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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諸彎彎幾乎沒有意識到陳不周還說了一句“煩”。她的大腦在他把嘴唇貼到脖頸時就已經當機, 開始噼裏啪啦地短路, 而且還有點冒煙。即使後來明白他只是咬了她一口,她還是覺得手腳發麻, 臉熱得快要哭出來。
他還在捏着她的脖子玩……
他的拇指還在使勁地蹭着他咬過的地方……
被他碰過的地方都好燙,不知道為什麽,一點氣都喘不過來, 眼淚馬上就要掉出來了!
諸彎彎緊緊抱住自己的腿,徹底縮成一只小刺猬。
安靜了一會兒, 外面, 姜小雛和徐日離開了。
陳不周拉開門,探出頭看了一眼,然後拍拍小刺猬的頭:“走了。”
小刺猬一動不動。
他前傾着身體, 湊到她臉邊:“腳又麻了嗎?”
耳朵被呼吸燎到,諸彎彎抖了一下, 把臉使勁地埋起來, 用力伸出手推他:“你別管我……”
等把順着她力道的陳不周推出去, 她迅速摸到拉門,砰地把衣櫃關上。
被推出來的陳不周摔坐在地上,反手朝後撐着地板。
盯着門看了一會兒, 他用拇指抹了下嘴唇, 慢慢站起來, 轉身走開。
過了幾分鐘,他又靠上門板,敲了敲。
“你的手機一直在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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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秒。
兩秒。
三秒。
嘩。
衣櫃門被拉開了一個小縫, 諸彎彎的手從裏面悄悄地伸出來。
陳不周把手機放到她的手裏,一點點松開手,接着一把握住她的手腕。
諸彎彎掙了掙,沒掙脫。
就在她着急地又要哭出來的時候,陳不周突然就把手松開了。
他背對着坐在櫃子外,低着頭把後脖頸露給她,“給你咬一口。”
聽到他的話,諸彎彎偷偷地擡起頭,向他看了一眼。
“真的嗎?”她很小聲、很小聲地問。
“嗯,”他無所謂地朝後靠了靠,“随便咬。”
諸彎彎猶豫了一下,慢慢地直起身,趴到他身後,對準他的後脖頸,張開嘴……
張開嘴……
張開嘴……
張得口水都要流出來了,還是沒能咬下去。
讓她咬她都不敢咬,難怪總是被欺負tat
這時,一根彩虹棒棒糖伸到了她的嘴邊。
陳不周懶懶地晃了晃糖棍:“前幾天你去問,老板不是說賣光了嗎?這是剛進的貨。”
諸彎彎看着那個只比臉小一圈的巨大棒棒糖,一點都不想再咬陳不周了!她扶着他的肩膀從衣櫃裏鑽出來,邊咬着巨大的棒棒糖,邊打開閃爍着提示燈的手機。
是何琪發給她的短信,提醒她明天同學聚會的時間地點。
可案子焦灼成這樣,誰還有心思參加同學聚會。
她按滅手機,想把它裝進口袋裏。
但她剛動了一下,手指就突然頓住了。
同學聚會這個詞,她在前天剛剛聽過。
是陸三水說的。
呆呆地咬着棒棒糖回憶了一會兒,諸彎彎咔嚓咬下一口糖。
“你還記得孫毓的前男友嗎?”
她看向陳不周,“陸三水說,孟軻在同學聚會上,默認了照片裏的崔嘉是他的女朋友,之後還一直拿崔嘉的照片給其他人看,導致他家鄉的所有人都以為,他的女朋友就是崔嘉。但事實上,他的女朋友是孫毓,那些‘女朋友的照片’,只是他從孫毓那裏得到、又經過處理的而已。”
接着,她又說到另一件事:“剛才盧偉光告訴我,他曾經親眼看到何平在微信上和崔嘉聊天。在聽到盧偉光的話以前,我一直以為遺書也好、照片也好,甚至是捆綁在一起裝作殉情跳河,都是何平為了保護另一個兇手、把罪行全部推到自己身上的手段……”
她思考着,歪着腦袋,語速很慢。
“但也許,遺書、照片、殉情跳河,全都是真的呢?就像那些被孟軻的照片欺騙了、真的相信崔嘉是他女朋友的同學,如果何平始終相信他在和崔嘉聊天,他的愛人是崔嘉,他是為了實現愛人的願望而前去赴死……那所有的一切,就全都能解釋通了。”
——
拉着陳不周回辦公室,正好撞到從裏面沖出來的陸三水。
陸淼見到他們,當即腳一停。
“你們倆跑哪兒去了?我正打算給你們打電話。”
他說,“何平的手機找到了。但手機已經被刷機了,現在信息組正在嘗試找回刷機前的信息。”
諸彎彎睜大眼睛,急忙問:“手機是從哪兒找到的?”
