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蘇悅山至白府訴真相
回府後,陸仕安馬上從梁隊長處得知,蘇小棕已經知道他和白蘭蘭設計楚柔的事,那場局最後的結果是白蘭蘭也被設計了,她自然也已經明白了。
不知道她會如何對待自己,清晨,陸仕安站在蘇小棕門外踟蹰不前。
他這一生馳騁沙場,從不畏懼任何事,如今卻為一個小女子怕前怕後,傳出去,別說敵方将士,就是自己手下那些兵,恐怕也要笑話他。
可是他願意。
鼓足勇氣,陸仕安敲門進去。
蘇小棕坐在桌邊,神色平靜,看到他,淡淡一笑,請他坐。
這個反應更讓陸仕安惴惴不安,不是生氣,也好像不是不生氣。她是個不會隐藏情緒的人,怎麽如今卻叫人捉摸不透?
“小香呢?”他找了個話題。
“你不是沒有阻止她回白府嗎?只是,以後搜身換個丫鬟吧,她畢竟是個姑娘。”蘇小棕保持着淡淡的笑意,不疾不徐道。
陸仕安有些尴尬,但很快微微笑道:“好。”
他做所有事,都不打算要瞞着她,即便是那場戲,他也是打算坦白的。
“我給你變個戲法好嗎?”陸仕安攤開手掌,在桌上放下一粒蠶豆、兩粒紅豆、一片楓葉,還有幾根細木條,不一會兒,這些東西就被他擺弄成一條金魚。
“這是戰場附近一個村子的小孩教我的。他說用這個哄女孩子很有用。”他捏着金魚朝蘇小棕搖了搖。
“少帥。”蘇小棕看着他,眼中再不似當初,滿滿都是信任和暖暖的親近,只有一眼見底的平淡,“我想回南水村。”
陸仕安愣了愣,笑笑,放下金魚,“小鬼騙我,根本沒有哄到你。”
“大少奶奶,大少奶奶!”小香忽然闖進來,臉頰的淚痕還很新,一見到蘇小棕,眼淚又刷地流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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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麽了?”蘇小棕連忙起身迎上去。
“大少爺、大少爺他……”話說到一半,小香哽咽着,發不出聲音。
“他怎麽了?他怎麽了?”蘇小棕也急起來,抓着她連聲問。
“他快死啦!”小香深吸了兩口氣,終于喊出來。
這一聲把蘇小棕和陸仕安都驚着了。
難道是那天在大帥府受傷太重?陸仕安心頭一跳,心中無限擔憂。若真是這樣,他和蘇小棕之間就真的再無可能了。
“你、你胡說什麽?”蘇小棕不敢相信,一把甩開小香,“小香,我知道你很想我原諒他,想叫我回去看他,但是這種瞎話是能随便說的嗎?”
“是真的,大少奶奶,是真的!南水村的稻田被燒毀,白家米鋪最後的希望都沒了,大少爺身子本來就沒好利索,昨晚吐血暈過去,大小姐直接把人帶到醫院去了。大小姐說,要是今天大少爺醒不過來,就……就……”
蘇小棕心頭一緊,立馬拔腿就跑。
“我送你去。”陸仕安追上去拉住她,叫人準備了車子,陪同她到了醫院,目送她進去,自己就在車子裏等着。
雖然他知道,他大概是等不到她了。
一刻不停歇地跑進病房,蘇小棕一眼看到病床上躺着的白蘭蘭。此刻的他被所有親人圍着,面龐削瘦蒼白,顴骨顯得高高凸起,嘴唇沒有血色,幹裂粗糙,整個人一點生機也沒有,薄得像一片雲,好像随時都會随風飄走。
她撲在他床前,眼淚不聽話地一串串滾落。
握起白蘭蘭的手,蘇小棕嗚咽道:“你不是要等我回來嗎?白蘭蘭,以前你騙我就算了,這次你還要騙我嗎?你快點醒過來,你醒過來啊!”
白敬先道:“小粽來了,我就放心了。你們在這照看子瞻,我得去南水村看一眼。”
說着,他輕輕在蘇小棕肩上拍了拍,“小粽,白家對不起你,但是你放心,從今以後,不會有人再騙你、欺負你,你是我們白家的大少奶奶,也會是我唯一的兒媳婦。小粽,子瞻就交給你了。”
“爹,我跟你一起去吧。聽說蘇管家瘋病更重了,我怕他無意間傷害到你。”白勁風跟上去。
白敬先想了想,道:“這樣吧,阿苓紅露,你們先跟我一起回府,讓小粽和子瞻好好說說話。”
二姨太四姨太應聲跟上,出去後把門帶上,給這對小夫妻留下單獨的空間。
蘇小棕守在床邊,看着白蘭蘭直掉眼淚,“喂,白蘭蘭,你醒過來好不好?只要你醒過來,我就原諒你。陸仕安說得對,我根本不了解你,我或許也沒那麽愛你。可是我願意和你重新來過。”
“我想過了,我不了解你,因為你隐藏自己,你有錯。我也有錯,我沒那麽了解你,所以我自認為的那些付出,或許并不是你想要的。你從前不那麽愛我,可是你說你現在愛我,至少從現在開始好好愛我。”
“你不惜讓楚柔那樣難看,毫不留情把她趕走,只是因為不能再讓她傷害我。我應該早點想通的,她在你心裏曾經那麽重要,但是現在,我才是最重要的那個。我娘說過,對一個知錯的人,應該寬恕。我連楚柔都不恨,為什麽要怪你?”
