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1)

——————

難道是借錢買的?

外婆給的?

應該是外婆給的, 外婆總是會接濟他們, 一定是看着周秦山出了這樣的事兒,所以特意送這些東西過來, 讓周秦山補補身體, 不然誰舍得不過年不過節的情況下, 吃得這麽豐盛,外婆就是這麽疼他們,不但周悅這麽認為,齊三也是如此想,這麽一想, 齊三便覺得不能進周悅家堂屋了, 這蹭吃蹭喝的嫌疑太重,而且這吃的喝的這麽金貴, 他哪敢碰啊, 于是他立刻轉身說:“悅悅, 我突然想起來,你三嬸讓我早點回去的, 我就不在這兒待了,我先走了。”

“齊三叔, 別走啊。”周悅連忙挽留齊三。

“我真有事兒,明天再來看你爸。”齊三立刻說。

“你吃過飯再走啊。”

“不了不了,我家離得挺近的。”齊三緊張地說。

“那好歹喝口水啊。”周悅說。

“不喝了不喝了, 我這走兩步就到家了呢。”齊三轉身就朝院外走, 還沒走兩步, 又被張美群喊住:“齊三,今天晚上就在這兒吃吧。”

“啊,嫂子啊,不用了,我回家就吃了,家裏做好了,等着我呢。”這麽稀罕的一頓飯,他哪能吃啊。

“在這兒吃吧,今天是為了祝賀悅悅考縣城第一名。”張美群笑着說。

縣城第一名?

這五個字令周悅、齊三同時愕然。

周悅愕然的是她考了縣城第一名。

齊三愕然的是悅悅居然考了縣城第一名?!

“媽,你說的是真的嗎?”周悅有些不敢相信地問,當時去縣城考試都是整個縣城下各個中學裏學習最好的,她怎麽可能考第一名呢?有沒有弄錯?

“嗯,千真萬确。今天你們班主任和校長一起過來,特意送的二十斤白面,五斤豬肉,五塊錢,說讓我晚上一定做一頓好吃的給你吃,讓你以後也要好好學習。”張美群笑着說。

“班主任和校長都過來了?”齊三驚訝地問。

“嗯,一起來的。”當時場面十分熱鬧,河灣村的一半人都來看熱鬧,一致誇獎周悅,大家都說,原來讀書不要讀到功成名就也能賺錢啊,所有人都羨慕不已,可惜周悅沒有看到那時候的場景。

“什麽時候?”周悅問。

“下午的時候。”張美群答。

“真厲害啊。”齊三是真心稱贊的,雖然河灣村流行“讀書無用論”,但并不是因為讀書真的無用,而是因為讀書太貴,很多人逼不得已說上這麽一句話,以求自我安慰,其實河灣村的人見着讀書人,除了極個別地拿話酸一酸讀書人外,大多數人心裏還是隐隐藏着信服和欽佩,比如羅青昊的姑姑,讀書人,靠腦力賺錢,簡直成了河灣村女生心中的神。

其中齊三和張美群一樣,完全不受讀書無用論影響,相反,二人認為讀書很有用,齊三那麽辛苦賺錢,就是為了讓兩個兒子好好上學,可是兩個兒子的成績跟周悅完全沒法比,全縣城第一名啊,羅青昊姑姑也沒這麽厲害啊,周悅這丫頭可真是不得了,能說會道又會讀書,這以後還得了啊!齊三不由得對周悅又多了幾分欽佩,來自對讀書人的欽佩,欽佩的不知道說什麽好,只轉頭看向周悅。

周悅還處于“縣城第一名”給予的震蕩中,好一會兒,又問一遍:“媽,我真的考全縣城第一名了?”

“是啊,你和羅青昊并列縣城第一名,可把你們班主任高興壞了,嘴角都快揚到耳朵根了。”

“我和羅青昊是并列縣城第一名?”這事兒讓周悅更加驚訝了!

