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破局&嘴炮
迎親隊伍離開謝家,走在大街上。
遵循古禮,謝庭月和楚暮是不可能在一起的,楚暮有楚暮的馬車,謝庭月有謝庭月的轎子。
簾外漫漫風雪,足夠讓人冷靜。
謝庭月搖搖頭,抛開腦子裏的雜念。
上輩子沒能和楚暮順利成親,卻并非沒有任何交集,他見過楚暮兩次,兩次時機都很特殊,楚暮可能并不知道他是誰,但他看到了楚暮的闊朗,獨特的強大與力量。
他不能因為對方的禮貌和修養,就理所當然的放了心,作為陌生人,他必須好好表現,保有足夠的好感,才能讓對方不退貨……
利益捆綁可以,談買賣也可以,短時間內,他不能放走楚暮這個丈夫,也要對得起自己的良心。
長長的路仿佛見不到盡頭。
寒風侵骨,飛雪遮眼,天地一色,不管獵獵裹邊橫飛的鋪幌子,還是随風劇烈搖擺仍然蓋了滿身雪的枯枝,都挾滿冬日獨有的蕭瑟和肅殺,好像在提醒着人們前路危險,行路小心。
謝庭月眸底映着雪色,兩只手扣的緊緊,心跳越來越快。
好希望這條路不要停,只要不停,危險一刻就永遠不會到來。
可時間自來殘酷,從不肯為任何人駐足停留,路總有終點,那一刻,也一定會來。
迎親隊伍走到岔道口,突然猛的一頓,馬嘶長鳴,隊伍亂了!
因是路口,大雪迷眼,首尾車輛顧不上,一亂,就散了。人群裏不知道誰在尖叫:“來人——快來人——大少爺暈過去了,快點送醫!”
這個大少爺,指的當然是楚暮。
有人猶豫着答了一句:“可大少爺正在成親……”
“成親也要有命啊!快點送醫,別廢話!”
楚家下人忙成一團,伺候楚暮的伺候楚暮,安排現場的安排現場,但事情發生的太快太急,不可能立刻理的井井有條。
就是這時候!
謝庭月左手拎袍角,右手撐轎窗,腰腿發力,一個魚躍,跳出了轎子!
“楚暮——”
就像一個正常會擔心伴侶的人,他滿臉焦急的沖向前方。
都是男人,成親禮服相對有些變動,比如謝庭月沒穿裙子,沒蓋蓋頭,只一身大紅喜袍,滾着金線,他本就相貌俊秀,皮膚白皙,配上紅衣烏發,身側漫天飛雪,畫面美感相當值得深品。
混在人群裏的壯漢一臉呆滞。
不是說……人喂了藥,會浪的發|春麽,怎麽活蹦亂跳像個兔子,不等他伸手就蹿出來了?
浪是浪,浪的方式和說好的不一樣啊!而且對着的人不是他,是新婚丈夫!
壯漢眸色陰陰,唇邊黑痣上的毛都要揪下來了。
這筆買賣好像有點兒不對勁,怎麽辦,做不做?
他有些猶豫。
目光在謝庭月肩背,腰臀,長腿上流連,再看看紅衣映襯下越發精致白皙的面龐,如美玉一般,勾着人想摸,想碰……壯漢往掌心啐了口口水,兩掌一擦,幹了!
反正錢都收了,不如就跟上去看看,能搞,占便宜的事不幹白不幹,不能搞,也能解個眼饞!
壞菜了也不是他的錯,兔子沒發|春,完全是買方沒準備好!
黑痣壯漢眼泛淫光,暗搓搓跟上。
就見那白膚紅袍的小兔子跑了幾步,迷迷噔噔停下,像是被大雪迷了眼,找不到丈夫的方向。略愣住頓了頓,胡亂選了個方向繼續。
黑痣壯漢都要笑出聲了,對,就是這個方向,小寶貝兒,跑到巷子盡頭才好,沒人看到,正好成事!
他跟的太猥瑣,太專心,完全沒注意到,在他身後不遠,墜了個尾巴——冬哥。
選擇這個方向,是謝庭月計劃好的。
時間太緊,他來不及調查,也來不及做更多,只能先想辦法改變有關自己的結果。
這場亂上輩子就有,楚暮也像今天一樣暈倒了,後性命無憂,這一次,定然也可以挺過去!
在心裏說了數聲抱歉,謝庭月小跑着,速度極快的進了一家鋪子。
這是一間布料店,已逝嫡母甘氏的陪嫁。
甘氏去前留下遺囑,嫁妝分作兩份,一份給他,一份給謝庭星,但謝庭月一直覺得,甘氏已經給了他所有母愛,這些東西應該都是弟弟的,他一文都不能要,遂這份遺囑,他悄悄留着,沒讓任何人知道。因弟弟年齡尚幼,所有陪嫁鋪子他代為保管,日後交付。
這個鋪子的掌櫃姓劉,叫劉遠山,他之所以選中這個鋪子,為的就是這個劉掌櫃。
上輩子他被林氏算計的死死,甘氏嫁妝一點都沒保住,這鋪子當然也是。林氏拿了嫁妝,不善經營,把鋪子給賣了,劉掌櫃看不慣林氏作為,又因簽的本就是年契,當即典銀而出,另起爐竈,自己做起了小本生意。
劉遠山很喜歡做生意,一心鑽研努力,小有成績,可惜眼光格局有限,只做到了小富即安,做不成一方巨賈。
謝庭月認為這個人可用。
“見過二少爺。”
劉遠山拱手見禮,話說的有些虛。
他昨天收到了冬哥傳信,主子交待下來的事當然要辦,但二少爺成親的日子,怎麽會有時間到他這裏來?聽到外面的動靜,更虛了,二少爺提前就有安排,難道這一切……
“時間不多,我便開門見山了,”謝庭月手負在身後,一雙清隽雙眸直直落在劉遠山身上,“今日意外,我也是受害者,劉掌櫃不必多想,我今日來,是想同你談一筆買賣。”
劉遠山方臉一派肅然:“二少爺是東家,有什麽事直接吩咐便可,何來談買賣一說?”