“白蘭蘭,你快點醒過來。你知不知道,少帥就在樓下等着我呢,你要是不醒來,我就跟他走了。”
這時,護士推門而進:“三號床做檢查,麻煩您先出去。”
白敬先回府簡單收拾,正要和白勁風出發去南水村,卻聽管家通報,蘇悅山和蘇遠棕來了。
見到蘇悅山,白敬先一陣激動,馬上想要上前,卻被他冷漠到陌生的眼神生生攔住了。
白勁風細細觀察他的狀态,心中猜測到他已經恢複神智,于是朝蘇遠棕看一眼,蘇遠棕眼神複雜,恨怒交雜,看到她,想掩飾,卻顯得愈加痛苦迷茫。
難道……白勁風不敢往下想,靜靜站在白敬先身後,想聽蘇悅山怎麽說。
“老爺,這麽多年沒見,別來無恙啊。”蘇悅山冷道。
白敬先上前一步,柔聲道:“悅山,你……都好了?”
“老爺是希望我好,還是不希望我好?”
“自然是希望你好。這麽多年,我很想去南水村看你,可是……我不說,你也該明白的。”
“你不明白。”蘇悅山冷笑,“老爺,把二姨太請出來吧。”
“阿苓?請她做什麽?”
此言一出,白勁風也吃了一驚,心中不詳的預感愈加強烈,漸漸變成一種恐懼,迫得她往後退一步,有些不想面對接下來會發生的一切。
“當年,老爺明知我胞弟悅水和阿清相愛,仍舊強迫阿清嫁入白府為妾。大夫人和二姨太如何欺負阿清,這些老爺也知道。那場本打算燒死阿清的大火,卻燒傷了大夫人。大夫人因此有所悔意,想和老爺坦白,二姨太卻不慎弄錯了大夫人調養的藥,大夫人本就心中郁結,很快郁郁而終。”
聽到這,白勁風才明白娘為何對白蘭蘭無限寵愛。可是,疼愛白蘭蘭,也沒必要對她冷漠無視啊。
“這期間,兩位夫人幫助阿清和悅水私奔,誰料出了事,阿清和悅水被南水村漁船所救。老爺知道這件事,并沒有追究,還悄悄派人送來物資。老爺您暗示我,只要阿清能留在界南,你可以不計較一切。阿清和悅水一直感念老爺的寬容,盡管擔心老爺反悔,但他們始終留在南水村,不曾有離開的打算。”
“你撒謊!”白敬先喝道,“為了毫無顧忌地長相厮守,她們甚至丢下一雙兒女,逃到天涯海角,到現在都不願回來!”
蘇悅山呵呵冷笑,“天下父母,有誰會丢下嗷嗷待哺的孩子?如果不是二姨太趕盡殺絕,阿清和悅水怎會死得那麽慘?”
雖然早就料想過蘇小棕的父母已經去世,但此刻聽蘇悅山明明白白說出來,白勁風還是吃驚不小,尤其,他說這一切都是娘的傑作,更令她心中翻江倒海,腦子裏一片空白,無法思考。
最震驚的莫過于白敬先,一輩子最深愛的女人早就香消玉殒,還是慘死。猛一陣天旋地轉,呼吸驟然一陣緊似一陣,急促到最後,仿佛被人一把扼住,他喉嚨裏發出艱難的聲響,身子大幅度搖晃,雙腿一軟,倒在白勁風身上。
“大伯,我爹娘到底是怎麽死的?”蘇遠棕再也按捺不住,忍着滿眼眶的眼淚,咬牙問道。
“你娘最喜歡看南湖上空的星星,那年,你娘的生辰,我們一家去南湖邊升起了篝火,一邊烤吃的,一邊聊天。你和小粽還沒記事,一個坐在娘懷裏,一個趴在爹背上,就知道笑。”蘇悅山沉浸在回憶裏,硬冷的面容漸漸變得柔和,眼中浮上幸福的色彩。
忽然,他臉色一變,目光淩厲起來,“可是,當我們入睡後,有人偷偷摸摸過來,想把你們一家四口綁上船帶走。他們第一個就找我下手,我被打暈了,但是只有一會兒,我就醒過來。可是那一下太重,我爬不起來,也發不出聲,眼睜睜看着你娘帶着你、你爹帶着小棕拼命想逃走。”
“可是南湖邊那片林子實在太容易迷路,轉來轉去,又回到湖邊。混亂間,你爹被推倒在篝火堆裏,你娘和你被綁上船,掙紮着掉進湖裏……”
蘇悅山說不下去,禁不住老淚縱橫。
随着他的描述,蘇遠棕從小到大一直做的那個惡夢再一次将他包圍。冰涼的水從四面八方湧來,四周一片陰森森的黑暗。就像有許多冰寒徹骨的手死死抱着他,無法呼吸,無法掙脫。
他那麽怕水,原來是因為他曾經和娘一起死在南湖!
小粽那麽怕火,原來是因為曾經親眼目睹爹活活被燒死!
白敬先也不堪忍受着如同在眼前活生生重現的畫面,雙腿愈加沉重,心痛得整個身子都縮起來,彎腰弓背,捂着心口,落下淚來。
“是白家二姨太害死了我爹娘?為什麽她沒有被抓起來?是那些人沒有供出她,還是白家買通了警/察局?天哪!我做了什麽!我竟然讓我的妹妹嫁給不共戴天的仇人!二姨太,你出來!殺人兇手,你出來!”蘇遠棕失去理智,像頭發瘋的怒獸,往內院沖。
白家下人圍上來攔住他。
白勁風擦幹眼淚,強迫自己冷靜下來,顫抖着聲音道:“蘇管家,你憑什麽說這些都是我娘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