“嗯,各科分數不一樣,但是總分是一模一樣的,本來你們班主任說明天公布的,但是怕豬肉壞了,所以就提前送過來了,也給羅青昊家送了呢,你們兩個在前村後村可是出了名了,你們老師說,這下‘知識有用論’得到宣傳了。”

“我還真考第一名了。”周悅慢慢接受,心中的喜悅慢慢地升上來,笑着伸手摸腦袋,有點嬌憨的模樣,特別可愛。

“是啊是啊。”張美群笑着說:“快別說了,餓了吧,來吃飯。”

“好,齊三叔,你也來。”周悅轉頭對齊三說。

“我真不了。”齊三還是拒絕,他過于實誠,如果說今天張美群做的是粗茶淡飯,他可能會留下來吃飯,為了慶祝周悅的優異成績,可是張美群今天做的白面餅子和肉片,這是多麽稀罕的糧食啊,他不能占別人家便宜,所以不管周悅、張美群怎麽挽留,齊三堅決不留下,匆匆跑走,連看望周秦山都改成了第二天,更沒有來得及把三張床賣出去的事兒,告訴張美群,倒是在蒸白面餅子時,周悅和張美群說:“媽,今天拉到縣城的三張床都賣出去。”

“都賣出去了?”張美群把“都”字咬的很清楚。

“嗯。”周悅點點頭。

“誰賣的?”

“我啊。”

“你能把床賣出去?應該是你齊三叔賣的吧?”張美群還是不大相信周悅有這個本事的,周悅為了讓張美群相信她,相信她能夠勝任木匠相關事宜,實事求是地說:“媽,你覺得以齊三叔四五天只賣一個案板的慣性,他能一天賣三張床嗎?肯定不能吧?”

“真的是你啊。”張美群有點相信自己的女兒了。

“真的是我,而且齊三叔已經答應和我們合作,繼續做這行了。”

“答應了?你怎麽說的?”

“沒怎麽說,我是用行動證明的!”周悅細細地将一天在縣城的經過說給張美群聽,此時天色已經漆黑,潑墨般的星空沒有一顆星子,河灣村小水溝邊的兩間茅屋內,被竈口裏木柴的光,映的通亮,張美群撥弄着竈口裏的木柴,邊蒸着白面餅邊聽周悅說一天的事情,周小雨捧着小臉,滿眼崇拜地看着周悅,連躺在床上的周秦山都忍不住把腦袋昂的高高,豎着耳朵聽周悅說話,眼中一會兒閃出淚花一會兒又彎出笑意,聚精會神地聽着,等到周悅把縣城的事兒說完了,竈臺上的鐵鍋四周冒出了白汽,這個時候白面餅子已經蒸好了,為了讓白面餅更好吃,張美群沒有立刻起鍋,而是丢下柴禾,問:“你齊三叔說了,拿錢去買樹了?”

“嗯。”周悅點頭。

“我這兒還有你班主任給的五塊錢,你看你是買衣服,還是——”

“買樹!”不等張美群說完,周悅便直接說。

“可是這天冷了,你去年過冬的襖子已經小了,也就那一件。”

“沒事兒,我們現在做床、牛車、桌子之類,也就半個多月的時間,又到廟會了,我們又能拉到縣城賣了,到時候再買棉花、布的,也來得及是不是?再說了,還有兩個牛車沒賣呢。”

“可是你爸和你齊三叔上次買樹的錢都是借的。”

“還了也差不多,不夠的話我手裏還有羅青昊的三十塊錢呢。”

“你怎麽還不還他?”張美群問。

“明年還也是一樣的,他家有錢,也不缺這點兒。而且我之前都和他說好了,明年還他的。”周悅笑着說。

“姐,羅青昊他家多有錢?”一直沒說話的周小雨突然問。

“嗯……就是他爸媽都在國家單位上班。”周悅說:“拿國家的錢生活的。”

“哇,好厲害呀。對了,姐,我今天在樹林子裏撿柴禾時,我還碰到他呢。”周小雨說。

“羅青昊嗎?他幹什麽呢?”

