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讨厭的味道快洗掉

夜風沉沉,道路兩邊樹影婆娑。

邵與陽全身乏力,車開得很慢。車窗被他降下一半,風吹進車內人獲得片刻清醒。

即使是邵與陽這樣整日裏活得沒心沒肺的人,也不得不承認,此刻他是感到空虛的。身與心都是。

為了自己心裏那看不見摸不着的防線,他定時定量将抑制劑推入自己的身體,分化後這漫長的數十年從未将自己的信息素示于人前。

這些年數不清認識的不認識的Beta或Omega前赴後續要和他上床,家裏人就差找人把他敲暈了用麻袋一裝扔到陌生人床上去,再拜拜送子觀音祈禱佛祖顯靈。

有時他也在心裏跟自己說,得了吧,別這麽矯情,找誰不是找呢。不喜歡Omega就捏着鼻子做下去,一了百了。

但每每事到臨頭他才發現,自己比任何人都懼怕和抗拒。不是出自真心的愛情,不是從內心深處叫人盼望的結合,完全無法讓他提起任何欲望。

若非事出真心真情,一個人也沒什麽不好。

“去他媽的!”邵與陽猛拍了一下方向盤,罵了句髒話。

車停進車庫,邵與陽進了門,一層已經熄了燈。

家的寂靜無光并不使人害怕,反而像是一雙不會說話的手,安撫着他躁動的心。

也好,他需要消化一下今晚有些負面的情緒。

他擡手把領帶扯松,長出了一口氣,換鞋上了二樓。

季惟的房間卻傳出微弱的光亮,房門也是虛掩。

這……怎麽搞得好像是特意等自己回來似的。邵與陽沒來由地一陣心虛。

他正打算蹑手蹑腳走過時,門卻突然被拉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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吱——

“你……”

兩人奇妙地異口同聲,就這麽一人站着一人貓着,大眼瞪小眼。

邵與陽在門口彎腰踮腳的樣子被發現,剛毅的臉上浮起一陣尴尬的神色。

季惟眼裏的疑問一閃而過,瞬間恢複了淡漠。

“你先說吧”

“不,你先說”

……

“好吧,你才回來?”季惟覺得按照慣例這句客套話是要講的。

話進了邵與陽耳朵裏卻變了味兒,怎麽聽都是一副盤問的口氣。

還沒真正進門呢就管起來了,要不得。

邵與陽腰板立馬挺直,朝季惟邁出一步,正色道:“我出去跟朋友喝酒了,你不要管。這不是你們Omega該管的事。”

季惟臉色絲毫不變:“……你想多了,我是說……你身上的Omega味道好難聞,記得洗洗。”

邵與陽一聽這話驚得一跳,立馬動作敏捷地把季惟扯進他的房間,小心翼翼地關上門了,唯恐樓下二老聽見動靜。

“靠,這你都能聞出來,狗鼻子嗎?我都讓風吹了一路了,怎麽還有味兒啊。”

只見他動作麻利地把外套脫下來湊到鼻子下聞了聞,心虛地說:“是有點……那什麽我先聲明啊,這事兒我是被動的,誰知道那個周原是怎麽回事,喝多了非用胳膊抱着我不撒手,我費了大勁才跑掉!轉頭還自己打了抑制劑!累死我了。”

季惟的屋裏只有一盞不甚明亮的臺燈,此刻燈光混着窗外的月光柔和地打在邵與陽的側臉上,映得邵與陽的黑眼圈在陰影中格外明顯,早早冒頭的胡渣忽隐忽現,季惟不由感到一絲好笑。

他沒忍住噗得一聲笑了出來。

聽見他笑了,邵與陽擡頭看着他的臉,本是想質問他有什麽好笑的,找回點顏面。可不知怎麽的,看見他亮亮的眼、彎彎的嘴角和恰到好處的颌骨線條,邵與陽張了張嘴卻說不出話,只覺得心髒癢癢的,仿佛是今晚這小風吹得,吹進了他的心裏,害得他的心此刻酥酥麻麻的,說不出的陌生感覺。

……

季惟見邵與陽突然間如此癡癡傻傻地望着他卻不說話,想是藥力還未過,便問道:“怎麽了,抑制劑打完還是不舒服麽?”

邵與陽這才回過神來。

這句關懷聽着可真妥帖。盡管他知道季惟只是随口一問。

“沒有……就是剛才有點兒走神了。你還沒回答我呢,這麽淡的味道你是怎麽聞出來的?”

“……我不太喜歡信息素的味道,所以對這種氣味很敏感。”季惟頓了頓了,接着道:“不是針對Alpha或者Omega,只要是太過濃烈的氣味我都不喜歡。”

這不巧了麽這不是!邵與陽心想,我也不喜歡!

