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3)賭注

方杳安溫吞慣了,連激動都那麽姍姍來遲,他也不明白自己怎麽一下就情緒決堤了,一雙洇紅的淚眼看着季正則一眨不眨,眼淚撲簌簌地落,頃刻流了滿臉。

季正則被他的淚吓住了,“哭什麽?”手忙腳亂地去擦,“好了好了,別哭了,我這不在這嗎?老師,寶貝兒,祖宗,親爹,你可別哭了。”他焦頭爛額,偏過頭斂着眉,“操,玩脫了。”

方杳安整張臉都哭紅了,一個字都聽不進去,他控制不住自己突然脆弱的淚腺,呼吸都哭出顫音來。

季正則提着兩袋東西,單手摟住他,低下頭吻他的眼淚,“好了好了,不哭了,這多冷啊,先回去好不好?”

方杳安半點理智不剩,攥着季正則的衣擺,一個勁地親他,軟甜的吻夾着淚鋪滿季正則整張英俊蕭肅的臉。季正則就勢把他圈進懷裏,啜着他的嘴,吃他的舌頭。進了樓,季正則把他羽絨服的帽子戴上去,手摟在他腋下,兩人一路磕磕絆絆親上去。

方杳安不停地抖,不知是哭得太兇還是過分激動,嘴唇都哆嗦起來,兩個人像快渴死一樣,緊緊抱着,嘴貼着嘴,舌纏着舌,一刻也不分開。

方杳安被親得呻吟起來,兩頰火燒雲似的紅,他吊着季正則的脖子,唇舌攪動的水聲充斥耳道,被吻得舌根發疼也不松手。他從沒有過這麽豁出去的時候,現在卻只覺得一輩子這樣抱着親也是願意的。

他被親狠了,腿都發軟,季正則在三樓樓板那松開他,細細密密地啜他睫上的淚,“不哭了不哭了。”

方杳安這一哭把他面子裏子全丢光了,他也不在乎,吸了吸鼻子,眼淚婆娑地看着季正則,還在哽咽,“你……你去哪裏了?”

季正則還沒說話,就瞥見旁邊樓梯上有個人影下來,顯然是目睹了一切,臉色驚白,“方哥。”

方杳安殘淚還挂在臉上,嘴唇被親得水豔豔的紅,他從季正則懷裏掙脫出來,偏頭冷淡地掃周期明一眼,神情自若,“你有事嗎?”

方才葉嵋譏諷的話猶在耳畔,“你不知道那時候,你最冷落我的那段時間,我突然就左右逢源了,到哪都有男的追我,我哪來這麽大魅力,我自己都想不通。今年六月我回來一趟,稀裏糊塗就弄明白了,你們家樓下那個姓周的……呵,我還當是你倆早有一腿,想方設法來踢開我,沒想到啊,你瞧他不上吧?我說呢?這人怎麽一有空就上來找你,合着他找人仙人跳我呢?”

周期明在他們兩人中間環視,眼珠驚凸,咬着牙每一個字都說得艱難,“你們......”

方杳安截斷他的話,“就是這樣,我沒什麽跟你說的,如果你上來是來找我的,麻煩你回去。”

周期明看着他,身形都恍惚起來,他在方杳安直白冷拒的目光下拳頭緊了幾緊,終于是失魂落魄地走了。

方杳安冷靜下來,徑直往上走,剛才那個和季正則一路親上來的人仿佛不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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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門口,季正則突然沒頭沒尾地說一句,“他喜歡你。”

方杳安開門的手頓了一秒,随即擰開了鑰匙,率先進了門,“關我什麽事?”

季正則半天沒跟進來,方杳安把他的拖鞋拿出來,回頭看他,上勾的眼角還是紅的,“你到底進不進來?”

他一怔,慢慢笑出來,連忙換了鞋進去。

方杳安是不冷的,就算冷,剛才那樣火熱的吻也該讓他熱起來了。但他為自己的失态羞愧,一個人躲進廚房,去沖熱可可。

季正則坐在廚房外的餐桌邊,忽然問他,“老師,你喜歡男人嗎?”

