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把關系定下來吧
“結婚?”
季惟懷疑自己沒有聽清。眼前的情景卻又讓他不得不正視自己聽到的話。
平時站着高出自己一截、總是一臉壞笑的邵與陽,此刻正穿着一絲不茍的西裝,單膝跪在自己面前,手中還捧着一枚黑暗中也光芒難掩的戒指。他收斂了平日裏種種的不正經,雙眼滿含藏不住的期待,定定地望着自己。
季惟下意識覺得現在這樣是不對的,一切不在正軌上,他設想的只是利益的婚姻,從來沒想過邵與陽會向他求婚。
此時季惟覺得自己應該伸手扶起他,可手臂卻像被人掣住一般動彈不得。
他知道自己此刻的臉色一定很不自然。
“你不需要這樣。”
季惟的目光微微錯開了面前的男人。
“啊?”
這句話如同一盆冰水,當頭澆熄了邵與陽此刻心中炙熱的火焰。邵與陽想過季惟會被吓到,也想過季惟可能會說自己瘋了,唯獨沒有想到季惟會像現在這樣回答,仿佛邵與陽正在做的是一件很多餘的事。
他右手拿住戒指,左手向前伸去再次扶住季惟的手腕,說:“你不打算給我一個答案麽?”
季惟眼中的驚訝已經散去,取而代之是讓邵與陽看不透的疏離。
“你知道我沒法說不。”
邵與陽是季惟的朋友,是邵氏的總裁,可還不是他心裏的愛人。
邵與陽明顯怔住了。不是願意或不願意,只是“沒法說不”。邵與陽不傻,他明白了,原來季惟不像自己那樣“需要”他。季惟來邵家是因為金海需要邵家,而季惟自己呢?只是沒有選擇而已。
在這過去的一個月裏,邵與陽所感覺到的兩人之前若有似無的暧昧是難以長久成立的,或許是丢失在了山路上,或者是消散在了山頂的涼風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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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與陽臉上的期待消失得無影無蹤,他低下頭看了看手中的戒指,慢慢站起了身。
有那麽兩分鐘他沒有說話。
但他畢竟是個三十歲的成年人了,他懂得如何管理自己可能失控的情緒。
邵與陽的右手又伸進了褲兜裏,拿出來的時候手上已經什麽都沒有了。
他擡手斂了斂眉心,用一種盡量輕松的語氣說:“随你吧,反正你得是我老婆。”
以往那略帶調侃的模樣又回來了。
不管季惟是滿心歡喜還是一臉失落,反正他是住在邵家即将跟邵與陽結婚的Omega,這點是既定事實。
季惟的目光轉向四周挂在牆上的畫,轉移話題道:“這些畫都是你買的?”
邵與陽聞言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說:“沒有……我找隋文宇借的,他們家是開畫廊的。這麽多畫我買回去家裏挂不下,畢竟這個臨時建築過了今天就會拆掉。”
季惟正悄悄松了一口氣,又聽見邵與陽突然想起什麽一樣地補充道:“不過你喜歡哪副就告訴我,我跟他說過了,這些畫都可以‘贖身’。”
季惟發現自己還是習慣邵與陽這個樣子,輕松的,自信的,容易相處的。
今晚那樣嚴肅正經的他讓季惟有些招架不住。
季惟好笑地搖了搖頭,說:“不用,以後去他的畫廊看不就好了。”
剛剛都快要凍僵的氣氛現在終于轉暖了一點。
邵與陽看見季惟的微笑,有些錯愕,随即又有些釋然。
是啊,這樣不就好了。為什麽要覺得失落呢,自己什麽時候變得那麽不灑脫的。感情沒到那一步,那就不去要求那一步的回應,一切順其自然。
不過,自己到底算求婚成功還是失敗啊。怎麽感覺還不如不求。
說好的感情如逆水行舟不進則退呢。
“那個……季惟?”邵與陽突然想起還有件事沒完成。
“嗯?”
“外面有很多星星,我們去外面坐一會兒吧。”
“……嗯。”
季惟正要往外走,邵與陽突然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梗着脖子說:“我還想抓着你的手。”
說完也不管季惟什麽反應,自顧自拉着季惟的手腕快步往外走。
“好了好了,你慢點兒。”季惟拗不過他,只好疾步跟上。
邵與陽的臉上瞬間又多雲轉睛,他把季惟牽到了室外的草地,回頭說:“你再等我一下。”
接着他跑進房車拿出了一條早已準備好的毯子,快速鋪在了地上,扯着季惟席地而坐。
黑暗中看不清彼此的表情,二人就這樣背對着臨時畫廊靜靜地呼吸着山上新鮮的空氣。
“季惟”
今天邵與陽真的叫了很多次季惟的名字。
“嗯?”
