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回門找茬
其實謝庭月一直有句話想跟楚暮說。
楚暮能不能……陪他回門?
三朝回門,他打算做一些事,楚家家世門第于他大有用處,‘新婚夫郎’親至更是一份難能可貴的特殊助力。
昨天白天太倉促,到處亂哄哄,也沒有合适時機,晚上有時間單獨相處……氣氛又朝詭異的方向發展了,問不出口。
今天——
謝庭月看向‘新婚夫君’,安靜的出奇,不鬧,不說話,不像昨天那樣讓人臉紅心跳又不安。
人與人之間的距離感很微妙,經過昨晚的‘臉紅心跳不安’,不管楚暮今日如何表現,冷漠還是疏離,謝庭月都不覺得尴尬,對方姿态并非拒絕,他有話亦可以直說,不必躊躇難言。
但楚暮這麽安靜,膚色蒼白,唇色淺淡,沒一點精氣神,顯是昨日勞累太過,一覺根本休養不回來。
這是個病人,病情很重的很種。
謝庭月就猶豫了。
不能幫對方分擔,不能更體貼就算了,還非要拽着別人燃燒自己照亮他人……
再等等看吧,看稍後他的身體狀況怎麽樣。
謝庭月把話收回心裏,和楚暮打了聲招呼,轉身去外廳,叫了冬哥。
這一去,就是一個時辰。
需要做的事,交代的話,成親前一天就說的清清楚楚,今日碰頭主要是信息的反饋和交換,以及接下來勢必要進行的事,查漏補缺,順勢而為……
謝庭月心思不停轉,雙眼越來越亮,越來越有信心,回房間時,腳步十分輕快。
如果明天楚暮能陪他回門扮個定海神針,一切穩的不能再穩!
推開門,楚暮睡着了。
他斜靠在榻上,長長睫毛在眼底投下陰影,握着書卷的手要滑不滑,頰邊有淡淡的紅。榻前不遠處炭盤燃的正旺。
這是暖和了?
謝庭月看了看,榻上鋪了厚墊,靠墊也是蓬松柔軟的,這個姿勢不會累也不會難受,就沒吵楚暮,只輕輕取下他手中書卷,拿來柔軟毛毯,給他蓋在身上。
靜靜看了對方許久,謝庭月心說還是算了,讓他好好休息吧。計劃很順利,他一個人也可以搞的定,只是時間可能略久……
謝庭月離開後,楚暮眼睫微顫,慢慢睜開了眼。
眼梢微眯,眸底暗色起伏。
趁着謝庭月沒注意到,他轉出門,命令自己的長随秦平:“把那個藥拿過來。”
秦平臉色瞬間繃緊:“少爺,那藥不能多吃!你昨天已經吃過一粒了!”
楚暮盯着他,眸底是不容置疑的冷光。
……
決定做好,謝庭月就不再糾結躊躇,一門心思想明日回門攻略。要怎麽說話,找什麽時機開啓正題,繼母林氏可能會有什麽反應,他要以怎樣的姿勢應對……總之,必要站在不敗巅峰,給林氏一個大大的教訓,讓她明白,有些手不可以亂伸!
這事了了,以後的日子也是要過的,拉攏了劉遠山,接下來幹什麽?手邊有哪些可利用的資源,上輩子這時候發生過什麽事,可以用一用的?
心裏裝的事太多,腦子不停轉,就沒過多的精力關注楚暮。好在楚暮今天一天都很安靜,身體也沒什麽異樣,除了不健康,沒什麽特別。
養精蓄銳一晚,第二天謝庭月早早醒來,小心翼翼起床穿衣,注意不吵醒楚暮。
草草吃兩口東西,他轉去正院,和長輩們打招呼。
老夫人那裏氣氛如常,有不愛說話的,有眉目間隐隐露着擔憂的,也有明意暗意各種刺的,謝庭月‘歸心似箭’,不中聽的話全當聽不見。
不過他也算看出來了,楚暮陪不陪他回門,他有沒有真正關心體貼楚暮,好像根本沒有人太在意,他們兩口子的事自己做決定就好。
也不知這是好事,還是不好。
一切準備就緒,謝庭月整理衣衫,走到準備好的馬車邊,一推門,裏頭竟然有人!
