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杖打黃媽媽

黃媽媽的話把立場擺的很清楚。

沒規矩不成方圓,楚家幾代人都是這麽過來的,下人們敢有違。你謝庭月是少夫人,被委以重任交了中饋,可賬目未交接清楚,最後一道程序沒走完,你就有無權做的事。

小事,家裏吃用,照規矩走,沒問題,你要百年好參這種金貴東西,抱歉,必須得走手續拿條子!

下人們分工不同,有采買有管事有庫房,好參入庫走的手續多,這條你得一處處一個個拿。一個拿不到,下一個就辦不了。這大半夜的,想聚齊所有人,痛快把條拿了?

呵,少夫人您是辦難人呢吧!

這偌大宅子,沒錯,是楚家的,可所有事都靠下面人跑,沒人跑,你就辦不了事。

她們要讓新來的少夫人明白,這地盤,并不是他說了算,想先好怎麽跟大家相處!

有些話,不用明說,彼此都是聰明人,心知肚明。

謝庭月冷笑:“賬目沒清完,怪我喽?是誰無能,拖這麽久還沒辦好的,是我本人麽?”

說一句話,他往前走一步,氣勢無兩,吓人的很。

黃媽媽十分挺的住:“老奴不敢妄言主子,但規矩不能壞,咱們楚家幾代流傳的鐵律,老奴等人誓死守護!”

謝庭月上下掃了她一眼:“黃媽媽可真是忠心。”

黃媽媽挺胸擡頭,一身正氣:“老奴就是憑着這份忠心,活到現在的!少夫人要打殺老奴,老奴也沒話說,總之我們楚家的規矩,忠心為上,少夫人要了老奴的命,還有管庫的在,沒條子,就是領不出參!”

她在警告謝庭月,法不責衆,你殺得了我一個,殺得了所有人嗎?

這波下馬威,就是我搞的又怎樣,你待如何!

當然,話不能這麽直,黃媽媽‘好心’相勸:“類似意外咱們家不是沒發生過,也并非沒解決辦法,少夫人與其在這裏鬧,不如想想別的法子?您是大少爺的枕邊人,大少爺生病,咱們這些下人都跟着揪心,您想必更着急,不若看看自己嫁妝裏有沒有百年參,對付一下?或者求一求長輩?老夫人對您青眼有加,大夫人又只有大少爺一個兒子,您過去求兩聲,不就什麽都有了?”

她說的是個方向,這百年參是救命的東西,但凡有條件的人都會備上點,預防意外。

但在謝庭月這裏,就紮心了。

他被繼母‘賣’過來,能有什麽嫁妝,百年參這種東西,林氏會給他?他也不是手裏沒錢買不到,只是……心思從沒在這上面留意過,手邊沒備。

至于長輩——

陰陽怪氣的二嬸就不說了,老夫人真的疼愛楚暮或疼愛他?真關心,下人哪能‘不敢打擾休息’?如果沒有成親當日莫名其妙同那白貓親近,恐怕進門三天他都沒那麽順!

至于大夫人,楚暮的親娘,染了風寒,心腹媽媽替她送了東西,就是沒有參。親娘能不知道楚暮一旦生病會需要參?不給,是因為什麽?

如果是沒有,那他去求,也沒辦法,沒有就是沒有,如果有,人家沒給,就更有深意了,戳破這個東西幹什麽?

他要真在長輩面前有大臉面,就不會來這了。

這事謝庭月自己明白,院子裏所有下人都知道,黃媽媽更不會不懂。

她就是故意的!

她雙手束在小腹前,端正從容,心中滿意大笑,等着面前的少夫人認慫。

為免萬一,她可是連老夫人的白貓都請進了籠子,她容易麽!

來求我啊,朝我低頭,許諾多多好處,許我慈悲心發,幫你一把……

黃媽媽非常自信,這一局,她贏定了!

可她并沒有等到謝庭月的緊張害怕,這人靜靜看着她,突然笑了。

好像跟着大少爺學來的笑,從容不迫,雲淡風輕,看的人想撕碎他的臉!

“黃媽媽提醒的是,我是該想想辦法,”謝庭月很謙虛,“那就有勞黃媽媽,借我一支百年參吧。”

黃媽媽皺眉:“借?”

“對啊,借!”

謝庭月笑容很大:“咱們楚家向來樂善好施,‘與人為善’是最大的規矩,不好的年景,別說借了,家裏糧米銀錢,都是直接送給需要的人,如今我有大難,求借上門,一只救命參而已,楚家堂堂家風,竟要拒絕麽?”

黃媽媽徹底明白了他的意思,臉色微變:“不——”

“黃媽媽慎言哦,”謝庭月提醒她,“我今日站在這裏,不是楚家主母,就是個窮親戚,楚家連不相幹的人都願意借願意施舍,自家親戚反而不行,是什麽道理?需要我把老爺們叫起來論一論規矩麽?”

黃媽媽有點慌,她萬萬沒想到,少夫人不按理出牌!

這話讓她怎麽接?

是借,不是要,和什麽賬目交接都沒關系,跟主理中饋搭不上,借了,這局怎麽辦?不借,名聲怎麽辦?規矩裏,名聲大于一切的!