“最主要的原因是,我有潔癖。聞到你衣服上有味道我就會有些反感,看見吃過的碗筷會不舒服。”

“喔~~~我說呢!所以我們第一次見面我送你回去那天晚上,我一碰到你你反應那麽大!你是不是也讨厭別人的接觸啊?” 邵與陽一臉恍然大悟的模樣,難怪那天覺得季惟反應大得有點怪,這事兒他還記了挺久的。

“嗯,身體接觸也會讓我不太舒服。”

季惟抿了抿唇,又說:“那次……對不起,沒有跟你說明。” 他個頭比邵與陽矮上一點,此時略仰着頭,眼裏是真誠的歉意。

邵與陽誇張地擺了擺手,“嗨!多大的事啊,早忘了。現在都解釋清楚了,沒事兒了。我以後不碰你手了!”

他的領帶還松松地挂在脖子上,外套被随意地拎在手裏,手在空中揮了揮,表情一臉大度。

噗……

季惟看他這副樣子又想笑了,帶着笑意說:“嗯,謝謝你。”

邵與陽又有點發愣了……這感覺不對啊……今晚這反應神經都讓藥力給拖慢了嗎?

“咳咳,你這樣…挺好的。幹嘛整天一副拒人于千裏之外的樣子。” 邵與陽掩示般地咳嗽了兩聲。

……

季惟過了一會兒才輕聲回答道:“我習慣了。”

邵與陽不由地環視了一下現在他呆的這個房間,覺得跟之前有所不同了。

季惟一個大活人住進來了,東西卻并沒有明顯的增多,邵與陽留下的東西他也沒動過。

但仔細找,還是能發現他生活的痕跡,比如,書桌上有季惟帶來的季家人的合照,床上有季惟看了一半被反扣在被子上的《增長的極限》,枕頭邊還有一副深藍色的眼罩,應該是季惟睡覺時帶的。書架上還多了一個藥箱,邵與陽知道那裏面一定裝着大劑量的抑制劑。

真要說起來,這種感覺大概就是鮮活吧,房間變得更鮮活了。

邵與陽擡腿走到書桌前,手指了指桌上的相框,回頭對季惟說:“我能看看麽?”

季惟一愣:“當然。”

這是一張四人的合照,裏面的婦人邵與陽曾見過,正是當日在季家門前與他交談過的季惟母親。另一位年長一些的男人他沒有見過,但他猜想這就是季惟的爸爸了。嗯,季惟說過他爸爸已經不在了,還是不要問了。

照片裏還有一個男人,比季惟略高一點,戴一副金絲邊眼鏡,看五官是有些薄情的長相。

“他是什麽人?”邵與陽指了指相框裏這位。

“這是我哥哥。”

哥哥?哪來的哥哥。

“親的?”邵與陽想也不想就問。

季惟一哂,說:“你這什麽問題。”

仔細看看還真的挺像的,一樣是面無表情的冰山臉,這花一樣的樣貌都長到狗肚子裏去了。

“叫什麽,怎麽沒聽你說起過?”

這話其實有些奇怪了,說起來他們倆原本這幾日也并沒有有過什麽交談,今晚還是頭一遭。

“季恒。他平時工作很忙,金海一直是他在管,最近兩年我們見面的機會也不太多。所以上次你去也沒見到。”季惟這話說得答非所問,邵與陽猜想他與這哥哥沒準兒關系不親。這種事他也算見得不少,周遭都是寧安的公子哥,為奪家産兄弟阋牆屢見不鮮。

“對了,你哥是Alpha嗎?” 按邵大公子的邏輯,能掌權那必定是因為他哥是個Alpha,這就天然贏過了身為Omega的弟弟吧。

季惟搖了搖頭:“不,他是Beta。”

操,好慘。

一家子倆兒子一個Beta,一個Omega,難怪季氏家道中落,淪落到賣兒子的地步。

“呃……那還真是,遺憾啊……” 邵與陽努力讓自己的表情看起來遺憾得到位一點。

“沒什麽可遺憾的,他做得很好。”

做得很好?做得很好還把你賣了……

“那為什麽……”看着季惟漸漸變得深沉的臉,邵與陽沒忍心說下去。

“他已經盡力了。做生意沒有那麽容易。”

嘿!

這不巧了麽這不是,我也覺得做生意沒有那麽容易!

“呃……那個,你介意我邀請你坐下聊麽。”大個子邵與陽同志撓了撓腦袋,決定發散一下用不完的愛心,開導開導眼前這個剛剛”嫁“入邵家的”陌生人”。

畢竟很可能還要相處一個月的,總不好讓人家回去的時候說自己在邵家過得不好吧?面子上哪裏挂得住。

季惟這才發現他倆已經站在桌前聊了五分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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