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吻
“小姨。”
蘇離折好雨傘，放在店門口的塑料框裏。
蘇晴晴的面包店，因為物美價廉，平時光顧的大都是周邊的學生。
殺人案發生後，店裏的生意也跟着受到影響，許多選擇了外賣，到店的反而少了許多。
蘇晴晴正在打包糕點，“回來了？”
“嗯。”
“昨天的蛋糕沒賣完，剩下不少，今天就吃那個吧。”蘇晴晴系好禮品盒，“微波爐裏有牛奶，自個兒熱一下。”
蘇離應了聲，背着書包，上了樓。
二樓是她們生活的地方，面積不大，也還夠用。
下了樓，蘇離手裏多了一個藥瓶，白色的瓶子，沒标簽，蘇離搖了搖，裏頭沒剩下幾顆，“小姨，你身體不舒服嗎？”
“什麽？”
蘇離晃了晃手中的藥瓶。
蘇晴晴看了一眼，不在意地笑了，“那個啊，那是保健品。”
蘇離一愣，“保健品？”
“美容養顏的。”蘇晴晴打包好最後一個包裹，笑吟吟地解釋，“小離，你瞧瞧小姨最近是不是變美了許多？”
說這種話時，蘇晴晴臉上竟然泛起了不常見的紅暈，眉角眼梢也透着別樣的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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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淡。
卻很喜悅。
蘇離怔了怔，想起前幾日頻頻出現在面包店的男人，筆挺的西服三件套，斯文俊美，彬彬有禮，每次出現，小姨似乎都喜不自勝，甚至最近越來越注意儀表。
蘇晴晴年輕時，談過幾段戀愛，每一段戀情都傾其所有，末了，卻徒留一汪心碎。
後來，她索性就放棄了婚姻，專注事業，可能是自己戀愛經歷太過慘痛，蘇晴晴對男人深惡痛絕，耳濡目染之下，蘇離也跟男生保持着絕對的距離。
這會兒想起那個男人，蘇離心情還挺複雜的。
但她沒問，長輩的事情，她好像沒什麽立場摻和。
況且，那個男人瞧上去很紳士，笑容也很溫暖，小姨喜歡實屬正常。
她在胡思亂想，蘇晴晴那邊接了電話，“……沒關系沒關系，我們可以送貨上門的，地址的話您可以留一下。現在嗎？好的，您稍等。”
蘇離熱了牛奶給她。
過了七點半，夜色濃重，雨倒是停了。
“小姨，我去吧。”
蘇晴晴腳步一頓，蘇離從她手裏接過糕點，“東明路117號李阿姨家，對嗎？”
“對。”
“我去吧。”
蘇晴晴攔住她，“天黑了，你一個人能行嗎？”
蘇離笑笑：“沒關系的，有路燈，而且是高檔小區，治安很好，應該不會有問題。”
“可是──”
“那個叔叔一會兒會過來吧？”蘇離換了鞋，拎了包裹，蘇晴晴聽她這麽講，俏臉不由自主地紅了紅，蘇離歪頭看她，眨眨眼，“小姨加油。”
蘇晴晴愣了下，抿嘴嗔怪道：“你這個小丫頭，亂講什麽？”
蘇離打算出門，臨出門前，蘇晴晴叫住她，額外塞了幾個蛋糕，小小的方塊，薄薄的一層奶油，上頭點綴了一顆小草莓，“給阿橘的。”
阿橘是附近的流浪貓，去年店裏發生火災，幸好阿橘機警，叫醒了蘇晴晴，她才幸免于難。
自此後，蘇晴晴時不時就把快要過期的蛋糕喂阿橘。
“早點回來。”
蘇離乖巧點頭，帶着包裹出了門。出了小區樓梯間，蘇離聽到哭哭啼啼的聲音，下意識擡頭，兩名警察正在安撫女人，蘇離好奇地看了眼，門上別着白色的絹花，意味着這家有人去世。
女人抽噎的聲音回蕩在空曠的樓道，莫名的滲人，“……她還那麽小，人生才剛剛開始，我不明白為什麽這種事情會發生在她身上。”
兩名警官相顧無言，只是說會竭盡全力調查，盡快找到真兇。
蘇離下了樓，小區有人議論：“真慘啊，才剛剛十八歲，過完年就要高考了，偏偏出了這種事。”
“誰說不是。聽說特別慘，找到小姑娘時，只剩下殘缺不全的身體，你說什麽人這麽狠心，糟蹋人就罷了，連個全屍都不留給人家。”
“最近真是人心惶惶，我家姑娘我都不敢讓她晚上出門了。”
“唉。”
蘇離拎着三只小蛋糕，有人上了樓。
是個男生。
藏青色制服一閃而過，蘇離不經意瞥了一眼，男生正好看過來，眉目冷淡，眼睛卻生的極好，近距離看，像是上好的琉璃，很淺的琥珀色。
“小偃回來了。”
有人跟他打招呼。
他應了聲。
小朋友跟着甜甜叫了聲：“江偃哥哥好。”
男生彎腰，伸手揉了揉小朋友細軟的發頂，嘴角很淡地勾了下。