季惟沒有轉頭,仍舊是看着頭頂的疏星朗月,從鼻腔裏散出了一個音節。
邵與陽不知從哪裏摸出了手機,随意地按了幾下,接着微笑地望向季惟,沒頭沒尾地說:“希望你喜歡。”
季惟還沒來得及弄清邵與陽的意思,就聽見“嘭”“嘭”的幾聲連續不斷在耳邊響起,四周霎時有數十束色彩各異的煙花騰空而起,直飛上天,綻開如流星一般,瞬間照得山頂如同白晝,一時間寂靜的山頂變得熱鬧非凡。
季惟驚訝地看着頭頂這一片奪目的景象,他萬萬沒想到邵與陽在求婚之後竟然還有後招。
邵與陽目光收回,看見季惟的嘴唇上下翻動着,卻因為煙花簇簇聽不清他說了什麽,只得大聲地問道:“你說什麽——?”
季惟抿着唇,微笑着不說話了,眼角彎彎的。
這下可讓邵與陽難受了。
煙花仍然徑自在兩人的頭頂綻放着,火樹銀花的燦爛将兩人包圍了起來,仿佛電影中才會出現的場景。
等到煙火燃盡,一股淡淡的火藥味飄進二人的鼻腔。邵與陽首先憋不住了,他着急地扯着季惟的手腕問道:“剛才你跟我說什麽了?”
季惟想不到他這樣執着,轉了轉手腕嗔怒道:“你先松開,纏不纏人。”語調的尾巴卻是上揚的。
邵與陽又不好意思了,唰地松開了手,說:“那你快說。”
季惟轉過頭環視一周,說:“我是想問,煙花也能通過手機控制嗎?”
“哈哈哈哈哈”
邵與陽突然就前仰後合地笑了起來,簡直大有停不下來的架勢。
他一邊笑一邊将手機屏幕劃開遞給季惟看,只見屏幕還停留在短信的界面,一條稱得上是相當簡明扼要的短信發給了一個陌生號碼:
【放!】
原來邵與陽竟然是雇了幾個人整夜蹲在附近,只等他一聲令下就點燃引線。
有錢人的快樂的确不太容易想象。
季惟原本一直克制着笑意,耐不住邵與陽一邊笑一邊拍他的肩,終于也抑制不住地笑了起來,兩人越笑越大,胸腔的振動都仿佛能聽得到,半晌才停下來。
等到終于平靜下來,季惟看着臉都笑紅了的邵與陽無奈地說:“這太浪費了。”
邵與陽卻理所當然地反駁道:“錢都付了,不放也是浪費。”
頓了兩秒又說:“而且是放給你看,一點兒也不浪費。”
這種話邵與陽真是越說越順了。
季惟轉過頭去不再理他。邵與陽便用手肘碰了碰他的腰側,說:“有事和你商量。”
“嗯?”
“我們……把關系定下來吧。婚姻關系。”
季惟有些意外,轉回頭來看着他。
邵與陽補充道:“我父母挺着急的,這你知道。再不定下來我的耳根子就別想清靜了。只要你同意,咱倆下月就去旅行。我知道你怕張揚,我跟爸媽說過了,先不辦婚禮了,咱們就當是出去玩玩,走個過場,這樣我家親戚問起來我媽他們就能說咱倆是旅行結婚的。行嗎?”
季惟沒有說話。他不是沒想過有一天會和邵與陽确定婚姻關系,但這一天真的要來的時候還是有種意想不到的感覺,大概是這段時間跟邵與陽像朋友一樣相處,讓他有了一種二人是在慢慢接觸的錯覺。
邵與陽以為他是顧慮身體關系,又急急地接着說:“放心,我不會要求你發生關系,更加不會強行标記你。我這人只接受你情我願的,這點你可以信任我。”
說完他就直直地看着季惟的眼睛。
“為什麽?”季惟淡然問道。
“嗯?”
“為什麽和我結婚。我聽伯母說,你之前相親了很多次。”
“靠……我媽怎麽什麽都往外說……”
邵與陽順了順自己的頭毛,努力讓自己顯得足夠雲淡風輕:“嗯……這事兒吧,天時地利人和呗,對的時間遇到對的人呗……我覺得你挺好,安靜又會做飯,我媽還那麽喜歡你。然後我又該結了,就你了呗。”
季惟:“……”
“哎呀你就說行不行吧!”邵某人即将惱羞成怒了。
“……行。”
就像季惟說過的那樣,他沒法說不。至少他自己是這樣以為的。
一切就像是季惟來邵家之前所下定的決心那樣,遲早是要來的。一切又有一些不一樣,季惟心裏那堵自己砌起的厚厚磚牆裏,不知何時落入了一顆種子,這顆種子稚嫩卻頑強,或許終有一天會頂破力量數倍于它的厚牆。
有些人的感情像海,來得洶湧澎湃,帶着裹挾一切的架勢;有些人的感情卻像芽,來得悄無聲息,可誰又敢說它以後不會成長為參天大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