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瘋大伯恢複記憶
看到蘇小棕失神游走在花園裏,梁隊長猜測她大概還不知道少帥已經回府了。
也對,少帥剛進門,就被老夫人叫去訓話。
可是看這位蘇小姐此時的神态,心裏恐怕還是在想念她的夫君吧?少帥為了別人的妻子,惹得老夫人震怒,到底值不值得?
不如,他來幫少帥一把。
蘇小棕腦子裏一直回想着小香說的話。白蘭蘭傷得不輕,回府後一直卧床不起,說是月匈口重擊動了根本,平日止不住咳嗽,有時還能咳出血來。
他何曾如此脆弱過?小香說,勁風診斷,他是內憂外患、心力交瘁所致,沉浸在一片絕望的黑暗中,苦苦守着幾星希望之火,搖搖欲墜。
“大少奶奶,你真的不回去看看大少爺嗎?”小香不止一次這樣問。
她的心何嘗不是第一時間指引她回去?可是她走不出這警戒重重的大帥府。
再一想,她若這樣回去,是原諒了他還是不原諒?
“蘇小姐。”梁隊長打斷了她的思緒,“請您跟我來。”
蘇小棕跟着他來到老夫人的院子,走近房門邊,就看到陸仕安筆直地跪在老夫人面前。房間裏氣壓很低,老夫人怒目圓睜,金咬着腮幫子,月匈口大幅上下起伏,看得出來她正竭盡全力控制自己的情緒。
陸仕安垂着頭,卻并不像做錯事的樣子,一臉堅定倔強。
“你是堂堂少帥,軍隊統領。你是軍人,不是土匪!搶奪別人的妻子,軟禁在府中,你是要自毀英名,你是要我大帥府顏面無存吶!”老夫人痛心疾首地用力捶打椅子扶手。
“并非搶奪,奶奶,這其中的緣由,您不明白。總之,我喜歡她,我會娶她的。”陸仕安擡頭,沒有一絲退讓的意思。
“喜歡?就憑一句喜歡,你就可以任意妄為?好,你喜歡,你娶!但是她現在還是別人的妻子,她丈夫沒有休了她,你有什麽資格娶?”
“我可以等,而且這一天不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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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夫人面露嘲諷,“我看你就是不要臉!我現在就可以告訴你,就算她恢複自由身,我也不會允許一個身子不清白的女子做我的孫兒媳婦!你馬上把她送回白府去,我大帥府丢不起這個臉!”
陸仕安再度垂頭,以沉默作為回應。
老夫人氣極,半晌說不出話,不住點頭,良久,指着他道:“好,好,好!我是管不了你了!你爹援軍北方,戰事纏身管不到你,我這個奶奶說話也沒有用了是吧?來人,請家法!”
“老夫人……”貼身丫鬟想勸,被老夫人一眼瞪回去,惴惴不安取了一根軍棍過來。
“今天我就讓你看看,我這把老骨頭還有沒有治你的勁兒!”老夫人上前奪過軍棍,高高揚起,重重落下,一棍一棍抽打在陸仕安背上。
陸仕安被打得不斷一下一下往下伏,始終咬牙忍着,又一次次直起身體。
蘇小棕的心跟着棍子一下一下往下沉,一時間竟不知自己是何種心情。
這是在她眼前挨打的第二個男人,也是為了她,也是這般無怨無悔。
欺騙她是真,對她的感情也是真。
事情為什麽會這麽複雜?喜歡一個人,成親生子過日子,娘說的,愛情就是這樣簡單,與他人無關。可是她經歷的一切,和娘說的完全不一樣。
爹、娘,你們究竟在哪裏?從小到大,我都很聽話。娘要我笑,我每天都在笑;爹要我勇敢,遇到困難,我都自己想辦法解決。可是現在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麽辦。爹、娘,你們回來吧,就當這一切都沒發生過,我們一起回到南水村,過我們自己的生活。
蘇小棕不知所措地絞緊手指,陷入巨大的迷茫之中。
“爹!娘!”
稚童的呼喚重疊成起伏的聲浪,不斷侵襲着意識,蘇悅山大叫一聲,猛地瞪開雙眼,倏地坐起來。
聽到動靜,蘇遠棕趕忙跑進來,欣喜若狂地抓住他道:“大伯,你醒啦!太好了,你終于醒了!”
蘇悅山方才瞬間雪亮的眼睛慢慢歸于黯淡混沌。他有些呆滞地看看蘇遠棕,漸漸微微顫抖,眼眶泛紅。他顫巍巍伸手輕輕摩挲蘇遠棕的臉頰,豆大的淚珠一顆顆從眼眶裏滾落。
“大伯……你怎麽了?”蘇遠棕擔憂而疑惑地打量他。
“遠棕……”
“大伯,你認得我?”蘇遠棕一愣,随即興奮地渾身一震,立刻又追問道,“大伯,你再說一遍,我是誰?”
