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2)

周悅那死丫頭,到底都是個姑娘,能頂什麽用,又能頂幾年用,馬上十四歲了吧?十六七歲一嫁,那就是別人家的人了,還不是要伺候男人,照顧公婆的?我們和一個小丫頭片子計較什麽?”

“就是,能有什麽用!”周淮山一臉的不屑,他們是打心眼裏看不上女孩子,但凡村子裏有戶人家只生女兒,不生兒子,絕對就成了他們笑話的對象,比如周秦山,便是他們笑話的對象,此時此刻夫妻兩個人鄙視了周秦山家一通之後,又盤算着這次廟會一下子能賺多少錢,心裏對廟會是向往不已,恨不得馬上就開始廟會,然後大賺一筆,之後就站在整個河灣村最高的土丘上,睥睨所有河灣村的人了,就這麽盼望着,盼望着,廟會終于來了,周淮山、周繼業、周二娘三人天還沒亮,就開始忙乎,因為提前就把牛車、床拉到縣城了,所以三人一身輕松地去縣城時,走到大壩上,三人看見周悅家還沒有人起床,心裏暗暗喜悅,因為那句“早起的鳥兒有蟲吃”,所以三人都覺得這次周悅和齊三怕是要虧本了。

此時此刻齊三也是這麽認為,他正站在周悅家門外,拍周悅家的門,喊周悅起床去趕廟會,這周悅真是心大,村裏人哪次趕廟會不都是天不亮就起來,再不濟也是天剛亮就出發啊,有的甚至提前一天去縣城蹲點兒,這周悅倒好,天馬上就要亮了,她連起床都沒有起床,齊三急的嘴裏都長火泡了。

“秦哥,嫂子,悅悅,悅悅。”齊三在門外喊:“悅悅,悅悅。”

“是齊三嗎?”堂屋內響起張美群的聲音。

“是我,嫂子,悅悅起來了嗎?”

“沒有。”

“怎麽還沒有起來,今天要去趕廟會啊。”

“知道啊。”伴着張美群的聲音,門也開了,齊三立刻火急火燎地說:“嫂子,周淮山他們都出發了,我們也該走了啊。”

“悅悅昨天晚上就說不急。”張美群說,昨天晚上周悅确實和她說了,不用着争,一定可以把床賣掉的。

“不急?怎麽能不急?我們現在連場地兒都沒了,怎麽賣嘛!”一向溫和的齊三也急了,說:“嫂子,你快點把悅悅喊起來吧,再晚廟會都結束了。”

張美群沒有辦法,到西屋喊周悅,喊了好一會兒,周悅才起來,起床後,天光微亮,周悅悠悠閑閑地和齊三打招呼:“齊三叔,早啊,吃飯了沒有,沒有的話,在我家吃飯吧。”

“哎喲,小姑奶奶呀,你知道不知道今天是廟會啊。”齊三急急地說。

“知道啊。”

“知道你怎麽不急啊。”

“急什麽,反正都沒有場地了,去早去晚,不都是沒地方賣嗎?”

聽言齊三更急了,臉都變了,問:“那怎麽辦?”

“先吃飯。”

“哪吃得下去,小姑奶奶別磨蹭了,我們快走吧。”齊三催促着。

“……”周悅到底受不到齊三的催促,只好去洗漱,然後胡亂地吃了兩口昨天晚上剩的紅薯餅,和張美群、齊三、齊三嬸一起朝縣城去,齊三叔特意借了村裏唯一一臺拖拉機,拉着四張床、兩個牛車、八個小凳子、兩個案板,還有周悅做那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兒,什麽盆架啊,木瓢啊,木筷子啊等等,一路上齊三叔把拖拉機開的飛快,即便如此,到了縣城時,仍舊晚了,縣城中心街已經人頭湧動,趕廟會的人也陸續朝中心街走,拖拉機根本往中心街街內開不了,引得所有路過的人側目觀望,齊三立刻着急了,周悅卻指揮着,說:“齊三叔,把拖拉機停到四岔路口,我們不往裏進了。”

“不往裏進了?那怎麽賣?”齊三疑惑地問。

“就在這兒賣。”周悅說。

“這哪行?”