撲面的暖風和藥香,笑吟吟看着自己,君子淡雅如沐春風的臉,不是楚暮是誰?
謝庭月把手迅速關上車門隔住冷風:“你怎麽在這裏?”
“今日不該回門?”楚暮煞有其事的微微側眉,“還是我記錯了?”
錯……當然是不可能錯的,謝庭月只是沒叫上他。
“夫人該不會想抛下我,自己一個人偷偷回門吧?”楚暮身體微微前傾,語調微揚,像在開玩笑,又似乎帶了些埋怨嗔怪。
謝庭月斷定自己沒有看錯,對方眼底有明顯的落寞和難過,他傷心了!
是覺得被嫌棄了?而且別人嫌棄的似乎很有道理,他沒底氣正面反駁,只能以玩笑撒嬌的方式圓面子?
謝庭月頓時心生愧疚。
病人總會敏感多思,他不應該這樣。
“怎麽會?我就是進來看看環境怎麽樣,馬上就會去叫你的!”謝庭月說瞎話不帶眨眼的,一臉正氣。
楚暮笑了一聲。
這一笑,如雲霁霧散,春光韶華:“當真?”
“當真!”
“夫人可要記得說過的話……”車裏沒別人,楚暮沒骨頭似的靠過來,頭枕在謝庭月大腿,“起床猛,頭有些暈,讓我靠會兒。”
謝庭月身體微僵,卻沒推開楚暮。
他看的出來,對方是真的不舒服。
不舒服……為什麽還要來?
就不能對自己的身體珍惜一些麽!
這個人,真的很需要照顧。
謝庭月幽幽嘆了口氣。
‘嫁’到楚家,他有所圖,楚暮給了他很多驚喜,并不在意幫他遮風擋雨,替他做虎皮大旗,但凡他有點良心,回饋對方多少照顧關懷都是應該。
……
新姑爺來了!
前頭的過來一報信,謝良備就坐不住了,一臉大喜的站起來,興奮搓手:“賢婿竟親自來了!不行,我得去門前迎一迎!”
說完撩開袍角就往外走,一邊走,還一邊吩咐林氏:“你讓下邊上好茶,炭盆再多拿幾個來,別把楚公子凍着了!”
林氏面沉如水,差點把手裏茶杯砸了。
楚暮竟然又親自來了!那賤種好大的臉面!
目光滑到窗外,看到自己丈夫匆匆遠去的身影,她又忍不住白了一眼。你是岳丈,他是姑爺,差着輩份呢,這麽上趕着也不怕別人笑話!
楚家的馬車剛到門口,簾子一打,謝庭月就看到自己的爹笑吟吟站在前面,看也不看自己一眼,沖着楚暮拱手作揖:“賢媚親至,寒舍蓬荜生輝啊!你這身體不好,老二應該以你周全為先,竟還要纏着你一起回門,簡直不懂事!”
楚暮被秦平和謝庭月扶着下了馬車,坐上輪椅,理順衣角,方才拱手回禮:“小婿拜見岳父本就應該,不感道辛苦,您可別慣着我們才是。”
二人一翁一婿,一站一坐,一長輩一年輕,俱都面帶笑笑,氣勢氣場應該前者為上,可不知怎的,這兩位表現……那叫一個違和。
要不是親身參與,謝庭月差點都懷疑,這不是翁旭見面,而是下官與上官。
“外面風硬,有話咱們家裏說,走走走,進門!”
謝良備熱情帶路,一邊請楚暮進去,一邊悄悄在後面拽了下兒子,壓低聲音,一臉意味深長:“這不是挺聽話懂事的?”