“他不幹什麽,他就在我們家這邊溜達來溜達去,看到我了,問姐你呢,我說你去縣城了,不知道什麽時候才回來,他就不溜達了,幫我拿着柴禾送回來,他就回家了,還說我跟你一樣聰明又能幹,對了,姐,他聲音都變了,和上次見他都不一樣了。”

“嗯,男孩子變聲嘛。”周悅說。

“什麽叫變聲?為什麽會變聲?”周小雨問。

“這個就是生理問題啊,男孩子進入發育期,就會變聲的。”周悅上個星期就發現了,記得剛認識羅青昊時,羅青昊的聲音還和同齡的女聲差不了多少,上個星期他的聲音聽起來居然慢慢的有點低沉的感覺,原來在她發育時,他也開始發育了,真是好巧啊,周悅笑着說:“等再過段時間,他聲音就變粗了,男孩子都是這樣的。”

“那我聲音會變粗嗎?好吓人啊。”

“不會,你是女孩子,聲音會變得稍細一點。這都是生理知識,等你上初二了,書上會介紹的,要是不懂,回頭我給你細說。”

“哦哦。”周小雨點頭。

張美群看了一眼周小雨,被周小雨似懂非懂的呆樣子逗樂,說:“別說了,我們來吃飯吧。”

“好哇!”周小雨兩眼瞬間發光。

周悅轉身把凳子找來當桌子用,因為家裏實在太窮了,所謂“賣鞋的沒鞋穿”就是這個理兒,她家雖然賣床賣桌子賣牛車,但是她家是沒床沒桌子沒牛車,窮沒辦法,做木工時,邊角料都想着拿來賣,自己只能先将就,周悅把凳子搬到木板床邊,張美群這時掀開了鍋,一陣純天然的麥香,夾着隐隐的肉香,一下子吸引了一家人的關注,周悅都不記得自己多久沒吃過肉了,雖說之前在縣城買過肉包子,但是那個肉餡兒估計是用豆腐充當的,真真正正地上次吃肉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肚子裏一點油水都沒有,早饞了。

此時此刻不但周小雨盯着梅幹菜燒肉不放,周悅也看直了眼,一碗梅幹菜中,扣了足足有八片肥肉相宜的肉片,肉片比他們過年吃的還要厚,緊致的肉片上沁着薄薄的一層油,讓鮮少能吃着油的周悅、周小雨都吞了吞口水,忍不住動作就快了起來,看着張美群把梅幹菜扣肉和白面餅子端到凳子上,正兩眼放光時,突然門聲一響,她擡頭看去,是周小雨把木門關上,架上了木栓,周悅問:“小雨,你關門幹什麽?”

“不能讓人知道我們在吃肉。”周小雨說。

“為什麽?”

“外婆說,吃好吃的時候,得偷偷地吃。”

“噗嗤”周悅背周小雨逗笑,其實外婆是想說,這個年代大家都一樣窮,很多人窮到沒有眼力價兒窮到臉皮厚了,看到誰家有吃的,便到誰家去蹭吃的,不給吃那是得罪人,給吃的話自己家人都吃不飽,于是很多人家,但凡有點好吃的,都關起門來吃。此時,周悅看着周小雨這麽做,她沒有阻止,喊着周小雨說:“過來吃吧。”

“好。”周小雨趕緊跑過來。

姐妹二人幫着張美群把周秦山扶起來,給他撥了菜和白面餅,讓他坐在床上吃,他雖然傷的不輕,但是胳膊是靈活的,所以可以自己吃飯,周秦山吃飯時,周悅三人圍着凳子吃,張美群總共做了八片豬肉,一人兩片,可是周秦山、張美群又一人給周悅、周小雨一片,于是周悅、周小雨一人吃一塊白面餅三片肉片,晚上洗漱好之後,躺在床上時,周小雨還說:“姐,肉真好吃,今天像過年一樣,好豐盛啊。”

“嗯,喜歡吧?”