“行,就停這兒。”

“不行吧。”

“齊三叔,你聽我的!”周悅知道齊三因為她晚起而生氣,她是有原因的,可是這個原因三言兩語和他說不明白,必須用行為來證明,這時候見他一心還想要在小賣部旁邊賣床,她就用吼的和齊三說話:“齊三叔,你別急,我知道怎麽做!”

齊三本來對賣床也不精通,見周悅這麽堅持,他突然就沒了底氣,說:“那就在這兒吧。”

“嗯。”周悅立刻喊:“媽,三嬸,你們來幫忙把床什麽的都擡下來,就放在修鞋的大爺旁邊。”

“好。”

沒一會兒,齊三、張美群三人便将東西放在了修鞋大爺旁邊,然後齊三、張美群、齊三嬸三人便看向周悅,周悅正捯饬她小玩意兒,張美群上前問:“悅悅,床都擺好了,接下來怎麽辦?”

“喊啊。”周悅說。

“喊什麽?”張美群問。

“媽,你等一下,等我弄好了,我來喊。”說着周悅把拖拉機上的木筷子、木瓢、木盆架等等,都拿下來,先是在每個床上、牛車上、桌子上、凳子都放置一個後,又拿一塊半舊不新的布鋪在地上,又将小玩意兒姿态端正地放在布上面,整個地攤現場看上去說不上來的舒适,吸引人眼睛。周悅滿意之後開始喊:“賣床啦!賣牛車啦!買一送一啦!”

這一喊把齊三、張美群、齊三嬸吓了一跳,雖然他們也賣床什麽的,但是他們從來不喊,而且國家在前兩年,一直打壓商人,主要是想大力發展農業,所以很長一段時間,大家都覺得商人是一個挺讓人恥笑的身份,更別提在大縣城裏吆喝。可是周悅喊了,齊三三人正覺得臉紅之時,卻發現真的有人朝周悅湧來,而且周悅絲毫沒有覺得羞,反而大大方方地迎上前招呼,齊三三人愣住,三人你看我我看你,忽然覺得其實大家現在也沒那麽歧視小商販了,正思考着,聽到周悅喊:“媽,齊三叔,三嬸,你們快過來幫幫我啊。”

“啊,好。”張美群立刻反應過來。

“我也來。”齊三嬸說。

“那我也過來。”齊三叔趕緊朝床邊走,他真沒想到周悅這一吆喝會有這麽多人上前,周悅其實自己也沒有想到,其實在吆喝那一聲出來之前,她也有心理活動的,比如害羞,比如怕人笑話,比如沒人理自己等等,可是想着自己如果像夢中那樣畏畏縮縮,豈不是還要走老路,于是鼓足了勇氣,吆喝一聲之後,居然不害怕了,感覺戰勝了自己一般,心中竟然十分愉悅,不管別人買不買,至少她敢做以前不敢做的事情了,至少有人來捧場了,她微笑着與人交流,使出渾身解數推銷自己家的東西,不少人的目光都集中她做玩意兒上,從來沒有見過用木頭做的如此精致的小玩意兒,這也是吸引很多人的重要原因。

“這個木瓢漏水嗎?”

“不漏的。”

“這個筷籠多少錢?”

“兩毛錢。”

“這個盆架是什麽樹做的?”

