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感情何談對錯
喧鬧的酒吧中,邵與陽第三次按亮手機屏幕,仍然沒有來電提醒。他罵了一聲操,失望地将手機丢進沙發,然後猛灌了一口酒,狠狠将玻璃杯放到了桌上。
他和周原從酒會離開後徑直來到附近一家酒吧,周原叫完酒回來見邵與陽仍舊悶悶地靠在卡座沙發上,便擡手搭上邵與陽的肩安慰道:“差不多得了與陽,何處無芳草啊,我放下你不也就小半年的事兒嗎?”
他的手一過來,邵與陽便聞到了他身上的香水味,眉頭立即皺起。
邵與陽将他的手臂擋下,語氣不耐道:“AO授受不親,你躲開點兒。”
此刻周原哪裏還是以前那個對他百般讨好的Omega,見邵與陽态度如此,自己幫也幫了,倒不如讓他一個人冷靜一下,便道:
“不識好人心,得了,我也不管你了。我的任務也完成了,你好自為之吧,我跳舞去了。”
說完便熟門熟路地竄到舞池中,腰肢随着音樂擺動,在舞池中熱舞起來。
邵與陽一個人坐在卡座中,只覺得周圍嘈雜的鼓點和扭動的人群令人煩躁不堪。吧臺處的Alpha和Omega也無不兩兩作伴,勾肩搭背親密耳語,更襯得他形單影只格格不入。
剛才周原的話言猶在耳,像根刺一般紮進了邵與陽心裏。
他應該放棄季惟嗎?
孤注一擲也好,一廂情願也罷,無論用什麽詞去形容自己,不過是表達一個求而不得的意思罷了。
邵與陽拿起桌上的威士忌給自己倒了一杯,端起酒杯盯着杯中的液體輕輕搖晃。
“你真可悲。”他自嘲道。
所謂愛一個人,其實不就是這樣。當你愛他的時候,他是千般萬般好的,沒有哪一顆仙草奇株比得上他的樣貌,也沒有哪一種妙音美樂能夠跟他的聲音比拟。就連他不愛你這種悲傷事,你不過嘲句自己可悲,要讓你說句他多可恨,卻也是說不出口的。
邵與陽何嘗不是如此。到了此時此刻,他也不覺得季惟不在乎他、不喜歡他是季惟的錯,感情何談對錯。他心中只是苦悶,為什麽自己已經做了這麽多,季惟就是不肯給他哪怕一點點回應呢?難道自己就注定走不進他的內心。
邵與陽多喝了一兩杯有些微醺,神智卻很清醒,不禁自言自語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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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惟,我好想看看你的心裏究竟在想什麽。”
你的心不管有多大,哪怕是沒有一點光亮的地下迷宮,我也想進去找上一找,看看會不會有我的身影。
足足一個小時,邵與陽沒有跟任何人說話。
已經快淩晨一點了,酒吧卻還跟他們來時一樣熱鬧,這裏的人仿佛都不用回家。
周原跳得累了,端着杯飲料春風滿面回到卡座,見到邵與陽又是一驚,說:“你竟然還沒走?”
邵與陽瞥他一眼:“走去哪兒?”
“回家啊”周原詫異道:“你父母不是一直都不喜歡你回家太晚麽?”
周原這麽一說邵與陽才想起來,之前為了搪塞周原,的确是用過一兩回父母當借口,不禁苦笑道:“我父母不在家。”
邵父邵母上周就出國旅游了。
“哦——”周原了然。
“難怪你不想回家,看來是不想回去面對季惟吧。”
邵與陽被人戳中心事,一言不發地又喝了口酒。周原自知不能再刺激他,便坐到他一旁道:“你少喝點兒,什麽大不了的呢就值當這樣。”
他擡手看了眼表說:“我該回家了,這邊兒都沒什麽帥哥,沒意思。你要不也走吧,把你一個人扔在這兒我也不放心,萬一喝多了都沒個人送你回去,這兒的酒保我們也不熟,随便來個人把你手表項鏈什麽的給摸走了這酒吧可就差不多能關門了。”
邵與陽這才想起,自己脖子上還挂着跟季惟的訂婚戒指。
自己當時趁季惟睡着了,把他那枚放在了他的房間裏,不過季惟好像從來沒有戴過。
邵與陽伸手摩挲了一會兒胸前的戒指,又沉默地将它藏回了襯衫裏。
“與陽、與陽”
周原手在邵與陽眼前揮了揮,企圖讓他回神,說:“走吧,我送你。”
邵與陽點了點頭,起身拿起自己的西服外套。
兩人向外走了幾步,邵與陽突然想起自己的手機還在沙發上,便說:“等等,我回去拿一下手機。”
他步伐微微有些不穩,拒絕了周原的攙扶,自己走回卡座,手伸到坐墊後一摸就摸到了自己的手機,卻無意間将它按亮。
酒吧中燈光昏暗,手機屏幕卻足夠明亮,亮到邵與陽清晰地看到屏幕上的每一個字。
00:02分
【可憐的季惟:什麽時候回來】
邵與陽登時渾身僵直,一個小時以前季惟給他發短信了。
他突然之間覺得消失了一整晚的力氣重新回到了四肢,心髒瞬間劇烈地鼓躁起來,一下快過一下像是要蓋過酒吧的鼓點,血液在血管中四處流竄着激動着無法自抑。