“特別喜歡,媽把剩下的豬肉都用鹽腌起來了,回頭我們還可以吃,還有好多呢。”

“嗯,別光想着吃,要好好學習。”

“好,我要像姐你一樣,學習特別好。”

“好,加油!”

“嗯。”周小雨往周悅身邊挪了挪,挨着周悅睡,周悅今天實在是太累了,躺在床上,沒一會兒就睡着了,西屋堂屋早就滅了煤油燈,整個院子裏也是漆黑一片,周圍也是靜悄悄的,而此時的周繼業廚房中,正亮着煤油燈,他家的煤油燈比周悅家的燈**大、燈撚粗,所以整個廚房內也亮堂很多,一家子都在廚房裏。

周繼業、周淮山靠着土牆蹲着,臉上沒有什麽表情。

周向虎低着頭在小凳子上坐着,像霜打的茄子一樣,蔫蔫的。

周奶奶在竈臺前燒火。

周二娘正拿着擀面杖擀白面條,邊擀邊罵周向虎:“吃吃吃,就知道吃,你看看周悅那死丫頭,跟吃了神仙藥似的,一下子考個縣城第一,學校又是送面又是送肉的,可風光了!瞧瞧你,長了個豬腦袋嗎?連及格都沒考上。”

“怪我嗎?”周向虎擡頭問。

“不怪你怪誰?怪我?我是缺你吃還是短你穿了?”

周向虎想了一會兒,實在想不出什麽理由,便說:“怪周悅,周悅她不是自己把學習學好的,她是跟羅青昊玩好的。”

“你怎麽不跟羅青昊玩?”周二娘把擀面杖一扔,把薄薄的生面皮折疊,邊用菜刀切條邊說:“我和你說了多少遍了,讓你多和羅青昊走動走動,你看羅青昊的爸爸媽媽多有本事,羅青昊的姑姑多有本事,我聽說羅青昊家天天能吃上肉,你要跟他玩得好,那天天不蹭個幾頓肉吃。”說到肉時,周二娘吸了下口水,接着又繼續說:“去和羅青昊玩。”

“羅青昊他不跟我玩!”周向虎不高興地說。

“為什麽?”周二娘問。

“不知道啊,他一開始就不喜歡跟我玩。”周向虎有些生氣,他好多次想要抄羅青昊的作業,羅青昊都不給他抄,要是河灣村的其他人,他肯定就動手教訓教訓了,可這人是羅青昊,周向虎不敢惹的。

“都是姓周,他怎麽就喜歡跟周悅那死丫頭玩了。”

“周悅長得好看。”周向虎嘀咕一句。

“我呸!就周悅那死丫頭瘦的跟猴子似的,好看?他瞎了嗎?咦,他不會是看上周悅了吧。”

“他二娘!周悅才十三歲!”雖然周繼業不喜歡周悅,但關于男女名譽上的事兒,周悅的頭上,還是挂着“周”字的,周二娘暗暗白了周繼業一眼,又說起來不好聽的話來:“哎呀,周悅好,周悅機靈,周悅聰明,我們家向虎實誠,淮山也實誠,哪像那些人啊,沒分家的時候,藏着私心,一分家了,又是做床賣,又是做牛車賣,又是考試第一拿糧食拿肉的,回頭人家富的流油,我們這些人只能餓死了……”

周二娘邊下面條邊喋喋不休地說着周悅,本來周繼業、周奶奶對于分家的事就十分不滿,這被周二娘一說,竟有些恨上周秦山、周悅了,特別是聽到村裏人誇獎周悅時,他們心裏更不高興了,這疙瘩慢慢就形成了。

