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井(五)
第二天早上,秦長生被自己設定的鬧鐘叫醒。
昨晚睡得踏實,秦長生這一覺醒來,只覺得神清氣爽。她把自己的背包拿出來,換了一件白色T恤,外面裹了一件黑色的沖鋒衣,又換了質量上好的黑色運動褲,整個人打扮的格外有精神。
江中雪早就醒了,她坐在床邊,好整以暇的穿上自己的衣裳,依然還是昨天的那身打扮,白色T恤,短褲,露出一截光潔弧度的小腿下白色的襪子和最普通的帆布鞋,這身打扮,根本不像是有秦長生一起深入稷山的打算。
秦長生把自己裹緊實了,再三确認沒有裸露在外的肌膚之後,看見江中雪這身打扮簡直了。低頭看了看自己背包裏的衣裳,秦長生還是善意的開口道:“稷山是個景區,但是我們要去的地方不是稷山的景點,這個季節,山上蚊蟲蜈蚣多得很,地勢險惡,灌木橫生,很容易在身上挂出傷口,你确定你要穿短褲?”
剛剛秦長生早上起床,秉承着助人為樂共同進退的原則,問了江中雪幾個不痛不癢的問題,江中雪看了她一眼,沒有說好,也沒有說不好,她那雙冰雪通透的眼睛裏只有一個意思,少管閑事。
秦長生被她的眼神氣得閉了嘴。
這一會兒,江中雪正在拿起她的黑傘。秦長生剛剛才被她的冷言冷語給氣着,現在看見她穿這麽單薄,下意識一問,心裏頓時懊惱。但是說出去的話已經收不回來了,江中雪聞言,轉過頭來看着她,沒有秦長生預期的冷漠,而是淡淡道:“我只有一套衣服。”
秦長生做好了被她甩一句多管閑事的準備,聽到她這麽說,還有些反應不過來。看着江中雪的眼神不像是敷衍,秦長生頗有些驚訝的說道:“你只有一套衣服?那你怎麽換洗呢?”
江中雪眼神依然平靜,似乎沒有覺得這有絲毫不妥或者不正常,她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衣裳,似乎是動用了自己最後一絲的耐心,平靜道:“髒了就扔了,再買一套。”
難得江中雪現在能和她像正常人一樣對話,而不是昨天一樣莫名其妙冷冰冰。秦長生的眼神更加驚訝了,她看着江中雪,雖然覺得有些不好,但還是問了:“那不能買兩套,備着換着穿嗎?”
換着穿?
江中雪低頭看了自己的衣服一眼,沒說話。她沒有回答秦長生,仿佛這個問題對她來說無關重要。她耐着性子回答了秦長生之前的兩個問題,肚子裏的話似乎都已經被掏空,站起身來,只是拎着黑傘走出了房間。
秦長生一臉無奈,她本來還想問一句,要不要她現在拿一套自己的衣裳給她換上,但江中雪已經一副不想再繼續這個話題的表情走了出去。
跟大爺一樣,難伺候。
秦長生心裏腹诽了幾句,站起身來,也跟着江中雪走了出去。
稷山山清水秀,在川內雖然不如青城峨眉出名,但好歹山高水遠,這些年受的污染少,都是原生态,到現在還有人說在這稷山深山裏見過活的豹子。徐靜還說,這山上有一家土館子,現在還在偷偷獵野豬,店裏的豬肉都純天然,價錢貴分量少,但是有錢人都好這一口無污染,出名的打緊。
徐靜早就在客運站等着了,這個時候上山的人多,客運站窗臺前面排着長隊,徐靜一面在隊伍裏排着長隊,一面給秦長生發消息。她擔心秦長生第一次來這個地方,會找不到客運站這地方,耽誤了時間就不好了。
但是秦長生也是守時的人。徐靜好歹在本地呆了兩三年,找起地方也是駕輕就熟。她估摸着秦長生該過來的時候,已經排完隊買好了兩張票。
秦長生是和江中雪一起過來的。
江中雪跟在秦長生後面,表情平靜淡然,基本不會注意到旁人的目光。但秦長生面對這樣聚光燈一樣的視線,有些無奈的不舒服。
畢竟江中雪這張臉,實在是見之忘俗,過目難忘。雖說世上美女多,但江中雪的氣質更勝一籌,她的臉十分冷淡,沒有一絲一毫刻意的表情,一眼望去,滿目的疏離。
旁邊的人或多或少都會看她幾眼,有些年輕的小夥子還會邊笑邊湊在一起嘀咕,不時又擡起頭來看看江中雪漸行漸遠的背影。
徐靜望見了秦長生,高興的朝她揮手。但當她望見秦長生背後的江中雪時,臉一下子就拉了下來。
很明顯,她對昨天飾品店裏冷淡傲慢的江中雪還有印象。
車站裏的人三三兩兩,坐在旁邊等候的人各自玩着手機或是清點行禮,帶着孩子的婦人和孩子溫柔的講話,也有不耐煩的情侶互相争吵。秦長生走到徐靜旁邊,朝她點頭道:“你來的真早。”
現在才七點四十分。
徐靜望着秦長生身後的江中雪,有些驚疑不定的問道:“你和她認識嗎?”