“遠棕,你都……都長這麽大了。”蘇悅山充盈着淚光的眸子裏露出一絲欣慰之色。
“我是遠棕,我是遠棕!大伯,你、你真的好了?天哪,小粽子知道的話,一定會高興地繞村子跑十圈的!小粽子,對,我、我,大伯,你真的認識我!”蘇遠棕激動得語無倫次,說不下去,只顧着笑。
“蘇先生,幫個忙!”有人在屋外喊。
原來是有村民裝在推車上的稻子散開了,落了一地,沒法空出手收拾。
“大伯,你等一下。”蘇遠棕迅速倒一杯水遞給他,跑出去幫忙。
蘇悅山放下茶杯,下床走到門邊,見外面一片繁忙景象,村民們腳步匆匆,來回運着剛收割的稻子。
“大伯,你怎麽下床了?這麽多天沒吃東西,哪有力氣?快坐下。”蘇遠棕回身看到他在門口,連忙上前攙扶。
蘇悅山搖搖手示意他可以,環顧四周景色,有氣無力道:“這是幾月光景,怎麽還有稻子收?”
“哦,這是南洋香稻,是晚稻,白家在村子裏推廣種下的。價格不錯,村民們今年收入應該會比往年高一些。聽說這香稻很難得,白家米鋪這下又要大出風頭了。”
聽他提及白家,蘇悅山臉色猛然發青,垂在身側的手忽然有了力氣,緊緊攥成拳頭,打在門框上。
是夜,蘇遠棕按習慣在後半夜醒來,到蘇悅山房中查看,卻見床上空空如也。他在宅子裏找了一圈都不見人影,密室裏也沒人。
正疑惑間,村南忽然火光沖天。他大吃一驚,以為誰家失火,顧不上找大伯,拔腿就跑過去。
令他沒想到的是,不是有人家失火,而是南洋香稻田被燒。田裏大半還未來得及收割的香稻很快被熊熊火焰吞噬,消失在沉沉夜幕之中。
田埂上站着一個人,在火光的映照下,雙眸血紅。
定睛一看,那人竟是大伯,蘇遠棕一下子驚呆了,雙腿如木樁釘在原地,動彈不得。
蘇悅山忽然高舉雙臂,仰天狂笑不止。呼呼風聲,稻谷吡啵的燃燒聲都成了這笑聲的陪襯,靜谧鄉村之夜,嘶啞卻又尖利的笑聲詭異地穿透天幕。
漸漸有人家亮燈,越來越多的人發現了這場突如其來的大火,人們紛紛跑出家門,朝這邊趕來,看到眼前的一幕,都驚呆了,良久,才有人出聲道:“瘋子又發瘋啦!”
“哎喲,我家的地可怎麽辦?我家男人腳受傷,說過幾天收,現在怎麽辦?”
“幸虧我家收得早。”
“你還說風涼話!”
“嗳!你打我幹什麽?你去找那個瘋子啊,是他放的火!”
情緒越來越不受控制的村民們開始向前蜂擁,被蘇遠棕艱難攔下。
“蘇先生,我們也知道他是瘋子,可是這件事太過了吧?這可是我們的生計啊!您說吧,該怎麽辦?”
蘇遠棕極力安撫着所有人的情緒,想了想,道:“這件事我一個人負責。我會去鎮上,找白老爺和白少說清楚。不管怎麽樣,大家的工錢一分錢也不會少。至于白家的損失,我會想辦法。”
“蘇先生一向說話算話,今天也這麽晚了,我們還是先回去,等蘇先生去了鎮上,有了結果再說吧。”村長站出來打圓場,總算把村民們勸了回去。
“蘇先生,我看這件事很難辦,看來得找小粽子說情。”送走村民,村長不無擔憂道。
蘇遠棕低頭不語。他始終不相信白蘭蘭是真心喜歡小粽子,盡管大小姐說她在白府很得人心,但這件事實在太過重大,如果讓小粽子說情,說不定不僅幫不上忙,還會牽連她,從此以後在白府沒有好日子過。
“村長,我會想辦法的。您先回去吧。”
目送村長離開,蘇遠棕急忙跑到蘇悅山身邊,欲言又止,終究什麽也沒說,拉着他往回走。
看來大伯的瘋病并沒有好轉,反而加重了。如今問他放火的原因,也沒什麽用了。
然而蘇悅山掙脫他的手,一字一句平靜道:“遠棕,我沒有瘋。”
蘇遠棕愣一下,仔細查看他的神情,只見他眼神清明,神色如常,确實不似平常瘋癫的模樣。
“大伯,那你……這是為什麽?”他實在是不解。
蘇悅山發出一串哼笑,眼中寒光凜冽,“白家一場大火燒死你娘,我不過毀掉一片田,這算得了什麽!”
耳邊巨雷轟鳴,腦中飛沙走石,蘇遠棕覺得自己好像踩在半空的雲彩,還沒站穩,就直直墜入深淵。
過了好一會兒,他才找回自己的聲音:“大伯,你……你說什麽?”
“我說,白家害死了你爹,害死了你娘,害你們兄妹兩變成孤兒,害我變成一個瘋子!”蘇悅山嘶吼出聲,聲音在最高峰戛然而止,仿佛一下子用盡了力氣,他一個踉跄,栽倒在地上。
稻田被燒毀的事很快傳到白府,白蘭蘭呆住半晌,忽然弓背垂頭,一口鮮血噴出來,暈厥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