可是,周悅對此渾然不知,也不關心,她呼呼睡着,黑黢黢的天空中冒出幾顆星子,顯得夜越發的幽深,漸漸地整個河灣村便沒有了一絲光亮,齊齊進入夢鄉。

第二天天還沒亮,村裏早讀的學生都在村子裏熱鬧起來,周悅聽到聲音後,連忙喊周小雨:“小雨,小雨,起來早讀了。”

“嗯。”周小雨還在迷糊中。

“別嗯了,快點起來。”

“好。”

周悅穿了衣服趕緊起床,硬把周小雨拉起來,姐妹兩個摸黑去早讀,結果周悅昨天太過辛苦,早上起來又過于匆忙,到了教室,發現忘了帶**蓋燈了,**蓋燈就是用酒**蓋裝蠟燭,在裏面又裝根細線當燈芯,這樣一根蠟燭可以當一根半甚至兩根用,結果周悅忘記帶了,更慘的是她的可愛的同桌今天沒來早讀,周悅拿出書本也看不到字啊,周圍的同學正圍着自己的小燭火或看書或背書,極其認真,壓根兒沒人注意她,本來“一日之計在于晨”,就是讀書的好時候啊,正窘迫時,一盞戴着燈罩的煤油燈放到了自己桌上,周悅擡頭看去,是羅青昊。

“忘了帶燈了?”羅青昊問。

“嗯,起得有點晚了,所以着急了。”周悅如實回答。

“我們兩個用一個。”

“好,你坐我同桌的位置上。”周悅大大方方的邀請,其實這個年代男生女生都極少說話的,大都遵循着男女有別,但是河灣村中學一直是個特別的存在,不管是校長還是老師,都一直教育大家男女平等,所以這個年代其他學校可能男生女生保持距離,但河灣村已有男生女生同桌的事情,正是因為這樣一批老師,才吸引了羅青昊、蘇靜靜這樣縣城的孩子來村子裏讀書。

“嗯。”羅青昊拿着語文書,坐到周悅裏面的桌位,他沒有立即讀書,而是說:“星期天的時候,楊明明、蘇靜靜都在我家寫作業。”意思就是缺了周悅一人。

“嗯,我有事兒呢。”周悅說。

“什麽事兒?”羅青昊問。

“我跟着我齊三叔去縣城賣床去了。”周悅實話實說。

“賣掉了嗎?”

“賣掉了。”

“真棒。”羅青昊說。

“嘿嘿。”周悅笑出聲,說:“從今天開始我就跟着他做木工了。”

“做木工要大力氣的?”

“沒關系,齊三叔是主力,我可以做小的,而且我負責賣床的。”

“你可以做菜刀板、盆架、擀面杖、木勺子……”

“哎呀,你說得對啊。”

羅青昊笑起來了,在暖黃色的燈光下,格外的柔和好看,周悅以為自己經過那場噩夢,可能很難找到有共同語言的同齡人,沒想到和羅青昊聊天是一件挺舒服的事情,從他身上,她發現那場噩夢給她留下是勇敢的處事能力,至于少女心之類,似乎還在,比如此時此刻,她會覺得羅青昊真是一個美好的少年啊。

“那你要一直幹下去嗎?”羅青昊問。

“我等我爸好了,還是以學習為主。”

“嗯,有知識才會有更好的發展和未來。”

“是,對了,恭喜你考了縣城第一名喲。”周悅笑着說。

“也恭喜你,你也是縣城第一呢。”羅青昊回以同樣的笑容,

“彼此彼此。”

這次羅青昊沒忍住,笑出聲了。兩人考了第一名,沒有競争關系,反而互相鼓勵和調侃,這種感覺挺好,羅青昊正沉浸在這種感受之中時,聽到周悅說:“啊,對了,你聲音變了呢?”

“什麽聲音?”羅青昊問。

“你說話的聲音,你沒發現自己的聲音低沉多了嗎?”