他甚至能想象出季惟發這條短信時的樣子,一定是微抿着眉猶豫着的,下了很大決心。
酒吧裏仍舊吵鬧,邵與陽卻除了心跳聲什麽都聽不見了。
不行,他必須馬上回去,他立刻就要見到季惟。
邵與陽緊抓着手機轉身立即向酒吧外奔去。
“唉?!與陽!”周原在他從身邊奔跑着擦身而過時疑惑地喊道。
邵與陽頭也不回地大聲道:“我自己走,不用送了!今天謝謝你。”
他已經顧不上去管周原聽見或是沒聽見,此刻他的心裏像是被小貓的爪子撓着一樣難受,家裏有一個他視如珍寶的人正在等着他,已經等了他一整個晚上了。
邵與陽狂奔到馬路中跳上一輛出租車往家奔去。
他一刻也等不了了。
——
邵與陽站在別墅門口,努力平複了一下激動的呼吸,推門而入。
房裏沒有聲音,客廳的燈熄了,沙發上空無一人,只有餐廳裏有暖黃色的燈光透出來。邵與陽動作極輕地換上了拖鞋,朝餐廳走去。
剛一走到餐廳門口,邵與陽就聞到了一股好聞的味道。一個米白色的湯煲靜靜地被放置在餐桌上,也許是怕燙壞桌子,砂煲下還放着一只烤箱用的隔熱手套。湯煲旁有一套幹淨餐具,連丢骨頭用的瓷盤都已經準備好。
除了季惟,不會有第二個人這樣細心。
邵與陽怔了一怔,上前揭開了湯煲的蓋子。裏面是季惟做的羊肚菌石斛魚膠湯,邵與陽不喜歡枸杞的味道,湯裏一粒枸杞都沒有見到。砂煲保溫好,邵與陽伸出兩指探了探外壁,到了這時還能感覺到一點溫熱。
邵與陽也不開火,坐到餐桌邊,就着頭頂的暖燈靜靜地喝完了一大碗湯,羊肚菌和魚膠都炖得又鮮又軟,湯裏卻不見油星。這碗湯像是讓邵與陽漸漸鎮定了下來,他的心終于不再像之前那樣躁動。
喝完湯,邵與陽關掉了餐廳的燈,慢慢走上樓去。
季惟的房間門沒有關嚴,從門縫中透出落地燈的光來。屋內很靜,邵與陽輕輕推開門,一步一步朝裏走去。
季惟穿着睡衣,腰間枕着一個枕頭,斜靠在床頭睡着了。他兩條修長的腿垂到了床邊的地上,手臂無意識地挨着身後的枕頭。季惟的手機就放在他的手邊,無聲地向邵與陽訴說着,它的主人曾經在床頭靠坐着等過他的回音,直到自己支撐不住睡了過去。
邵與陽走近床頭,細細地凝視起這個操縱着自己喜怒哀樂的人。他看上去那樣好看,眉頭卻沒有完全舒展開,像是有什麽心事。
離床頭不遠的桌前,抽屜不知被什麽東西卡住了沒有關嚴,正是那個季惟從來沒有當着邵與陽的面打開過的抽屜。
邵與陽動作小心地拉開,在看見抽屜裏的東西時怔住了。
裏面的東西不止一件,邵與陽卻碰巧全都認識。
卡住抽屜口的是巴曼島集市買來的那頂草帽的帽沿,連邵與陽都不記得這頂帽子什麽時候被季惟拿了去。帽子的尺寸收進這個抽屜有些勉強了,但季惟不願意折它,所以還是一整頂直接放了進去。
拿開帽子,下面有個顯眼的黑色絲絨戒指盒,正是之前他偷偷放在季惟房間的那個。盒子是當時随着戒指一同買來的,邵與陽還記得那開關處有些玄機,用絲絨線纏了幾道,打開頗費點功夫,此時那線卻并沒有纏在卡扣上,像是剛被誰打開過,又或者由于盒子的主子時常會打開它,因此幹脆不費事纏好。盒子裏,季惟的戒指仍牢牢地被鏈子穿着,并沒有跑到哪裏去。
還有一樣東西被壓在了戒指盒下面。邵與陽拿起來一看,是一張被平整地粘在厚畫紙上的紙條,上面是自己的字跡。沒錯,是自己當初給季惟道歉時,寫在一個橫格紋筆記本上再随手撕下來的。季惟不僅還留着它,更小心地将它用膠棒粘到了厚紙上。紙張是純白的,上面出現一塊橫格紋紙片,看上去有些突兀和滑稽。
邵與陽無聲地微笑起來。季惟就是這樣,做什麽事都認真到有些較真的模樣。
季惟是完整的,也是多面的。他似乎很堅強,從小一個人在孤兒院長大,又被目的不純的季家領養,還是好好地長大了,他又好像很懦弱,即便被要求拿婚姻交換利益也不出言反對,仿佛永遠活在季家的陰影之下。他足夠聰明勤奮,做總裁特助跟進項目方案和畫畫每一樣都有聲有色,但他又很宅,運動是一樣都不愛的,除了出門散步寫生好像就是在家看書。他很有主見,即便邵與陽在邵氏集團是絕對的權力核心,兩人意見相左的時候他也不會輕易退讓,總要據理力争,有時甚至讓邵與陽敗下陣來;可他同時又總是很無所謂,邵與陽要結婚就結婚,要出國就出國,要和周原離開就離開。
邵與陽望着季惟的臉,心髒酸澀鼓脹。
自己愛的,難道不就是這樣的他嗎。愛也一樣,很簡單也很複雜。愛可以有一千一萬種理由,但說到底愛的就是這個人而已。這個人的每一面,好的壞的,組成了一個有血有肉的人。
愛一個人,原本就是件讓人開心幸福的事。更何況,這個人也一樣在意自己。
邵與陽目光微動,彎下腰拾起床上的一條薄毯,輕輕地蓋到季惟的身上。
“唔……”
季惟的睫毛顫動了兩下,緩緩地睜開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