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白蘭蘭休楚柔
夜幕沉沉壓在白府之上,偌大的府邸,彌漫着緊張的氛圍。下人們紛紛傳遞着消息:大少爺這次恐怕是真的要休妻了。
與以往不同的是,大少奶奶闖禍,從來都是老爺冷面無情,大少爺力保。如今大少奶奶被懷疑告密,白家米鋪風雨飄搖,老爺和二姨太都表示相信大少奶奶,大少爺卻咬牙切齒地要懲處她。
“今天在街上發生的事,我全都說了。再說,我根本不知道你心中的報價,又怎麽去告密?”蘇小粽急切地為自己辯駁着,又跑到楚柔身邊,“楚柔,你當時看見了,完全可以走進來問清楚,為什麽不分青紅皂白誣陷我告密?”
楚柔一臉委屈為難,道:“姐姐,這怪不得我啊。當時競價結果都出來了,我匆匆趕往米鋪,結果看到你和大商米行相談甚歡、舉杯慶賀,我一下子就懵了。”
柳月連忙搭腔:“對啊對啊,小姐當時一陣胸悶氣短,頭暈目眩,她是被氣得急火攻心,路都走不動了,我扶她到一邊歇息了好一會兒,她才緩過來。”
楚柔故意嗔怪地看她一眼,阻止她往下說,道:“柳月,不得胡言!”又轉向白敬先和白蘭蘭道,“或許……真的是我誤會了。我到了米鋪,看到子瞻那樣震怒,還要打姐姐,所以就以為所見是真。”
頓了頓,她再次看向蘇小粽,誠懇道:“姐姐,我那是在替你求情,我怎麽會誣陷你呢?”
白蘭蘭黑沉的臉上只看得出怒不可遏,誰也不知道,此刻,他默默觀察着的正是楚柔。她演得越好,他的心就如同被利刃割一下。
聽楚柔這樣說,蘇小粽一時間更加手足無措,原本心裏對她氣惱,打算讓她說清楚,還自己清白。現在,她既不是故意的,也根本說不清事實真相,這下可好,自己這一肚子氣惱和委屈也不知道該往哪裏撒。
“你可以去找商老爺核實真相,我可以當面和他們對峙。”她對白蘭蘭說。
白蘭蘭冷哼一聲,道:“我就知道你會這麽說。蘇小粽,你真的夠蠢,你以為大商米行會為你作證?即便他們願意,我又怎可能相信?事實擺在眼前,多說無益。跪下!”
蘇小粽傻了眼,百般委屈更湧上心頭,嚷道:“夫君,你不相信我?”
“你要我怎麽相信?”
楚柔抓住時機cha進來一句:“姐姐,據我所知,商老爺根本沒有小公子,商家只有一根獨苗。”
蘇小粽腦中轟一聲,張嘴卻說不出話,愈加不知所措,不自覺來回挪動步子。
“看來我方才說你蠢是錯了,我倒是沒看出來,你這麽會編故事。”白蘭蘭一步步逼近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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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我沒有!”他句句帶刺,直戳人心窩子,蘇小粽鼻子猛地一酸,眼淚湧上來。
“收起你無辜的眼淚,這副假面具讓我感到惡心!”
又是一記重擊正中心髒,蘇小粽幾乎站不穩,難以置信地看着眼前這個男人,他變得這樣陌生,眼底再不見一絲溫柔。
“子瞻。”二姨太忍不住喚了一聲,希望他停止對蘇小粽的傷害。
白敬先也道:“事情還沒調查清楚,有些話掂量清楚再說,這世上可沒有後悔藥。”
“不可能,不可能!我明明救了那個小孩子,商夫人明明說那是她小兒子。街上很多人都看見了,你可以……你們可以到街上去問,我沒有說謊,我沒有編故事!”蘇小棕連連搖頭,不知到底該向誰求助,視線在屋子裏的人臉上來回掠過,希望能有人拉她一把。
白蘭蘭眼神陰森,毫無憐憫地瞪着她,冷道:“我會讓你死心的。”
說完,他一把攬過楚柔便走,徑直去往楚柔房中。
蘇小棕雙腿一軟,癱坐到地上,眼前發生的一切就像是一場突如其來的噩夢,不,好像這一切才是真的,過去種種甜蜜幸福,倒更似一場幻境。
白蘭蘭原本就是這樣的人,從前那個唯獨帶她一人好的人,越發顯得像是她的幻想。
白敬先走上前來攙起她,按住她肩頭,溫和道:“爹相信你。不會有事的。”
二姨太站在他身側,也對她露出寬慰的微笑。
二人一前一後離開,小香把蘇小棕扶到椅子上坐下,心疼道:“大少奶奶,你千萬別着急,明天大少爺一定能找到人證明你的清白。”
蘇小棕恍惚了一會兒,努力露出一個笑容,道:“對,街上那麽多人,總不可能都被大商米行收買的。”
“子瞻,你是打算帶姐姐去找人對峙嗎?”