方杳安倒開水的手僵了一瞬,又重新倒進去,“不知道。”

“那你喜歡我嗎?”

他沒有回答,不知道該怎麽回答,陷入了冗長的沉默。

“我數到三你不說話我就當你默認了。”

他還沒來得及張嘴,季正則就“123”飛快念完,“好了,就知道你喜歡我!”

他們兩個都沒說話,季正則嘴唇動了動,“其實你可以跟他們說,是我逼你的。”

方杳安把壺放下,“沒意義,他們不會信的。”

而且,他不是被逼的。

“你覺得這件事是誰做的?”季正則問,補充,“照片。”

方杳安指腹摩挲着逐漸發熱滾燙的杯壁,說出一個他覺得最可能的名字,“黃玉新?”

季正則的手交叉着扣放在桌上,兩根食指對着摩擦,“嗯,是啊。”他眼瞳沉黯,幾不可聞地笑了一聲,淺淺地,“我也覺得是他。”

方杳安原本覺得最可疑的人被他這麽一說,反而覺得錯怪人了,心裏一咯噔,不上不下像空懸着。

季正則的話打斷了他的思緒,“你知道我們第一次見面在哪嗎?”

他皺着眉偏了偏頭,“不是在學校嗎?”

季正則沒有笑,話卻說得輕柔而甜蜜,“你不記得了。我在學校也問過你的,我說我們是不是見過,你說沒有。其實見過的,去年八月在一河大道,我萬年不去那邊,第一次過去,大熱天的還在外邊等人,心裏躁得正想殺人,你一頭撞進我懷裏。”

他輕輕笑起來,又咳了一聲,手握成一個空拳抵在唇上,唇角還是翹的,“我發現你走路就不愛擡頭,老這麽闖,撞了人還挺兇。你擡頭看了我一眼,隔着鏡片,眼睫毛好像都在生氣,說,‘對不起’。我當時腿就軟了,差點跪下去,你知道血液逆流什麽感覺嗎?我好像都心髒都缺血了。”

方杳安聽見男孩子清朗的笑聲,帶點自我戲谑,“我滿腦子都在想,開玩笑吧,上帝拿我肋骨造了個男的。”

“等我回過魂,你早不見人了。我晚上回去就做夢,來來回回地夢見你,夢見我壓着你幹,把你幹得一直哭,再舔掉你的眼淚。結果沒過幾天我就跑南非去了,早知道回學校能遇着你,我才不在那待呢。”

他胡亂撥了幾下頭發,說不清是羞惱還是煩躁,較真似的孩子氣,“我遇見你之前沒喜歡過男人,我真對你一見鐘情……那麽寬的一條街,那麽多的人,你偏偏撞進我懷裏,你自己送上門的,還想跑啊?”

方杳安把熱可可“砰”得一聲放到他面前,“你之前喜歡過誰?”

“其實也沒喜歡過誰,主要我沒想會喜......”他頓了頓,慢條斯理地湊過來,仰頭看他,“怎麽?吃醋了?”

方杳安沒說話。

季正則握他的手,手指順着手腕往上,輕輕挽開他的袖口,看見那一圈細細的紅繩,不知在沉思還是在沉默,淺金色的眼瞳像一潭幽靜的泉,“為什麽你從不來找我?永遠都是我來找你,我有那麽可有可無嗎?”

方杳安有一瞬間的怔神,剛才的氣焰一下滅了,變得不可捉摸起來。

他去找過的,最開始幾天,打不通電話的時候,他去找他,連別墅區都沒進去,就被人給攔住了。他還去了找唐又衷,唐又衷态度很輕慢,他難得對着方杳安挂個笑,“季正則就是個壞東西,老師您別為他急,你越傷心他越高興。”

他摸不清這話的意思,好像季正則的消失是一場報複,報複他的冷淡和拿喬,或許躲在暗地裏想冷眼看他哭天搶地的死纏爛打。

季正則心裏罵娘,他那時候也沒料到會在自己的陰溝裏翻船。他不想兩個人再這麽不上不下地耗着,計劃讓方杳安全盤接受,就只能不破不立,直接斷他的後路。他借了黃玉新那陣東風,不過想再吊方杳安幾天,讓他好好梳理清楚。沒想到照片就給他爸知道了,“這事鬧我爸那去了,他平常真不管我的,那天竟然說‘你愛玩可以,別害人家老師啊’。”