秦長生點了點頭,下巴揚起,指了指身後的江中雪:“她認識我哥,也就間接和我認識了。她也是來稷山旅游的,她叫江中雪。”
徐靜的臉上一陣狐疑,她盯着江中雪看了幾秒,再挪到秦長生的臉上,壓低了聲音問道:“她是你哥的女朋友嗎?”
秦長生搖搖頭:“只是我哥的朋友,恰好遇上了而已。”
徐靜的臉上的表情放松,她調整了一下表情,對江中雪說道:“你好,我叫徐靜,徐福的徐,寧靜的靜。”
江中雪拿着黑傘,整個人上下就左手一部手機,右手拎着一把黑傘。她确認了徐靜是在和自己說話,眼睛稍微凝聚了一下,頗有些難得的點了點頭。
徐靜看她點了點頭,心裏雖然有些覺得她耍大牌,但是看在秦長生的面子上還是忍了。秦長生卻是松下一口氣,她本來以為江中雪對徐靜的話不會有任何反應,她心裏都編好了一套江中雪是個聾啞人的話,但現在看來是不用了。
前面排隊的人挨挨擠擠的向前湧動着,徐靜哎呀了一聲,朝着她說道:“遭了,我以為只有你一個人,就提前買好了票,想着你來就能走。我只買了兩張票,是八點十分的!現在多了一個人,要怎麽辦?”
秦長生看了看前面排着的隊,問道:“現在排隊還來得及嗎?”
徐靜撇了江中雪一眼,有些為難的說道:“景點的車票,二十分鐘就停止售票了,現在還有幾分鐘而已。這麽長的隊........”
秦長生看了看前面的隊伍,朝徐靜說道:“我去前面問一問,能不能給我們行個方便,我們趕得急,讓窗口給我們辦個緊急的就好。”
江中雪一直沒有說話,徐靜和她隔得不近不遠的站着,雖然嘴上沒說話,但是眼睛還是偷偷的朝着江中雪望。秦長生去向窗口,站在欄杆外朝那隊伍的第一個問:“大哥,能不能讓我插個隊,我趕急事,這車馬上就要發了。”
那排隊的第一個人是個中年男人,濃眉虎目,生的高大。他看着秦長生這樣問,白眼一翻,不耐煩道:“急事?急事早幹嘛去了?”
秦長生有些無奈,被他這麽一罵,想要退回去。那個中年男人看着她像是個學生,年紀又輕,長相清秀不像是插隊占便宜的小太妹,又問:“真有急事?那你先辦!下次有事早點辦!再這樣別想有人給你讓!”
後面兩個人似乎是和這個中年男人一起的,有人說了一句濤哥憐香惜玉,一看到學生妹腦子就發熱。這個名叫濤哥的人回過頭笑罵了他們兩句,退了兩步,給秦長生讓了位置。
秦長生感激的對他說了謝謝,進去補了一張去稷山的車票。後面濤哥和其他兩個人嬉笑,旁邊一個面頰狹長的男子笑嘻嘻的問:“那批貨怎麽走的?”
旁邊一個人搶先說道:“他娘的,這年頭快遞查的嚴,整不通,還是走的老路。老東家也摳門,都到了地方,蛋捂得緊,屁都不放一個。”
秦長生心裏一動,她回頭看了一眼濤哥和旁邊兩個男人。濤哥見她轉過頭,一臉不耐煩:“去去去!辦完就快走!剛剛說趕急,現在又在這裏磨磨蹭蹭!”
秦長生道了謝,心裏也不再管這幾個人的事,取了票,去和徐靜她們一起搭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