白蘭蘭看着她不說話,她果真懂他的心思。
“看着我做什麽?”楚柔被他看得有些莫名心中發毛,有些慌亂地別開眼睛一會會,又轉回來看向他,笑道。
“嗯。”白蘭蘭輕輕應一聲。
“如果……我只是說如果,姐姐真的說了謊,你打算怎麽辦?”
“不會有如果。我這麽做不過是為了讓白府內外的人心服口服。現在米鋪情勢危急,我沒那麽多時間糾結在她身上。休書今晚我就會寫好。”
楚柔心中欣喜不已,表面上卻很擔憂,“萬一你冤枉了她呢?就算姐姐說謊,你也沒有她告密的直接證據啊。”
“雖不能确認她就是奸細,但她亦不能自證清白。任何對白家存在威脅的人,我都不會留。”白蘭蘭将她的神情一一看在眼底,不動聲色地走到案前,提筆展紙。
楚柔連忙跟上去,很無奈似地嘆口氣,略微挽起袖子,幫着磨墨。
“你先去睡吧。”白蘭蘭按住她的手。
“也對,要你寫這封休書,一定很為難。我就不打擾你了。”楚柔善解人意地離去。
翌日,白蘭蘭請出白敬先,帶着蘇小棕、楚柔及幾個随從,至昨日事發路段,連問了幾個街邊攤主和過往行人,他們都表示未曾見過蘇小棕救下一個小孩。
蘇小棕急得上前去抓扯,近乎哀求道:“怎麽會沒看到?當時明明還有人過來幫我。大哥大姐,大爺……不是,怎麽可能沒看到?大娘,你看到的對吧?”
“哎喲,姑娘,大娘我眼睛不好,耳朵又背,你問問別人吧。”賣虎頭鞋的老婦搖着手避開她。
“我見過啊!”
一片混亂中聽到這句話,蘇小棕如同抓住一根救命稻草,連忙順着聲音看過去,不由得愣住了。好熟悉的臉,這、這不就是那天被救的小孩嗎?他怎麽穿得像個小乞丐似的?
“小孩,你見過這位太太救人?”一個随從上前問道。
“不,不是見過她救人,是見過她。”
“什麽意思?”
“她經常和商夫人在巷子裏見面。那條巷子是我的地盤。”
蘇小棕一頭霧水,陣陣體會到什麽叫急火攻心,越急越說不出話,喘息半天,才道:“你胡說什麽?商夫人不是你娘嗎?”
小孩嘿嘿一笑,“商夫人要是我娘,我還會是個小叫花子?不過商夫人人是真不錯,總會施舍我錢財。”
“小叫花子?”蘇小棕瞬間有些頭重腳輕,周圍的世界似乎也變得陌生起來。她開始意識到,自己似乎是掉進了一個很大的騙局。
“就當你是小叫花子,好歹我救過你一命,你卻要這樣來害我?”
“爬樹上牆可是我強項,什麽時候要你救命?笑話。小爺趕着去讨飯,不奉陪了!”話音未落,小孩一貓腰蹿上一棵松樹,從枝桠跳上一道圍牆,翻身而下,一下子不見了蹤影。
“蘇小棕,你還有什麽話好說?”白蘭蘭一把揪住她的手腕,對她虎視眈眈。
“我……我……”蘇小棕腦中一團亂麻,實在理不出頭緒,連呼吸都變得艱難起來。
白蘭蘭拽着她一路走到鳳鳴軒,店主的話更是猶如晴天霹靂,打得蘇小棕措手不及,陷入更深的絕望。
“昨天白太太來小店訂桌子,說是為競價成功提前做準備。我當時還為白少開心來着,沒想到後來和白太太一起進來的是商夫人,沒過多久,商老爺和商少爺也來了。白太太和他們相聊甚歡。我雖然覺得奇怪,但是客人的事,我也不便多問。”
“你胡說!”用盡全身力氣,渾身顫抖不已的蘇小棕就憋出這三個字。說完,幾乎就要倒下去。
白蘭蘭悄悄護了她一把,心中也是陣陣刺痛,暗道:“小粽,就快結束了,再忍耐一下。”
雙手抱頭望天,蘇小棕有些失去理智般,不斷低喃:“天啊,這是一場夢,是一場夢吧?快點醒來,蘇小棕,你快點醒來!”她不斷用力捶打自己的頭,額頭兩側很快紅腫起來。
白蘭蘭心疼地捉住她的雙手,表面厲聲喝道:“夠了!這不是夢!蘇小棕,你被休了!”