難道說是兇手……
“跟案子沒有關系,從一大爺那兒找到的。他27號早晨去河岸邊晨練,正好看到有手機掉在岸邊,就撿回去想自己用,因為有密碼,就讓孫子拿去刷機解開。”
他解釋,“徐日說他在檢查何平衣物的時候發現,何平有把手機塞在褲子前口袋的習慣,估計是在跳河前覺得手機礙事,就随手拿出來丢了。”
“随手丢了?”
諸彎彎有點失望,“我還以為兇手肯定會想辦法拿走何平的手機。”
她嘆氣,“既然她沒有在意手機的事,就說明她完全不擔心何平的手機會讓她暴露,我們找到也好,找不到也好,對她沒有任何影響。”
“她不擔心,只能說明‘她認為’自己不會暴露,又不等于絕對不會暴露。”陸淼振奮士氣,“先去信息組看看,說不定能找到線索呢。”
——
在信息組的趕工下,何平手機的內容被順利找回,他的微信也完整地展現在了諸彎彎的眼前。
Bellman。
只有一個好友。
和他的微博一模一樣。
而他的好友也和微博裏的一樣,“崔嘉action”,是崔嘉的微博名,同樣也是崔嘉微信的昵稱。
崔嘉的手機內容,諸彎彎已經一字不差得看過了,她可以保證,裏面絕對沒有bellman這樣一個好友,更沒有那一串串數不清的對話。
信息組正在向陸淼說明:“兩人是通過微信的Friend shake交友功能認識的。3月13日添加了好友,開始聊天。”
陸淼問:“有辦法查到這個‘崔嘉action’的信息嗎?”
“對方的微信號申請得很早,是用企鵝號注冊的,也沒綁定手機。你要是能把那個手機拿過來,所有你想要的信息我都能給你找到。但你現在就給我一個微信賬號,我确實提供不了其他的信息。”
信息組補充: “賬號曾經登錄過的ip地址倒是能查到,最後的登錄地是你們在查的那個酒吧,也是在那裏登出的。除了那個ip以外,就是覆蓋整個玉蘭大學的無線網,沒辦法追蹤。就這兩個。”
陸淼不想放棄:“我們不能想辦法登錄這個賬號嗎?”
“能登陸,但裏面是空的,所有的內容全部都被删除了。”
猜到陸淼想問什麽,信息組直接回答,“被删除的內容找不回來。微信的內容只有本地能保存,就是我剛才說的,你得把常用這個賬號的手機拿給我,不然我們看到的就只一個空微信。沒有好友、沒有聊天記錄、沒有朋友圈。”
不能從這條線查……
諸彎彎走過去:“能把所有他和‘崔嘉action’的聊天記錄都導出來嗎?”
20分鐘後,諸彎彎抱着一套辭海厚的A4紙,灌了一杯從陳不周那裏沒收來的黑咖啡,坐進辦公位,翻開第一頁聊天記錄。
——
7月1日,“殉情案”調查進行的四天。
上午8點,刑偵總局對田苗進行了強制傳喚。
在這之前的一個小時裏,重案一組對于這個案子,進行了組內的正式彙報。
做彙報的,是諸彎彎。
“從聊天記錄裏看,何平本來就被生活壓迫得只能茍延殘喘,精神早就已經崩潰,只是沒有表露出來。“這個‘崔嘉action’的出現,對他來說,的确是一種救贖。”
“相貌美麗、家境優渥、學識淵博,這樣的一個女人竟然願意施舍給貧窮自卑的自己一點愛情,這瞬間成為了他全部的支柱。這種扭曲的愛戀,在微信的對話中強烈得表現了出來。我能感覺到,兇手自然也能看出來。但她并不在意,甚至很享受何平對她的瘋狂。”
把想了好久的開場白說完,她操作着電腦裏的ppt,翻到下一頁。
“作案的萌芽,是從她告訴何平“她的失眠”開始的。可以看出,她只是在無意的閑聊中說到了自殺,但何平的反應卻出乎了她的意料。從那時起,她就不斷試探地對何平提到自殺計劃,一步步在對話中把計劃完善。而何平沒有任何的懷疑,就像他在遺書中說的,他真的在聽從她所有的聲音。”
“那麽,與何平聊天的人,到底是誰呢?”
她看了一遍所有人,然後宣布:“不是崔嘉!”
她馬上給他們看證據,“今年的3月16日的14點到15點,崔嘉正在做直播。直播期間,她一次都沒有拿起過手機。但當天的14點28分,何平卻收到了’崔嘉action’發來的消息。”
“她并不擔心我們找到何平的手機。也對,她跟何平的聊天,用的完全是崔嘉的語氣,說的也是崔嘉做的事情。她在徹頭徹尾的模仿崔嘉,一點都沒有暴露真實的自我。”
“可是,模仿得再像,她也不是崔嘉!”