“上次多虧了江院長，我家小小威才撿回一條命。”丁奶奶感激極了，老人家一開口就說個沒完沒了，男生涵養極好，很認真地聆聽着。
小小威小朋友卻受不了奶奶的唠叨，自顧自地嘟囔着。
小朋友精力旺盛，耐不住寂寞，覺得好玩，就在樓梯間裏蹦蹦跳跳。
蘇離目不斜視地下樓。
小朋友猝不及防地撞了過來，蘇離一腳踩空，沒穩住，向後仰倒。
手腕被人攥在掌心。
好冷的手。
冰涼的觸感令蘇離沒由來得打了個寒噤。
“小心。”
蘇離擡頭看向他。
男生似乎察覺到什麽，等她站穩，男生立即松了手，“抱歉。”
蘇離：“……沒關系。”
靜默了一秒，蘇離又添了句：“謝謝。”
男生盯着她，濃密的睫毛微斂，爾後，他輕笑，“不客氣。”
丁奶奶拉着孫子過來道歉，蘇離沒放在心上，末了，丁奶奶還好心囑咐蘇離要注意安全，蘇離道了謝。
江偃低頭看了看掌心，若有所思地望着蘇離逐漸遠去的背影。
片刻後，他合住手掌，偏頭微笑。“喵──”
阿橘蹲據在角落，專注地舔舐着蛋糕。
高檔小區外頭，路燈都格外亮堂，不時有私家車駛入小區車庫，雨停後，柏油馬路很快就不見水漬，花壇旁邊就是一排木質長椅，蘇離走得累，索性就坐在一邊耐心等阿橘吃完。
頭頂的路燈忽而閃了閃，劈啪作響，飛蛾四散。
不知何時，霧氣又起。
腳步聲由遠及近。
蘇離循聲望去。
不遠處，像是兩個糾纏的人影，隐隐約約傳來求饒聲，聽聲音，是個男生。
蘇離站了起來。
霧氣也跟着她的動作，漸漸消散。
阿橘喵了幾聲，像是感知到什麽危險，毛發炸開。
“砰──”
霧氣裏升起一朵螢火蟲織就的花朵，像是暗夜裏的一朵煙花，炸開。
蘇離怔住了。
又是螢火蟲？
霧氣散開，少年從陰影裏走來。
蘇離望向他時，他正勾着藏青色制服，随手丢在一邊，身上套着一件純黑色連帽衛衣，衛衣的尺寸不合時宜，他好像并不在意。
少年看了過來。
燈光下，他的膚色過于白皙幾近透明，眼瞳極黑，像是暗夜。
很漂亮的一張臉。
嘴角卻隐隐有烏青的痕跡，像是剛被人揍過。
蘇離心下思忖，好奇地往他身後瞧了瞧。
一個人？
霧氣全然散去，蘇離看清楚後才發現，他确實是一個人過來。
若沒記錯，剛才明明是兩個人……
蘇離的心髒驀地揪了起來。
擡步欲走，卻發現自己雙腿發軟，根本無法動彈。
低頭瞧了眼阿橘，阿橘竟然也乖乖的待在原地。
蘇離感知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懼。
少年在阿橘面前蹲了下來。
他伸出手指，蘇離不知道從哪裏生來的勇氣，緊張地開口：“你別碰阿橘。”
少年擡頭看她。
蘇離恐懼到了極點，卻依舊無法挪動。
少年目光專注地凝視着她，烏黑的眼瞳泛着迷離與懵懂。
“阿──橘？”
他開口說話，聲音略顯生澀，像是剛學會說話一樣。
“請你別碰阿橘。”
“這是──什麽？”
他像個不谙世事的小孩子，一瞬不瞬地盯着阿橘面前的蛋糕。
白皙透明的指尖觸碰到淡奶油，他以眼神詢問她。
蘇離：“……”
阿橘舔了舔奶油。
少年察覺到，這些也許是吃的。
他學着阿橘的模樣，半跪在地面，湊近奶油。
蘇離一頭黑線：“……”
阿橘感知到自己的食物被侵犯，伸出小肉墊就拍向少年。
少年漫不經心擡起手掌，蘇離生怕這個古怪的少年一巴掌拍死阿橘，忙叫住他：“喂，你別動阿橘，我、我這裏還有蛋糕，可以給你吃。”
“蛋……糕？”
蘇離指了指凳子上的兩枚蛋糕。
少年收回手掌。
蘇離擡腳時，才發現自己已經可以移動，她轉身去拿蛋糕。
少年站直身子。
“給你。”
他迷茫地接過蛋糕，張嘴欲咬，蘇離瞠目結舌，在他啃上紙盒時，及時制止了他，“等一下。”
少年目不轉睛地直視着她。
她從沒被人這麽瞧過，尤其對方還是個跟自己年紀相仿的少年，蘇離一時間手足無措。
撇開視線，蘇離放慢速度拆開蛋糕，少年盯着她的動作，明白了她的意思。
見她用透明小勺子挖了口蛋糕放入口中，少年學着她的樣子，蛋糕入口即化，香甜可口，極大的滿足了他的味蕾。
一口，兩口……
很快，他那枚蛋糕便見了底。
意猶未盡。
他濃眉輕蹙，偏頭看向蘇離。
蘇離對這種蛋糕早就膩了，只是示範性地嘗了一口，因為心不在焉，淡奶油粘在唇角也未能察覺。
眼前驀地一黑。
少年垂下頭，一個似是而非的吻落在她唇角。
蘇離愕然睜大雙眼。
淡奶油融化在他唇間，混合着一股不知名的香氣。
“陸零。”他突然開口，像是一種儀式，或者說是一種契約，“他們叫我陸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