說完,他從口袋裏取出一紙休書,扔到地上,決絕而去。
白敬先一直靜靜旁觀,一開始他就感到不對勁,現在所有的事情都如此巧合,每一個環節恰如其分地銜接,毫無破綻卻又像編故事一樣瞎扯,子瞻的反應也很反常,他雖然向來冷酷無情,卻不是個急躁武斷之人,或許這其中,有着什麽別的緣由。
“小粽,先跟爹回去再說。”他伸手去拉蘇小棕,蘇小棕卻咚一聲倒在地上。
休書還是折疊狀,在她雙膝前。她癡癡望着,伸手去拿,僵在半空,又無力垂下。
“爹,您先回去再勸勸子瞻,姐姐這邊有我。”楚柔不失時機表現自己的溫良淑德。
白敬先點點頭,和随從們一起先行離去。
楚柔撿起休書抓在手上,又把蘇小棕扶起來往外走。兩人走到一處無人的拐角,楚柔忽然松開她,換了臉色。
“姐姐,事已至此,我看你就乖乖離開白府,免得多受罪。”
蘇小棕有些木讷地看她,好像還沒從方才的悲傷中回過神來。
“子瞻的脾氣你也是知道的,你要是識相,趕緊走,說不定他還會看在一日夫妻百日恩的情分上,給你一筆足夠養老的錢。你要是再跟他狡辯,惹他生氣,到時候別說是休妻,說不定還會讓你坐牢。”
“楚柔,你……”看着她刻薄的笑,蘇小棕心底被狠狠撕開一道口子,詫異地說不出話來。
楚柔滿不在乎道:“哦,還有一件事我要告訴你,當初子瞻那麽着急娶你,你該不會真的以為他對你一見鐘情吧?其實他只是想要你的陪嫁,那根琉璃管。”
“琉璃管?”蘇小棕心底的口子越撕越大,下意識搖頭,“他要琉璃管有什麽用?不會的,這不是真的。”
“琉璃管自然是有秘密。這件事勁風也知道。哦,疼愛你的白老爺子,從一開始,就是他派子瞻和勁風去南水村的,他早就知道所有的事情了。”
楚柔接連不斷在她面前投下一個又一個驚雷,蘇小棕完全被刺激得崩潰了。
看來,她是掉進了一個大騙局,不過不是現在,而是從白蘭蘭和白勁風進入南水村開始,包括這段婚姻,都是一場大騙局。如今鬧成這般境地,大概是白蘭蘭總算想好了要怎麽甩掉她了吧?
是她太傻,明知道楚柔對他而言有多麽刻骨銘心,怎麽還能天真的以為他們之間只剩下友情?或許,白蘭蘭曾經對她有所愧疚,用這個大少奶奶的身份來補償她,平時對她好一點,也不過是為了自己良心好過一點。當楚柔出現的時候,那點愧疚就沒了吧?
躲在暗處的白蘭蘭也被這一番話驚得雙腿如同釘在地上一般,半天不能動彈。
楚柔是什麽時候知道這件事的?難道是勁風告訴她的?
一切都在按他和陸仕安的計劃走,卻出現了這樣的意外!
“啊!騙子,你們都是大騙子!”蘇小棕哭着嘶吼,拔腿就跑。她原本就天生神力,又受了這麽重的刺激,不一會兒就消失在遠方。
白蘭蘭馬上要追,被身邊的梁隊長一把按住。他示意兩個士兵去追。
楚柔露出得意的神色,常常舒口氣,惬意非常地把手中的休書打開來欣賞,看完一行,忽然怔住,雙手開始顫抖,臉色迅速發白,數度窒息。
休書第二行,明明白白寫着“楚柔”二字。
“楚柔,你太令我失望了!”白蘭蘭從暗處走出來,幽冷的眸子仿佛帶着強烈的殺氣,震得楚柔猛然一驚,手一松,休書飄落在地。
當她看到随後走出來的梁隊長時,更是驚訝到腦中一片空白,接着一個大的踉跄,靠到牆壁上才沒有跌下去。一對眸子黯如死灰色,再無神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