“楝樹。”

“……”

不一會兒,四岔路口拖拉機這一隅就圍滿了人,不少逛完中心街的人也過來看熱鬧,一時間修鞋大爺旁邊擠滿了人,快到中午時,人群還沒有散盡,這時周悅的小玩意兒已經賣完,只剩下一張床,一個牛車,和幾個凳子了,齊三、齊三嬸、張美群都沒有想到會這麽順利,東西會這麽好賣,完全超乎三人的想象,三人興奮的臉色都泛着紅,就是這個時候,齊三走到周悅面前,主動地對周悅說:“悅悅,今天齊三叔錯怪你了。”

“什麽?”周悅還不知道齊三在說什麽。

“就是今天早上我有點急了,現在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你就想看看哪兒人多,哪兒适合我們賣床,就是來得早,不如來得巧的意思。”

周悅嘿嘿一笑,沒有多說什麽,其實就是“來得早不如來得巧”的意思,但是周悅要是早早地和齊三說了,齊三未必會聽,因為他認死理,認為小賣部好就是小賣部好,別的地方取代不了的,所以她就用行動來證明,果然不錯。齊三嬸見周悅笑了,也大着膽子數落齊三幾句,告訴齊三以後都聽周悅的,周悅是老大,張美群在一旁聽着也笑了起來,四個人正站在唯一的一張床邊笑着時,忽然感覺不遠處投射過來三道異樣的目光,四人扭頭看過去,随即看見了周繼業、周淮山和周二娘。

周繼業、周淮山、周二娘三正看看周悅,然後目光轉向空空如也的拖拉機,三人同時心下一驚,他們清清楚楚地記得周悅有一拖拉機的床和牛車的,現在怎麽拖拉機空了?

20.第 20 章

“是賣完了嗎?”周淮山疑惑地問。

“沒有。”周二娘答。

“沒有?”

“你看, 周悅那死丫頭身邊還有一張床、一個牛車和幾個凳子呢。”周二娘話音未落, 土路上拉着牛車的四五個人轉向周悅詢問床價,三言兩語之後, 連價也沒有砍, 直接将床、牛車和幾個凳子擡上自家的牛車, 對周悅付了錢,就這麽拉着走了,就這麽拉着走了,周二娘頓時臉色臉看,周淮山、周繼業不敢相信地看着周悅, 他們本以為占了小賣部, 就能斷了周悅的財路,沒想到事實恰恰相反, 這四岔路口的人流量比小賣部大太多了, 這一個上午就把所有床和牛車都賣光了, 周繼業三人又是驚又怒又是難受,臉上不由得就是青一陣白一陣, 這些絲毫不差地落入齊三嬸眼中,齊三嬸暗暗拽下周悅的衣擺說:“悅悅, 你看,那邊你爺爺他們看着咱們呢。”

“我知道。”周悅氣定神閑地數錢,說。

“知道?”

“嗯, 我剛才就看到了。”

“不上去打招呼嗎?”

“打什麽招呼?打架還差不多。”周悅說。

齊三嬸一下被逗樂, 說:“瞧你多會說。”

周悅嘿嘿一笑, 問齊三嬸三人,說:“賣完了,我們是回家呢,還是買點東西。”

“回家!”齊三、張美群、齊三嬸異口同聲地說。

“不逛逛廟會,買點東西?”

“不買了,回家!”齊三因為一下子就把所有的床賣光了,心裏正火熱着,恨不得馬上飛回家就拉起大鋸,開始做床條做牛車,哪有心思逛廟會啊,他們不但不逛廟會,還催促着周悅趕緊回家,周悅略微思考一下,和張美群、齊三、齊三嬸逛廟會指定也沒什麽意思,等下次帶着周小雨,或者和羅青昊、蘇靜靜、楊明明一起再逛吧,于是周悅便說:“好吧,那我們回家。”

“好,你們上拖拉機,我們現在就走。”

齊三三步兩步上了拖拉機,四個連看也沒有看周繼業三人,就這麽走了,周繼業、周淮山、周二娘站在原地愣了一會兒,忽然之間想到什麽,三人一起大步朝小賣部走,把沒賣出去的床和牛車擡到舊牛車上,破開人群,死命地往四岔路口拉,滿心喜悅地想着會和周悅一樣,欻欻地就把床和牛車賣出去,誰知道剛到床和牛車拉到空地上,修鞋大爺走過來問:“你們幹什麽?”