謝庭月微笑:“我說的并非尋常生意,僅代表我自己,同劉掌櫃你,談一筆買賣。”
“我?”劉遠山指着自己鼻子,方臉上寫滿不解。
“商人逐利,純粹的忠心很難,但商人講誠信,重契約。”謝庭月從袖袋裏掏出一張寫滿字的契約紙,“我讓你心服,你對我奉獻所有忠誠,何日我本事不夠,你不再心服,随時可以提出離開,但離開之前,我要你十成十,發自靈魂的忠誠。”
“怎麽樣,敢不敢?”
一瞬間,目光逼視,劉遠山看到了謝庭月斂于眸內的所有鋒芒,那麽明亮,那麽熾熱。
他早已過了不安分的年紀,可就是這麽奇妙,心底深處的一點點熱血,好像被勾了出來。
“當然,也不是逼你現在就做決定,你可考慮。”謝庭月微笑,“我今日至此,先同劉掌櫃探讨一個問題,何謂成本?”
劉遠山方臉微凝,沒立刻回答。
今天的二少爺,和以往很不一樣,他有點……不大确定怎麽回話好。而且成本這兩個字,還用問麽?
謝庭月:“比如說這布料鋪,地契房契都在我手裏,反正是我自己的,我任性賣別的不賺錢,或者直接把它關了,不做生意不賺錢,是不是也沒折本?”
劉掌櫃很謹慎:“這……房屋,還是會有一定折舊的。”
謝庭月眼神微眯,笑意漸深:“我若把它租出去,一個月會得二兩銀;交給一個熟手女掌櫃賣胭脂水粉,一個月能得八兩銀;給你劉掌櫃做布料生意,一個月最多的……我記得是三十兩?若我有相識信的過的珠寶商,這個收益會翻十倍不止。”
“所以我認為我的成本,不是租金的二兩,不是胭脂水粉鋪的八兩,也不是劉掌櫃幫我掙的三十兩,而是那翻了數十倍的三百兩,五百兩。”謝庭月仰頭,深深一嘆,“賺不到這個數,我就是在虧錢。若我把鋪子關了,折的可不只是房屋的舊——所謂成本,是被放棄了最大價值。”
劉掌櫃如被重錘砸過,心跳加速,眼神猛的一亮。
這個說法……當真是聞所未聞!
就算自己的鋪子,不賺并非是沒虧,賺的少已經在虧了!商人眼光當更開闊,看到更多的可能性,善于利用資源,選取最大的價值方式,才是大道!
醍醐灌頂,豁然開朗,無非是此了!
謝庭月震完劉遠山,給他一些反應的時間,緩聲總結:“做任何事都有成本,我們手裏的資源有很多種選項,哪個價值最高,哪個就是成本。為商者,遇到難題不怕,怕的是不知道怎麽解決,看不到方向。劉掌櫃,我年紀輕,不一定每筆買賣都能做好都能贏,但我一定可以給指引你不同的思路方向。今日事忙,我不便停留,這契紙我已簽好字,便留在這裏,你想好了再決定。”
話雖如此,他有自信,劉遠山一定會簽。
《大國經濟》是一本奇書,他不知從何而來,只知自記事起,這本書就一直在自己身邊,可惜上輩子不知道它的好,一直沒看過,生命的最後日子撿起來,大呼過瘾,卻已沒有時間。
他相信,這本書的內容能讓他瘋狂,如獲至寶,也一定能讓別人瘋狂!
劉遠山方臉上滿是紅光,雙目銳亮,差點當場就說我簽!少爺年紀雖小,站的卻足夠高,今天能教他這個,明天就能教他別的!他缺的就是眼界,吃了讀書少的虧,為什麽不簽?少爺還心慈,說了他可以随時離開,只要自覺足夠聰明厲害,不需要再教!
可他也明白,今日着實不是機會,二少爺大喜,外面事還多,沒空跟他扯閑。
他立刻逼着自己把情緒轉回來,盡量保持鎮定,把準備好的東西拿出來:“您要的老山參和上品鹿胎……隔壁淩大夫我昨日也已提前約過,這個點不會出門,您直接過去便是。”
謝庭月接過藥材,目光順便往窗外看了一眼,長長呼了口氣。
前兩步行動,成功!
他卻不知,剛剛在這鬥方小鋪裏的言語,令人眼前一亮的‘成本論’,并非只有劉遠山聽到了。
隔牆有耳,還不只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