他爸說,人好好一男老師,還結過婚的,你給騙床上去了,你本事挺大。季正則說我沒玩,我認真的。他爸根本不聽,說讓他找個地方好好冷靜冷靜。

季正則嗤笑一聲,“結果老混蛋給我關酒窖裏頭了,真他媽又冷又靜,我凍得快沒命了。我小媽偷着給我送被子來的時候,我都快僵了。”

偏偏唐又衷關鍵時刻犯了傻,聯系不到人還當是季正則在拉戰線,又趕上林耀出國計劃敗露,被他哥關在家裏不知是死是活,等他回過神,這才發現季正則消失的時候已經長到離譜了。

“大前天他才給我放出來,我都燒糊塗了,熱得跟塊烙鐵似的,根本站不起來。他說你想好了嗎?我說想好了,今年我不在家過年了。”

今年是方杳安第一次在家裏包餃子,季正則也是現學的,但上手很快,剛開始煮了一盤下鍋,他守到一半接了個電話,叫方杳安看着。

結果等他回來,餃子都煮成糊糊了,方杳安在鍋前急得團團轉,季正則連忙關了火,“不是叫你看着嗎?”

方杳安眼裏寫滿了不知所措,他無辜極了,“我看着了呀,我看着餃子皮都煮破了,你怎麽還不回來?”

季正則簡直哭笑不得,“我叫你看,我......你不是自己煮過餃子嗎?”

方杳安一片茫然,“速凍餃子和自己包的一樣嗎?我怕餡沒熟呢?”他看季正則颔首靜靜看着他也不說話,像被他蠢到無話可說了。

他心裏冒出一絲心虛,小心翼翼地指着自己,“我是不是太笨了?”

季正則突然兩手捧着他的臉頰把他整張臉都吊起來,方杳安臉上那一點點可憐的肉被擠得上嘟,他嘴翹着,瞳孔黑漆漆的,像一只茫然的鴨子。

季正則根本無法想象像他這種級別的廚房殘障人士怎麽也能一個人活到今天,犯傻還犯得這麽有理有據。

方杳安秀致的眉擰着,牙語不清,“幹什麽?”

季正則突然笑開了,眼神飄忽起來,漫不經心的愉悅。鄭重的吻落到方杳安額頭,再到鼻尖,抿他兩瓣嘟起來的唇,方杳安有一種微醺的感覺,少年的快樂像夏日的橘子汽水将他包圍。

他被季正則圈着手臂就這麽提抱了起來,兩腳不點地,季正則唆他的舌頭抱着他輕輕地晃,方杳安的腿滑稽地亂蹬,像一只被人提着耳朵的兔。

季正則緊緊箍着他,笑出一口潔白的牙,桃花眼眯得半彎,俊眉修目,顧盼神飛,“你再笨我也要跟你談戀愛。”

季正則重新下了兩盤餃子,熱氣騰騰地端出來,專挑大的往他碗裏夾,“先別吃菜,嘗嘗餃子餡怎麽樣?”

季正則又坐在他對面,像那時第一次來他家裏,手撐着臉,笑意盈盈地看着他,“怎麽樣?好吃嗎?”

方杳安一陣目眩,深覺自己犯了個大錯,就算他是男的,33歲,是個老師,遇見這樣的男孩子也一樣要完蛋。

一種可怕的熱度攀上他的臉頰,他意識到什麽,掩飾似的,低頭不停往嘴裏塞餃子,忽然咬到一個堅硬的東西,圓圓的,是個金屬。

他疑惑地擡起頭,看見季正則浸着笑意的眼睛,“吃到了,好了,一年的好運都是你的了,吐出來吧。”季正則把手張開,接在他下巴上。

他死死咬住那枚硬幣,用力到臉上的肌肉都在抽搐,眼眶猩紅。季正則撬他的牙關,想把硬幣拽出來,他怎麽也不松,面目都猙獰起來。

季正則一把将他扯進懷裏,順他的背,“哦,好了好了,想咬着就咬着。”親在他耳朵上,“不能吞下去啊。”