“賣東西。”周二娘笑着說。

“去去去。”修鞋大爺擺着手說:“去去去,去一邊賣去,別在這兒。”

“為什麽?”周二娘問。

“這裏不許賣。”

“不是,剛才不是有人在這兒賣床嗎?”

“你們和他們不一樣。”

“哪兒不一樣了?”

“他們長得好看!”修鞋大爺很認真地說。

“……”周二娘聽了這話不大高興,說:“大爺,我們看你年紀大,不和你計較,你也別惹事兒,好好修你的鞋,我們井水也犯不着河水,不然——”

“不然怎麽樣?”修鞋大爺說:“我說不行,你一輩子都別想在這兒擺攤。”

“大爺。”周淮山也向前走了兩步,正要說些難聽的話或者是威脅的話,突然看見修鞋大爺身後不遠處,出現一個壯碩的男人,男人在這種天氣下,還打着赤膊,粗聲粗氣地喊修鞋大爺為“爸”,并且還說“五哥喊他回去吃飯”,這簡單的兩句話,信息量太大,一來說明那個壯碩的男人是修鞋大爺的兒子,二來說明修鞋大爺至少有六個兒子。

六個兒子啊,大戶了,這不是周繼業三人敢惹的人,他們吞了吞唾沫,硬是不敢跟修鞋大爺對着來,修鞋大爺收拾自己的修鞋毯子,特別珍而視之地将極其可愛的一雙小木勺子、一雙小木碗和一雙小筷子放進箱子裏,心裏美極了,朝家走兩步,忽然又回頭對周淮山三人說:“你們敢在這兒賣東西試試,我打斷你們的腿!”

說完修鞋大爺頭也不回地走了,周淮山、周繼業、周二娘只覺腿有點軟,三人站在路口硬是不敢到空地上擺攤,心裏又氣又惱又憋屈,可是能有什麽辦法?人家有六個兒子,這就是人家的地盤啊。周繼業只得帶頭回小賣部,周淮山、周二娘灰溜溜地跟着上,心裏惱的不是牛氣哄哄的修鞋大爺,竟是暗暗把周悅恨上了。

周悅此時正坐在突突地拖拉機上,和張美群、齊三嬸解說修鞋大爺的事兒,因為她送給了修鞋大爺的小孫子小孫女一對吃飯用具,為的就是不讓周淮山再次在場地上使壞,張美群、齊三嬸、齊三聽後都大吃一驚,張美群更是問:“你怎麽知道修鞋大爺有一個小孫子小孫女?”

“我問的啊。”周悅說。

“你什麽時候問的?”

“一開始就去問了,在你們忙着擺床和牛車的時候。”

“你為什麽會去問呢?”張美群問,她就沒有想到去和修鞋大爺攀談。

“因為特別啊。”

“怎麽特別了?”張美群仍舊不懂。

“你們沒有發現嗎?”周悅笑了笑,說:“人流量那麽大的地方,除了修鞋大爺,居然沒有人擺攤,這其中肯定有問題啊,所以我一開始就去和修鞋大爺搭讪,我送他東西他都不要,還想趕我們走,直到我看到他的衣兜裏揣了兩個可愛的圍嘴,我就猜了一下,送了他兩個兒童小木碗、小木勺子、小筷子,他當時眼睛就亮了,然後我再說一說,他就收下了,跟我聊了兩分鐘,之後,就說讓我安心在這兒賣東西吧,以後這地兒就讓我們擺攤了。”

“還有這事兒?”張美群吃驚,齊三、齊三嬸更吃驚,原來在他們看不見的地方,周悅做了這麽多,小小年紀就能夠想這麽遠這麽寬又這麽細,這以後還得了,齊三嬸止不住地就誇周悅,心裏對周悅的佩服難以用貧瘠的語言表達,過了好一會兒,問:“那周淮……你二爹他們就不能再給錢占地兒了?”