“是不是很難聽?”羅青昊說完,望着周悅。

“沒有,很好聽呢。”

“……那、那、看書吧。”羅青昊突然之間轉過去,莫名其妙地避着周悅,周悅一頭霧水,說:“好,看書,看書。”

羅青昊的燈比周悅的燈亮多了,看起來舒适多了,周悅輕聲讀了半個多小時後,天差不多亮了,沒過一會兒,早讀的下課鈴聲響了,周悅對羅青昊說了聲謝謝,然後背着書包走了,羅青昊有點無語,她怎麽跑那麽快啊,羅青昊只好站起來身,收拾自己的小煤油燈,而周悅已經出了學校,很快到了河灣村前村,遇到了不少村民,村民紛紛對周悅豎大拇指,說:

“周悅,聽說你考試考了全縣城第一啊,和羅青昊一樣啊。”

“周悅,你是怎麽學習的啊,怎麽這麽厲害啊?”

“周秦山悶不吭聲的,生個女兒怪有本事的。”

“張美群以後有福了。”

“周悅現在可是文化人了!”

“……”

面對村民們的誇獎,周悅微笑回應,心裏其實是美滋滋的,誰被誇不高興,而且連帶着自己的父母也被誇,當然是高興的不得了。

周悅快快樂樂地回到家,正吃早飯時,齊三過來了,先看了看周秦山,然後和周秦山、張美群商量,說是既然兩家還要繼續合作做木工,那麽肯定要跟原來的合作形式不一樣了,昨天他回到家和齊三嬸商量了一下,齊三嬸也決定出馬幫忙,也就是說,現在是齊三、齊三嬸、張美群三人是伐樹、做床等的主力,買樹、賣床由周悅當主力,等到周秦山好了之後,再恢複到原來的樣子,張美群高興地答應。

周悅跟着說:“那行,我順便再用你們的邊角料做些小玩意兒。”

齊三好奇地問:“什麽小玩意兒?”

周悅說:“盆架、擀面杖、勺子、木瓢、凳子、菜刀板、椅子之類的。”

“這些賣得出去嗎?像擀面杖這種簡單,誰家不是自己動手做的?”齊三認為小東西應該不會有人買,但周悅不這麽認為,小東西有小東西的優勢,再說邊角料本來也沒什麽用了的,捯饬捯饬成小玩意兒,萬一賣出去了,還可以還還欠的外債,于是周悅說:“試試啊,說不定可以賣出去呢。”

“那行,我們就試試。”齊三只是由着周悅玩兒而已。

“好。”

“你可別耽誤學習了。”

“放心。”周悅笑着把早飯吃完,聽齊三叔說今天要在各個村子裏逛一逛,買買樹什麽的,準備再做床,她大致了解了一下情況,便去學校了,星期一第一節課照例是開班會,班主任眉開眼笑地誇獎周悅、羅青昊,還有楊明明、蘇靜靜二人,楊明明、蘇靜靜雖然沒有周悅、羅青昊耀眼,但是考了也相當不錯,占了名次,可以說這次初二(1)班參加縣城的拔尖考試那是大獲全勝,班主任因此升了一級,薪水上了一檔次不說,還拿了二十塊錢的獎金,他能不高興嗎?愉快地開完班會之後,班主任特意把周悅、羅青昊、楊明明、蘇靜靜四個人喊到辦公室來,提前和他們說中考的事情,話語間的意思,不讓他們考縣城一中,而是把目标定在南州市一中。

“南州市第一中學?”周悅、羅青昊四人同時驚訝問。

“嗯,南州市第一中學肯定比望城縣第一中學要好很多,而且以你們四個人這樣的成績,考上南州市第一中學不是問題。”班主任剛完,便聽到周悅說:“考上南州市第一中學免學費嗎?”

