媒的,沒有脅迫主家。”

“對對對,沒有脅迫主家,我們都是來做媒的,不是搶劫,不是……”

幾步疾行到近前的王夫人,鋒利的視線掃過這群媒婆,臉上挂着譏諷的冷笑,吐字冷冷,“做媒?”

眼波流轉間,王夫人打量着這一圈的媒婆,視線最後才落到餘谷雨身上。

王夫人只見餘谷雨先是無奈的輕輕颔首,而後苦澀為難的又搖搖頭,王夫人瞬間秒懂,同時心底湧起一股隐秘的歡喜。

幾乎是一瞬間,王夫人心裏就有了決斷,緊跟着,卡着她步步威壓的步伐,王夫人面上嚴肅冷傲的突然調轉木倉頭直指餘谷雨。

“哼,杜夫人,先前您家侄女不是還在跟我兒議親的麽?怎麽,這才短短幾日,你就又另尋他枝啦?杜夫人,您不地道啊,這是準備一家女許幾家呢?嗯?”

王夫人突如其來的質問,還有突如其來的表态讓餘谷雨莫名一驚,很是不知所措,慌亂的想要下意識回絕辯解間,看到正背對着諸多媒婆的王夫人朝着自己眨眼睛,餘谷雨才領會了對方的意思,趕緊把臉上的惶然一收,變成了被揭穿真相後的窘迫,順勢接話。

“不,不是的,王夫人您別誤會,這些都是趕巧了,妾身并未把侄女一女多許,您誤會了。”

“誤會了嗎?”

王夫人很滿意餘谷雨的配合,氣勢卻不減,咬着嘴裏的幾個字,轉身回頭,目光冷冽的掃視身後一衆媒婆。

“大家聽到沒,杜夫人說我誤會了,他們家的侄女沒許二家,既是如此,諸位,請回吧。”

說是請,王夫人卻沒留給對方任何拒絕的意思,直接趕人。

衆媒婆哪裏對上過氣勢這麽足的人?一時間不知王夫人底細,又聽餘谷雨喊夫人,她們便不敢輕舉妄動,自以為這是什麽官家妻眷。

再加上連正主都承認她們雙方在議親了,那她們還做個屁的媒啊,即便是要搶,也得是背着人家悄悄摸摸的挖牆腳,絕不能當着人的面光明正大呀。

于是衆媒婆在王夫人的注視下齊齊搖頭擺手,連連稱道:“對對對,誤會,誤會,都是誤會,我們這就走,這就走了……”

自知自己理挂不住,而王夫人跟餘谷雨一副明顯不歡迎的送客模樣,吃癟的衆媒婆不便再留,一個個拉着餘谷雨的手歉意的歉意,有心描補的描補,又說了半天才各自告辭離開,轉眼間,杜家屋內就只剩下餘谷雨與王夫人二人。

待到餘谷雨打發瘟神一樣打發走所有的媒婆,趕緊把門一關,餘谷雨大松一口氣,回頭看着王夫人歉意一笑,利落的把人往炕上請。

“王夫人貴客盈門,來來,快炕上坐……”

王夫人記着來意,加上剛才的一出,她更是運籌帷幄,信心滿滿。

被餘谷雨熱情招待的王夫人一改剛才的嚴肅,溫和大度的順着餘谷雨的邀請挨着炕沿坐了,忙就把手中包袱裏的糕點掏出來。

“杜夫人,小小心意不成敬意。”

“王夫人客氣,您大老遠的來怎麽還帶東西呀,這可不行……”

“诶,不是什麽好東西,杜夫人不要見怪。”

“不怪,不怪。”

雙方你來我往一頓謙讓寒暄,最終餘谷雨還是收了糕點,客氣的親自給王夫人倒茶。

王夫人接過在這極北極難喝得上,即便是連虞山屯長家也見不到,自己也是三年未碰過的茶水心裏複雜,暗裏卻越發堅定了自己的信念。

王夫人動作優雅,行雲流水,一拂,一遮,一舉,一飲之間都透着韻味,她輕抿了一口茶,而後轉動着手裏的茶杯,擡頭再看向餘谷雨時,臉上全是讓人信服動容的真誠笑容。

“呵呵呵,杜夫人,說來抱歉,剛才是妾身失禮了,沒跟杜夫人打招呼就那般胡說,萬望杜夫人不要見怪呀。”

聽到對方提起剛才,依舊後怕的餘谷雨趕緊擺手。

“不見外,不見外,事出有急,妾身知道王夫人是在幫妾身解圍才那般說的,說來該是妾身感謝您才是,要不是夫人您幫妾身出頭解圍,妾身還不知要如何應對那些人呢,妾身先謝過夫人的出手相助。”

“诶,妹妹不必多禮,你我同時受難來到這苦寒的極北,理應相互扶持才是,我娘家姓耿,且長你幾歲,妹妹若是不介意,喚我一聲耿姐姐便是。”

王夫人是很會算計,也很會做人,用心起來更是讓人滿心信服,這樣一個人,內心簡單,被兄嫂、丈夫、侄女多年來護的密不透風的餘谷雨,又哪裏是人家的對手?

不要說她,便是精明如餘慧,不也被王夫人堅韌、和善的外表所騙了麽。

餘谷雨真誠道謝福身見禮,王夫人急忙伸手來扶,還順勢說出這番話讓餘谷雨動容。

這不,上當的餘谷雨忙也二話不說的應下,“耿姐姐,小妹娘家姓餘,姐姐若是不嫌棄,喚我一聲餘妹妹便好。”

“哈哈哈,好好好,那姐姐便恭敬不如從命了,餘妹妹。”

王夫人對眼下局面滿意的很,忙熱情爽朗的拉着餘谷雨,兩人親親熱熱的坐下,王夫人對自己真實的來意再只字不提了,心思一轉,反而是掏出來時自己準備的銀子放在炕桌上。

“對了餘妹妹,今日姐姐前來不為別的,只為還銀而來,說來慚愧,三年前得妹妹家侄女幫助,姐姐家中這才度過了難關,這些年來家中日子艱難,一直不好意思登門,如今姐姐存夠了銀錢特來奉還,拖欠妹妹這麽久時日,還請妹妹跟小侄女不要見怪呀。”

屋子裏心中疑惑的餘慧心道原來是這樣,外頭的餘谷雨也是連連客套。

雙方一陣寒暄,最後餘谷雨收了銀錢,忙又留王夫人用飯。

王夫人心裏端着大主意,自然是樂意之至,只面上假意推拒了幾句就留了下來用飯不說,事後還是聽姑姑吩咐的餘慧親自趕着車,帶着姑姑回禮的大包小包給人送回了虞山軍屯。

這時候的餘慧跟餘谷雨都不知道,面上堅韌且看着賢良淑德的王夫人,背地裏打的是那樣的主意……

等她們聽到那些流言蜚語,覺得不好的時候,餘慧跟王瑀議親的流言,已經被今日那幾個媒婆宣揚的天下皆知了,只是這時候,餘慧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因為欽差馬上就要抵達極北,她根本顧不上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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