“對,看修鞋大爺的穿着,不是缺錢的人。”周悅說。

“那要是你二爹他耍橫呢?”齊三嬸問。

“汪大爺有六個兒子,各個孝順強壯。”修鞋大爺姓汪,周悅便喊他汪大爺。

“六個啊。”齊三嬸吃驚。

“對,一個能打我二爹那樣的三四個,不怕。”周悅一本正經地說,一下把張美群、齊三嬸逗笑,連開着拖拉機的齊三也忍不住笑起來,今天是真開心,第一次趕廟會這麽順利的,前幾天他還愁眉苦臉吃不下飯,沒想到現在居然一下賺這麽多錢,可以把前兩年欠的債還個差不多,接下來再賺點兒,今天過年可以吃飽飯了,這些都是周悅的功勞啊,齊三心裏止不住地興奮,冬天的小風吹在臉上,他非但不覺得冷,反而意外的怡人。

就是在這怡人的小風中,拖拉機突突地到了河灣村,齊三、齊三嬸夫婦剛将拖拉機還給村裏,便趕緊來到了周悅家,對着周秦山毫不吝惜地誇獎周悅,把周秦山誇的直想坐起來,可是身體原因,只能半坐着,但這完全不妨礙他的喜悅和驕傲展現在臉上,雖然說着客套話,但是心中的激動難掩,雖然周悅照舊不搭理他,他仍舊開心,就是開心。

兩家人坐在周秦山床邊算賬,今天統共賺了一百多塊錢,兩家人第一次見這麽多錢,高興的不知如何是好,抛去樹的成本,也能賺将近一百,兩家平分,每家可以分到将近五十塊錢,齊三嬸忍不住感慨:“這麽多啊。”

“哇,好多啊。”周小雨激動壞了:“好多錢啊!”

“是啊,我沒想到能夠賺這麽多。”張美群說。

“都是周悅的功勞。”齊三說,他現在對周悅可以說是五體投地了。

“別這麽說,大家一起幹的。”周悅說。

“要不是你做的那些小玩意兒,要不是你找的場地,我們哪能賣那麽快。”齊三說完,忽然想到小玩意兒,立刻抽出五塊錢給周悅,周悅問:“齊三叔,你這是幹什麽?”

“這五塊錢是你賣小玩意兒的錢,這個不能分。”

“為什麽不能分?”

“那是你一個人做的。”齊三說。

“木頭是大家錢買的啊。”周悅說。

“胡說,木頭是你向賣樹人讨的樹枝,不花錢的,而且我們賣床賣牛車的時候,你沒少送小玩意兒。”

“齊三叔,我們合作做生意,不能這麽算,既然是合作,必須要平分,若是這次有特例,那以後還怎麽分呢?必須公平公正,我們力往一處使,心朝一個方向走,會越來越好,這五塊雖然不多,但因為這五塊失了公平,以後還怎麽心無芥蒂的合作?”周悅認認真真地說,一下子又說到齊三夫婦的心坎了,立刻收回五塊錢,齊三笑說:“閨女,你說得對,齊三叔都聽你的。”齊三現在都喊周悅“閨女”了。

“嗯。”周悅點頭:“合作必須要公平,一分一厘都要公平。”

“是是是。”齊三笑了,不由得就把周悅當主心骨了,問:“那我最近幾天再去買買樹?過兩天再去縣城賣?”

“好。”周悅點頭說。

“那我們就先回去了。”齊三說。

“要不中午我們兩家在一起吃頓飯吧?”這時張美群提議,其實也是想要慶祝一下的意思,齊三、齊三嬸你看我我看你,似乎都沒有拒絕的意思,于是答應下來,把兩個兒子也叫過來,順便把家裏最好的吃食都帶過來給周悅、周小雨吃,其實也不是多好的吃食,就是腌的大白菜、蘿蔔幹之類的,正好周悅家裏有腌的豬肉,所以中午吃的那算豐盛,大白菜燒肉,豬油爆蘿蔔幹,豇豆,白面配紅薯面條,沒有桌子和凳子能夠盛下這些東西,張美群便和齊三嬸将周悅、周小雨的木板床擡到院子,兩家子八個人,七個人圍着木板床吃,周秦山只能半坐到一邊吃,吃飯期間,齊三便說回頭做個床給周悅、周小雨睡,說着說着不由得就暢想了未來,說努力賺錢,以後過上每天吃肉的日子,最好能夠把家裏的茅屋也能換成瓦房。