“免!”班主任斬釘截鐵地說,自從看到周悅一次比一次成績優異後,認為周悅好好學習以後肯定是個人才,他個人挺擔心周悅會辍學的,所以免學費這方面,他十分關注,也就幫忙詢問了下情況。

“真的?”周悅驚喜地問。

“嗯,但是你要考全市第一名,也就是說各科成績接近滿分,才有可能拿市第一名,到時候免你三年學費!當然全市第二名、第三名一直到第十名都有減免學費,但只是部分”班主任說。

“哦,這樣啊。”周悅若有所思地點點頭,默默地把這個“全免學費”的事情記在了心裏,回到教室後認真聽講,放學後,又看見了齊三,齊三用牛車拉了兩截楝樹身過來,說是以後做木工,就在周悅家院子做,正好做的不對的地方,可以讓周秦山指導,周悅則問:“齊三叔,這楝樹的樹枝呢?”

“給樹的主人了。”齊三說。

“為什麽給他?”周悅問。

“樹枝給他,樹可以便宜兩塊錢,我就給他了。”

“哦,那我能向他要點樹枝嗎?或者我掏點錢買下來一點呢?”周悅問。

“不要錢的,賣樹的挺大方,你去撿點回來也是可以的。”

“好,他家在哪兒,我去向他要點兒去。”

“就在後村倒數第二家,你去吧,到地兒就能看到很樹枝了。”

“嗯好,我現在就去。”

說着周悅擡步就跑去,不一會兒周悅就拽幾根大小樹枝回來,齊三不知道周悅要幹什麽,他也不管,他先買了新鮮的楝樹,又去買別人伐倒許久的槐樹,沒買兩棵樹,手裏的錢不夠了,周悅便将自己手裏的三十塊錢給齊三,齊三開始不要,周悅說:“說是合作,怎麽能只花你一個人的錢呢?”

“可是你爸——”

“我爸在恢複期,很快就好了,拿着吧,等我們做好了床,賣了錢不就行了。”

“那行。”齊三也沒有客氣,拿着周悅的錢,趁着周悅放學間隙,他便帶着周悅去買樹,周悅憑借三寸不爛之舌,居然少花了幾塊錢,把齊三樂壞了,齊三現在幾乎把周悅當活寶一樣,開始舍不得她幹活,像拉大鋸鋸木頭這事兒,就是他和齊三嬸或者張美群拉,周悅便做自己的事兒,她很小的時候就看周秦山做些手工,所以還是懂一些,只是不熟練,她拿刨刀、鑿刀,小鋸子,對着木頭敲敲打打,只要不上課,她就整這些玩意兒。

這天,齊三在周悅家的院子裏刨床條,周悅在一旁做自己的盆架,做完之後,正左右審視之時,突然聽到身後傳來一個聲音,說:“再雕個花就好看了。”她回頭一看,是周秦山,周秦山不能久坐,大部分時間都躺着,為了讓他能夠看到院子裏的情況,齊山便和張美群,把木板床擡到門邊,因此周秦山只要一轉頭就能看到他們的工作細節,也方便他指導齊三,或者和齊三商量。

其實周秦山一直在看周悅,可能是躺着的原因,他的大腦比以前清晰點兒,看着聰明能幹的大女兒,他常常自責自己的無能,同時又因為自己女兒的優秀而驕傲,此時看着周悅做的盆架,樣式新穎好看,他忍不住就說了一句,說完就有點後悔,因為他大女兒周悅自從那次分家後,不但不喜歡他也不願意搭理他,甚至當着他的面連句“爸”都不喊的。

果不其然,周悅看了他一眼,扭過頭去,一句話也沒有說,繼續忙碌着手裏的活兒,周秦山眼睛瞬間黯然,也不敢再看周悅了。

周悅也沒有去看周秦山,就這樣大概忙了半個多月,所有的床、牛車、凳子以及周悅的那些小玩意兒,全部做好,終于又到了望城縣兩個月一次的廟會,周悅、齊三摩拳擦掌,就等這次廟會賺一次,可以把欠的債都還一還,然後為過年做準備。齊三為了更好地賣出這些東西,提前拉兩個牛車去縣城看看情況,誰知道早上拉兩個牛車去,中午就拉了兩個牛車回來了,周悅不解地問:“齊三叔,你怎麽這麽快回來了?”