諸彎彎仰着臉,“畢竟殺人的念頭是近期才萌發的,她不可能從一開始就謹慎到不露馬腳。比如說……”
她翻到下一頁,是崔嘉微信朋友圈裏的一組圖片。
“4月17是孫毓的生日。崔嘉應該是很想挽回她們之間的友情,所以她瞞着孫毓,向田苗和張心喬提議,給孫毓制造一個生日驚喜。當天,下課後,張心喬陪着孫毓,拖延她回去的時間,而崔嘉和田苗則在寝室裏加緊布置。”
“這張照片,是崔嘉在朋友圈裏發布的。而這張,則是兇手發給何平的。看出區別了嗎?”
她踮着腳,費勁地去指不同的地方,“兇手發給和平的照片,右側多了一小部分,上面有孫毓桌子上的水瓶。而崔嘉發出來的,是已經剪裁過的圖片。”
她解釋:“有水瓶的那張是原圖,是田苗拍的。崔嘉朋友圈裏的那張照片,也是田苗發給她的。在崔嘉的微信裏,有确鑿的對話證據。”
她說:“如果田苗沒有把這張照片發給孫毓或張心喬,那與何平聊天、最終誘導何平自殺并殺人的,就只能是她。”
“這可能就是我們一直以來拼命在找的、唯一的證據。”
……
田苗當然沒有把那張照片發給孫毓或張心喬,她甚至都不知道,她曾經錯誤地把它發給了何平。直到聽完關于那張照片的問題前,她都還自信得認為,誰都不可能找到她犯罪的證據。
畢竟,她和何平聯系的微信賬是用多年前的企鵝號注冊的,那時候企鵝號的申請也不需要手機等身份認證,沒有人能通過這個查出她是誰。
她用的手機,是從沒放過sim卡的閑置手機,是充話費送的廉價機型,一直放在學校裏,偶爾想起來,才會打開看一看。
就連她跟何平聊天,也是在完美地扮演着崔嘉,從頭到尾,都沒有一次失誤。
甚至,27日淩晨,在收到何平用崔嘉手機發來的短信後,她就删掉了微信裏所有的東西,登出微信,卸載軟件。28日早上,看到新聞裏崔嘉的死訊,她就立刻銷毀了那個手機,用錘子砸成無法還原的碎片粉末。
她做得這樣謹慎而小心,怎麽可能還有被發現的機會?
但陳程只用兩句話,就讓她的自信潰不成軍。
“你曾經把這張照片發給過其他人嗎?”
“我不記得這張照片了。”
田苗的回答永遠理智、給自己留滿了後路。
“這張是你拍的,是孫毓生日那天,崔嘉為生日驚喜做準備的照片。後來你把它發給了崔嘉,崔嘉經過剪裁後,又把它發到了朋友圈裏。”
陳程告訴她:“我們在何平的手機裏,找到了未經剪裁的原圖。”
……
在監控室裏看清田苗驚恐的反應,諸彎彎就打算回去休息了。
站在旁邊的陸淼也明顯放松了下來,他活動着胳膊向跟她說話,卻無意中看到了她的脖子。
作為貧窮的單身直男,陸淼挺納悶:“你脖子怎麽了?過敏了?”
“脖子?”
諸彎彎還沒反應過,陳不周先捏住了她的脖子,把痕跡蓋住,“走了。”
邊推着她,他又回頭招呼陸淼,“跟我哥說一聲,我們倆先走了啊。”
“交給我。”陸淼拍拍肩,讓他放心。
坐在回辦公室的電梯上,諸彎彎想到件事。
她疑惑地問陳不周:“田苗好像對她設計的案子很有信心,但明明漏洞就很多啊,出差錯的可能性非常大。如果崔嘉沒有問孫毓下藥的事、或者孫毓沒有被吓跑,那整個計劃不就全失敗了?”
“那就失敗好了。田苗跟崔嘉又沒有血海深仇,她只是覺得這個機會不錯,又不會髒了自己的手,所以才動了要殺崔嘉的念頭。”
“可她親手下了藥啊,如果計劃不成功,孫毓就會看到崔嘉被藥迷倒……”
“什麽被藥迷倒?跟田苗有什麽關系?”陳不周懶懶地靠着電梯,“崔嘉是喝多了、喝醉了,扶回去休息一晚上就好。Triazolam這種藥,基本上只要過一晚,第二天就查不出了。就算回頭崔嘉覺得不對勁,她也沒有任何證據。”
……
聽完陳不周的一通解釋,諸彎彎突然感覺:“我好像立了大功呢。”
如果不是她發現了那張照片的不對,搞不好這個案子,根本就辦法破!
陳不周笑笑:“給你拿朵小紅花?”
“拿呀。”
諸彎彎立馬手心朝上地擡起手,伸着手向他要。
陳不周瞥了她一眼,對着她的手心慢慢低頭。
諸彎彎頓時屏住呼吸,咬着嘴唇盯住他看。
難道說……
叮。
電梯門打開。
陳不周聞聲拍掉她的手,插着兜走出去。
……
……
諸彎彎鼓着臉揉自己的手心。
等陳不周走遠,她自己對着手心,偷偷親了一口。
嗯,軟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