這時周小雨接話,說:“齊三叔,瓦房掉不掉土?”因為茅屋從下到上都是用黏土做的,土雖然黏的,但到底還是土,尤其是房梁上的麥稭摻黏土,經過風吹日曬,雖然一兩年換一次新的麥稭,但是期間還是不能保證不會掉土粒子下來,周悅、周小雨睡着睡着覺,被土粒子砸到都是很正常,有時候早上起來,被子還會有小土粒子。

“瓦房是用瓦和磚蓋的房子,不掉土的。”齊三叔說。

“那睡覺的時候,嘴巴不閉上,也不會吃着土對不對?”周小雨這一問,把大家都問笑了,合着周小雨常常睡着張開嘴巴,常常吃土啊,周悅忍不住笑着回答:“對,蓋上瓦房就不會吃土了。”

“那太好了,啊,對了,姐,羅青昊奶奶家就是瓦房是不是?”周小雨問。

“是啊,那瓦房也是羅青昊爸媽出錢蓋的。”

“姐,你去過他家,他家舒服嗎?”

“還行,不掉土。”周悅說完,周小雨又想到什麽,突然放下碗,跑進西屋,拿出一本書過來遞給周悅,說:“姐,我忘了,這是今天上午我在撿柴禾時,羅青昊過來交給我,讓我給你的。”

“什麽書?”周悅好奇地問,她好像沒有書落在羅青昊那裏啊,會是什麽書呢,周悅伸手接過來,周小雨說:“好像是初中年級練習題,我都看不懂。”

“羅青昊給這個幹什麽?”周悅不解地問。

“讓你做呗,說是好好做,回頭初三畢業考試能考得好,都好了你高中可以免學費的。”周小雨說。

“是嗎?那我得做做看,說不定真能免三年學費。”周悅接過來說:“你替我向他說‘謝謝’沒有?”

“啊,我當時光顧着吃呢,忘了。”

“你當時吃什麽?”

“羅青昊給我兩塊糖,我就忘了謝謝了。”周小雨嘿嘿笑,然後用小到只有姐妹二人能夠聽到的聲音說:“姐,我還給你留一塊呢,現在人多,我不給你,等到晚上,我再偷偷給你吃。”

“……”周悅無語。

“悅悅,要不你下午去羅青昊那一趟,謝謝他順便把錢還給他一部分。”張美群湊到周悅身邊,小聲說:“先還他二十塊錢吧,免得他沒有零花錢。”

“現在就還?”周悅問:“不等到明年了。”

“不用等了,我們現在有二十塊錢閑錢,那就先還給他,他平時也要花錢的啊。”張美群說。

“好吧。”周悅答應。

吃過午飯之後,周悅在家歇了一會兒,拿了二十塊錢便來羅青昊奶奶家,羅青昊奶奶家算是村裏最好的房子了,主要是因為羅青昊的爸爸媽媽和姑姑十分争氣,出錢給羅青昊奶奶蓋了三間瓦房,一間廚房,一個磚牆院子,穿堂左右還有兩間小瓦房,星期天的時候,周悅、蘇靜靜、楊明明就是在穿堂左邊的一間房子裏做作業,此時周悅站緊閉的木門前喊:“胡奶奶,胡奶奶,你在家嗎?”胡奶奶就是羅青昊的奶奶。