他母親早逝,被冷漠刻板的父親一手帶大,畢業後的第三年父親肺癌過世,跟葉嵋結婚以後,也是冷冷清清,從小到大,他幾乎從來沒有體驗到過年的意義。

可現在,明明只有兩個人,卻已經這麽熱鬧。

他明明記得季正則是在吻他的眼淚,怎麽忽然就吻到他的嘴,他們明明還在吃年夜飯,怎麽就開始做愛了。

他手撐在窗上,被身後的季正則掐着奶頭撞得不停聳動,呼出的熱氣哈到窗上漾起白霧。他一陣一陣地抖,季正則探過來吻他,呼吸繞在一起,渾濁而粗重,分不清是季正則的還是他的,“太,太深了……哈,輕一點……”

強悍熾烈的性愛叫他恐懼又引他堕落,粗挺昂健的陰莖從他被插得爛紅的軟穴裏抽出來,又狠狠搗進去,方杳安長長地呻吟一聲,像一只哀鳴的鳥,眼淚無聲無息地滾下來。

季正則坐在沙發上,把他反抱在懷裏,掰開他兩條腿,自下而上,深深地幹他。他被搗得亂七八遭,不停地收縮,抽搐,尖叫,喘息,像一具失靈的機械,連指尖都帶着電流,他叫得那樣可憐,卻無限快樂。

城市除夕夜裏禁放的煙花全在他腦子裏炸開了,一朵一朵五彩斑斓,伴随着高潮盛大地開放。他是直接被操射出來的,射的時候自己都沒察覺,後勁卻大,他死死掐住季正則的手臂,多餘的眼白都翻出來,一直流淚,他竭力想說話,嘴唇卻哆哆嗦嗦發不出一個完整的音。

季正則抱住他不停抽搐的四肢,綿密的吻在他耳側,聲線低且啞,壓着濃濃的性欲,“怎麽了寶貝兒?”

他扭過頭艱難地碰季正則的嘴唇,說話的時候四瓣唇貼着摩挲,氣音低弱,“想接吻……”

季正則笑,“可以。”他抽出陰莖,把方杳安正面抱着,一邊吃他被嘬得紅腫的嘴,一邊翹着性器在他臀縫裏蹭動,再撐開肉襞,一點點地頂進去。

進去的過程總叫方杳安痛苦,他伸長了脖子,細細的彎眉輕蹙起來,像吞進那根東西就讓他受了極大的苦楚,白瘦的小臂軟軟地垂在季正則肩上,細弱地嗚咽像在啜泣。

他被抛得好高好高,囊袋打在臀尖上一直插到底,他又有一種被操到失明的錯覺,所有的器官因為性愛沸騰燃燒,他融化在季正則身下了。

等洗完澡睡覺都淩晨三點了,他枕在季正則臂彎裏,年輕的皮膚有股沐浴後清新的濕香,清爽怡人。他好像一個垂涎少年的老精怪,貪婪地攫取這種郁勃的精氣。

“你為什麽喜歡我?”他又在問這個問題,不厭其煩。

“不知道,可能上輩子太愛你了,沒用完,這輩子接着愛你。”

“用完了怎麽辦?”

“不怕,我給你戴了月老的紅繩,下輩子還愛你。”

他說喜歡,季正則卻說愛。

他沒有說話,好久好久,兩個人都是沉默的。

“季正則。”

沒人應聲。

他又輕聲叫了一句,“季正則。”

季正則攬了他一下,把他窩進懷裏,胸膛溫暖而寬闊,說話時輕輕振動,“嗯,我在聽。”

他緊緊扣住季正則的肩膀,“你不要後悔。”

我求求你,不要後悔。

岌岌可危的理智高牆終于崩塌,他戰戰兢兢地加入賭局,賭自己會得到這個男孩的青春期還是他的一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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