知道拉攏丈夫,為自己家謀福利。
謝庭月眼梢微垂,聲音也很低:“兒子一向聽話乖巧,只是不知,為何父親一直誤會?”
怎麽誤會的?誰讓你誤會的?
謝良備一怔。
可惜有客在前,沒太多的時間給他思考,他只能重新擺了笑臉,和楚暮寒暄。
進門,上茶,說趣話炒氣氛,一輪‘親熱’流程走完,謝良備長長嘆了口氣:“前日送親路上突發小意外,我還擔心兆頭不好,親家會介意,不成想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賢婿親至表态,可見親家家風!”
“前天那可不是什麽小意外。”謝庭月快準狠截住話頭,無情的潑了一盆冷水。
楚暮一點也不介意,顧自捧香品茗。
“既然父親提到這裏,我這裏有件事,必須要禀報。”謝庭月視線似有似無的掃過林氏,手一揚,“帶進來!”
一個膀大腰圓,嘴角有痣,看上去頗為油膩的壯漢被押了進來,跪在地上。
謝良備完全不懂發生了什麽,正要發怒,見楚暮捧茶品茗,君子淡然,如竹如蘭,覺得自己不能輸,伸手捋了捋胡子,擺出高深莫測的表情,沒說話。
林氏看到被押進來的麻三,眉心狠狠一跳!
前日謝庭月順利進了楚家的門,和楚暮拜堂成親,她就覺得不對,派人尋找麻三未果,她意識到出事了。好一點,無非是麻三卷錢跑了,她就當破點財,往壞的方向想,事辦砸了,麻三被人逮住了。
最壞的結果,就是麻三被謝庭月逮住,謝庭月什麽都知道了。
但當日謝庭月成親,應該……就算有運氣,也應該沒這麽多時間?
她怎麽想都覺得不可能,可事實就是如此打臉,人被謝庭月這賤種押回來找上門了!
林氏一向心思深,尚能穩住,站在她身邊的王媽媽就像見了鬼,這這這——怎麽可能呢!
謝庭月微微一笑,沖着麻三笑出一口白牙:“說說吧。”
麻三身上肉皮一緊。
他沒什麽節操,是個見錢眼開的,跟林氏也只是談買賣,并沒有多深的交情,再加上這兩天的‘遭遇’,不敢有瞞,竹筒倒豆子就說了。
“就……有人給了我一大筆錢,說有便宜好占,讓我在三天前貴府二少爺成親的路上等着,搞……搞點事。”
謝良備一臉肅容:“搞什麽事?”
“搞你兒子啊!”麻三想給點面子,說隐晦點,結果對方聽不懂人話,只好直接來了,“說別的不用我管,到了地點,到了時間,貴府二少爺就會發|春——控制不住自己,随便我怎麽玩!”
“啪”的一聲,楚暮手上的茶杯蓋掉在茶杯上。
麻三吓了一跳,擡頭看到楚暮的臉色,吓的喉頭一噎,聲音可見的低了下去:“誰知……二少爺根本沒發作,當時那麽亂,他還跳下轎子,一路朝着楚公子的方向跑了——我他娘被騙了!”
“我一度很奇怪,麻三為何這般篤定,”謝庭月靜靜看着謝良備,“直到我聽說,我院子裏那條小黃狗,在我成親那日,一整天都和其它的狗……方才想起,那日我桌上曾被放過一碗甜湯。”
“成親忙碌,有些事不方便,別說飯食,水我都不敢喝一口,那碗甜湯來時,小黃狗蹭過來,巴巴看着我,我瞧它可憐,都給它了。”
“還好,給它了。”
湯裏有藥,不致命,只催|情。狗亂一場沒關系,換成人,就是大事了。
謝良備臉色可見的黑了。轉頭再看楚暮,後者如沐春風的笑容已經收起,顯是非常不悅。
發生這種事,該向誰問責?
甜湯……後廚……
找主理中饋的準沒錯!
謝良備當即拍桌子,喝斥林氏:“怎麽回事,你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