“胡奶奶。”周悅繼續喊。

沒人應聲。

“羅青昊,羅青昊。”周悅再喊。

還是沒人應聲。

難道不在家嗎?羅青昊去楊明明或者蘇靜靜家了?周悅想了想,轉到房子的側邊,來到穿堂右邊的一間房子的窗口前,歪頭朝房內看,看到羅青昊一手握着書,一手枕在腦後,翹着二郎腿,正悠閑地靠在被子上看書,看的是《基督山伯爵》,周悅趴在窗口,眼瞅着書皮,輕聲念出來:“基——督——山——伯——爵,大——仲——馬——”

“誰?”羅青昊倏地從床上坐起來。

“我啊。”周悅笑嘻嘻地應一句。

“周悅。”羅青昊看着趴在窗口的周悅,穿着她那件粉色的外套,蜜色的小臉上眉眼彎彎,格外好看,他頓時心頭喜悅,趕緊出了房門,來到大門口,将木門打開,大步走到周悅身邊,好看的眼眸閃爍着清澈的光亮,喜悅羞澀難掩,問:“周悅,你來找我的?”

21.第 21 章

“嗯, 胡奶奶胡爺爺在家嗎?”周悅問。

“沒有。”羅青昊開心地說:“就我一個人。”

“那好, 你來。”周悅拉着羅青昊進穿堂,把大木門關上, 然後從衣兜裏掏出二十塊錢, 遞給羅青昊, 羅青昊疑惑地問:“幹什麽?”

“還你錢。”

“你有錢了?”

“沒有,所以欠你六十,先還你二十,剩下的明年還。”

“你欠我六十嗎?”羅青昊不解地問。

“你不知道我欠你多少錢嗎?”

“不知道。”

“……”周悅汗顏,借給別人錢, 居然都不知道借了多少錢出去, 估計羅青昊是第一人,她無言以對, 她穩了穩情緒說:“确實是六十塊錢。”

“那就六十吧。”

“……”

“你吃飯了嗎?”

“吃了。”

“那要不要坐一會兒?”

“好。”

“我去給你倒水。”

“嗯。”周悅走進羅青昊的房間, 她不是第一次進羅青昊的房間, 卻是第一次認真打量羅青昊的房間,一張床、一張書桌、一把椅子, 簡單整潔明亮,隐約可嗅到淡淡胰子味兒, 比她和周小雨的西屋好多了,她走到書桌前,坐到椅子上, 書桌上一本練習題, 和他送給她的一模一樣, 也是嶄新的,莫非是買了兩本,正在這時,羅青昊端着一個嶄新的白瓷缸過來,遞給周悅,周悅看也沒看接過來,邊看書邊喝了一口,咂了咂嘴巴,看看杯中褐色的水,再看向羅青昊,問:“甜的?”

“嗯。”

“紅糖水?”

“對,你不是說你喜歡喝嗎?正好我家有。”

“可是給我喝好浪費啊。”

“給我喝更浪費,不喝是大大的浪費。”

周悅笑起來,說:“那我喝了。”

“嗯,喝吧。”

周悅她和周小雨一樣,都喜歡吃肉喜歡吃甜食,只是不像周小雨表現的那麽明顯,此時此刻得了紅糖水,捧着白瓷缸低頭喝起來,在她不知道的情況下,長長的睫毛像兩把小扇子一樣,撲閃撲閃,極其好看,就這麽落在羅青昊的眼中,羅青昊看着看着嘴角揚起來了笑意,直到周悅喝完,把白瓷缸放下,他才問:“還喝嗎?”

“不喝了,飽了,對了,你交給周小雨的那本練習題目是買給我的?”

“那本不是買的,舊的,我其他新的,所以把舊的給你,我自己買本新的。”

“哦。”周悅一聽,心裏舒坦多了,要真是羅青昊專門花錢買給她的,她還會過意不去,還好是舊的,她翻看着題目,忽然想到什麽,從衣兜裏掏出一個木質方盒子遞給羅青昊,羅青昊問:“這是什麽?”

“筆筒。”

“你做的?”

“嗯,我跟你說,我自己做的這些小玩意兒今天在廟會上賣的可好了!”