“沒地兒賣了。”齊三失落地說。

“沒地兒賣了?什麽意思?”

“我們之前賣床和牛車的小賣部,你二爹給了人一塊錢,說是把地兒給包了,不準我們在那兒賣東西了,我們沒地兒去了。”

“你說周淮山把那地兒包了,周淮山自己做床賣?”周悅驚詫地問:“确定是周淮山嗎?”

“嗯。”齊三滿臉愁色地說:“就是周淮山。”

19.第 19 章

周淮山,

是周淮山, 要是齊三不提周淮山這個人,周悅都快忘了周家那邊的人, 她每天那麽忙, 根本沒時間理會那邊的人, 沒想到她不理他們,他們倒來招惹她,一塊錢包小賣部場地?周淮山這是明擺着要和她對着來了?周悅轉頭看向齊三,問:“齊三叔,只有小賣部那兒一處地方可以賣床嗎?”

“嗯。”齊三應。

“別的地方不行嗎?”

“不行。”

“為什麽?”

“大家都養成習慣了, 那兒就是床行, 大家想買些家具什麽的,就往小賣部那裏去, 換個地方, 肯定不如那邊賣得好了。”

“嗯……”周悅陷入沉思, 片刻之後,說:“沒關系。”

“沒關系?”齊三望向周悅, 周悅點頭說:“對,沒關系。”

“你有辦法?”

“有。”

“什麽辦法?”

“他不講情面, 那麽我們自然也禮尚往來了。”周悅說。

“什麽意思?”齊三小學三年級因為交不起五毛錢學費辍學,所以文化程度有限,并不明白周悅說的這些文绉绉話語的意思, 周悅很快反應過來, 笑了笑, 說:“不要緊,他包他的場,我們賣我們的,不相幹的。”

“行嗎?”[]

“我可是一天能夠賣出去三張床的人。”

“可是這次我們沒有地兒了——”

“沒關系,齊三叔真的沒關系,你相信我,我有辦法。”

“真的?”齊三雖然心裏偏向于周悅,可是看着周悅到底還是個孩子的樣子,他又有點放心不下,于是在接近廟會的幾天裏,齊三開始吃不好喝不好,這些都落在周淮山、周二娘眼中,周淮山、周二娘得意極了,心裏想着,這下就輪到他們賺錢了,可是,他們再去看周悅時,發現周悅像是沒事人兒一樣,該吃吃,該喝喝,這幾天還帶着周小雨到樹林子裏撿柴禾,又和羅青昊、蘇靜靜、楊明明一起做作業,有說有笑的,一點也不消極,周二娘忍不住好奇地問:“周悅,那丫頭這次怎麽了?”

“什麽怎麽了?”周淮山問。

“前面兩次,我們一惹她,她立刻像炸毛的小老虎似的,馬上就過來和我們拼命,這次我們占了她的場子,她這麽安靜?”

“什麽叫我們占了她的場子?”周淮山不高興地說:“那是她的場子嗎?那本來就是誰先到誰得,她憑什麽炸毛?她有什麽資格炸毛?”

“說得也是。”周二娘略略一笑,就是這麽個理兒,于是說:“怪不得周悅那死丫頭,這次不嗷嗷叫了。”

“她嗷嗷叫又怎麽樣?我還怕她不成?”

“那上次——”

“上次怎麽了上次,我一個長輩還能和小輩計較去嗎?”周淮山不悅地搶白。

“……”周二娘不想揭穿當時周悅拿着鐵鍁過來時,周淮山有多慫,轉而想別的,随口便将自己的想法說出來:“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