“話不是這麽說的……”

“話就是這麽說的!”

黃媽媽這邊正想着對策,那邊謝庭月已經擡腳,把庫房門給踹開了!

到底是男人,力氣大,木頭門上把鎖又怎麽樣,阻不住他的腳!

黃媽媽下意識過去攔:“你不能這樣!”

謝庭月拍拍鞋上并不存在的灰:“我可以。”

說罷自己進庫房找參。

黃媽媽拉着他衣服不讓,他眯眼揚聲:“銀杏!”

銀杏小丫鬟站了出來。

謝庭月:“給我拉下去,掌嘴!”

銀杏呆住:“啊?”

“掌嘴不會?”謝庭月啧了一聲,“那就拿板子來,家法處置,總會了吧!”

銀杏這下明白了,蹬蹬蹬去拿家法。

少夫人好生厲害,剛剛一個眼神而已,吓的她肝顫!

黃媽媽尖叫:“不行,你不能這樣——”

“我能!”

謝庭月甩開她的手,冷眼看她:“我是主,你是仆,犯上者死,我不過打你幾板子教教規矩,又沒要你的命,你怕什麽?你看,我守了規矩,不搶,只借,你呢,也勉為其難守一下,否則怎麽以忠仆二字立身?”

“三十板子,給我往實了打!”

謝庭月一怒之下,無人再敢言。

他這招簡單粗暴,卻足夠有效。

你不給,老子就搶!你有理由,我就找不到借口了?不服給我憋着!我是主子,打你就打你,不需要理由,你都來找打了,我為什麽不成全?

你想讓我知道後宅不是主子一個人的,很好,正好我也讓你明白明白,我掌着你的生、殺、大、權、呢,說話做事小心點!

黃媽媽這下真怕了。

她是真沒想到,一個小家小戶養出來的庶子而已,哪來這麽大膽子,這麽大底氣?不應該是小眉小眼,沒見識什麽都害怕麽?

銀杏反正是不害怕,她嘴笨,不會怼人,大少爺成親那日也是只敢回兩句嘴,還被黃媽媽明裏暗裏罵了一通,大少爺脾氣好,從來都是好臉,沒想到少夫人是個暴脾氣,上來就要打!

打的好!

這讨厭的老媽媽她早就想打了!

銀杏指揮着人架好凳子,把黃媽媽拖過去,板子就一下一下開始招呼了。

“啊——救命啊——少夫人饒了老奴吧 ——二太太啊,您看一眼啊,您不理中饋,家裏翻天了啊!”

黃媽媽先是驚懼害怕,求謝庭月饒了她,見沒人搭理,幹脆叫起二太太,各種喊冤,當然……也沒人理。

板子一下下重重打下,很快見了血,黃媽媽也從中氣十足,變成只能呻|吟。

謝庭月把找出的上好人參交給銀杏先拿回去,自己監刑,在門前站了好一會兒,直到所有人垂下頭,不敢看他,他才慢悠悠拉着長聲,開口說話。

“如你們所見,我是主母,也是男人,我不喜歡春風化雨那一套,也玩不來,派下去的事,你們能幹,就幹給我看,不能幹,後頭等着的人多的是!我理中饋,能不能辦好是我的本事,你們聽令行事,忠心伶俐,有條不紊是你們的本分!我錯了,有規矩管着,有長輩看着,你們錯了,我手下家法也不會留情!”

這話放的,可以說是很強硬了,下人們站成一團,不敢吭聲。

謝庭月是在衆人矚目中離開的。

一邊往回走,一邊回想自己剛剛的表現。

不是沒有別的辦法,必須要搶,但憑什麽?

楚暮發病,危在旦夕,這家裏上上下下這麽多人,嘴上把大少爺捧的高高,實際有事了,誰都不放在心上,憑什麽他要委曲憋屈,顧着所有人體面,折盡心思用高情商高手腕水過無痕的處理這件事?

反正大少爺都快死了,大夫也知會過了,早一天晚一天沒差,大家都準備好了,怎麽都沒關系?

他偏要鬧出來,鬧的大家不能裝看不見!

名聲,他不稀罕,且這件事,他最多就是一個‘關心則亂’,反倒別人,敢鬧出來敢四處說麽?說标榜仁愛規矩的楚家其實不顧大少爺死活?名聲不要了?

這行事粗暴簡單,沒有任何技巧,但足夠有用。他本身也需要一個在楚家站立的姿态,強硬總比好欺負好。

‘新婦’兩個字意味着難,何況他是個男妻?伏低做小是不可能的,這輩子都不可能,人善被人欺,他不喜歡欺負人,但起碼別人欺負上門時,他要有能力反抗。

接下來估計還有一場硬仗,長輩對這件事不可能樂見其成,最多是忍了,給彼此一個體面,下人們轉變并非一蹴而就,梅宴,一定會有拖後腿的——

可怕什麽!

他重生一次,不是為了害怕,為了跪着活的!沒辦法就去想,有問題就解決!

謝庭月眼神越發堅毅,楚暮的身體狀況實在不好,掌握這個家,他才能更好的被照顧……

回到房間,參湯正好煮好,謝庭月揮退別人,親自給楚暮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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