“是嗎?可以和我說說嗎?”

“當然了。”周悅興致沖沖地将自己在廟會上的事兒,一一說給羅青昊聽,羅青昊認真聽着,一雙好看的眼睛流淌着清澈光亮,目不轉睛地看着周悅,随着周悅的情緒而變化,等到周悅說完,他問:“累嗎?”

“什麽?”周悅一時沒有反應過來。

“你在廟會那麽拼,累不累?”

“還好啊。”周悅輕輕一笑,眉眼彎彎,明明本性是個炸毛的老虎,可在羅青昊眼中卻像是毛茸茸的小貓咪,他情不自禁地伸手摸摸周悅的腦袋,說:“你真棒。”

“哎呀,你怎麽又摸我的頭啊。”周悅甩頭,把羅青昊的手甩掉,羅青昊輕笑出聲,說:“誇你啊。”

“有你這樣誇的嗎?”

“這種誇獎感**彩比較濃嘛。”

“就你會扯。”

“……”

兩人正說着,胡奶奶回來,探首看見周悅、羅青昊挨着坐着,吓一跳,等到周悅和她打聲招呼離開時,她一副煞有其事的樣子問羅青昊,說:“你剛才是不是惹周悅那丫頭了?”

“沒有?沒有她沖你吼。”

“她沒有吼啊。”

“青昊,我可告訴你,學習是學習,你可千萬別惹周悅。”

“為什麽?”

“周悅那丫頭脾氣太差,一不高興就跟人拼命,拿菜刀拿鐵鍁這事兒,她都幹過的,她連她爺爺她二爹都敢砍,萬一傷着你,怎麽辦?”胡奶奶說這話時,羅青昊大腦中自動冒出那天,周悅像個炸毛的小老虎,握着鐵鍁吓唬周二娘的樣子,忍不住就說了一句:“不會啊,我覺得她很可愛呀。”

“什麽?”

“沒什麽,沒什麽,奶奶,你渴了吧?我給你倒水去。”說着羅青昊便出了房間去堂屋給胡奶奶倒水,與此周悅已經回到家,剛到家又看到齊三叔正在院子裏用刨刀刨木頭,周悅上前詢問,齊三叔笑說:“趁着廟會剛結束,給你和小雨做張床,再用邊角料給你們做張書桌和凳子,省得你們天天爬在床板上看書,光線不好,蹲的腿還疼。”

“不用的,我們習慣了。你看我們上午才趕了廟會,你下午就幹活,累不累啊?”

“不累不累,反正這些剩下來的木頭,做成床也賣不出好價格。”

“為什麽?”

“這都屈料啊,我們湊合着用可以,別人買肯定挑啊。”

“那好吧,齊三叔辛苦你了。”

“說什麽呢。”齊三滿臉帶笑,今天拿了将近五十塊錢的利潤,還了二十多塊錢的外債,雖然還欠着呢,但是他心理上輕松很多,回頭拿手上的二十多塊錢和張美群家的二十多塊錢,湊夠五十錢,再買些槐樹、楊書、桑樹、楝樹,在年前說不定還能賺個幾十塊錢,那麽明年兩個兒子的學費和學雜費就有着落了,這麽一想,齊三幹勁兒更足了,更加感謝周悅了,周悅此時也沒有閑着,拿鑿刀坐在堂屋門口專心致志地做她的小玩意兒,躺在床上的周秦山直着脖子看周悅,唯恐她傷了手,又不敢說話,只能暗暗捏把汗,看周悅忙乎,周悅一直忙到天快要黑了,她才停下來,忽然聽到周小雨站在壩堤口喊:“姐!姐!”

“幹什麽?”周悅站在水溝邊應聲。

“你來幫幫我。”

“幫什麽啊?”

“我撿的柴禾我拿不動。”

周悅這才想起來,家裏是燒柴禾的,如今周秦山躺在床上,張美群一面要照顧他一面要幫着做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