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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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 大門外傳來了汽車的聲音。随着黃宗打開門進來, 房間裏坐着的人陸續站了起來。只有陳不周懶洋洋地不想起,然後被諸彎彎死命拽着、硬是拖了起來。
在黃宗後面, 先進來的就是海鷗市刑偵分局重案組的組長韓松。他長着張國字臉,眉心有兩道很深的褶皺。因為常年總皺着眉,就算現在他只是面無表情的板着臉, 那兩道眉間紋也消不掉。
諸彎彎在陸三水同學合照裏見過他,過了這麽多年再見到真人, 竟然完全沒變樣, 還是滿臉嚴肅、不怒自威的模樣。
韓松後面緊跟着進來了三個探員,全都是大塊頭,壯得鐵塔一樣, 清一色的板着臉,搬着從車裏卸下來的儀器, 怎麽看都帶着股兇神惡煞勁兒。
和他們完全不同的, 是最後面拎着法醫箱進來的那個瘦猴。他揪着他前面那個嘴角有道長疤的粗犷男人不想走, 嘴裏不停念叨着“我師父說他馬上就上飛機,馬上就能到了,馬上就能到了”。
但有疤的男人理沒理他。
他于是揪得更使勁, 腳底也使力地向後:“不行, 不行, 我真不行……萬一出了錯……”
有疤的男人頓住腳,抱着機器轉身,虎着臉:“今天不行, 明天不行,一個現場的初步檢查你都不敢,想靠你師父靠到什麽時候?!”
瘦猴被他一訓就蔫了,但還是滿臉的不自信。一擡頭,正好對上諸彎彎好奇的目光。他努力想擺出厲害的架子,但最後還是別開了眼睛,垂頭喪氣地走進屋。
……
分局來的只有這五個人。韓松在來的路上已經向黃宗了解了大致的情況,一進門就領着瘦猴和疤男去了四樓進行現場勘查。剩下的兩個普通探員留在一樓,其中一個跟黃宗說了幾句,拿到了一個二樓空房間的鑰匙,就開始依次地請旅店裏的人上樓做筆錄。先是黃宗,然後是黃宇、魏文荟、譚笑,第五個才是諸彎彎。
等待的這段時間,諸彎彎也并沒有閑着,她在心裏整理着她對劉政和賀雨晴不正常關系的猜測,想要打好腹稿向分局的同事彙報。
但沒想到等她坐下,對面負責問話的探員卻根本沒給她主動說話的機會。
“你為什麽會到海龜島?”探員盯着她,沉聲問。
“我在熊貓市水上樂園的比賽裏得了冠軍,冠軍的獎品就是海龜島三日游的邀請券。”趕緊解釋完,諸彎彎就想說案子,“我是熊貓市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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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問什麽,你就答什麽,不需要多餘的解釋。”
探員皺眉打斷她,加重了質問的語氣,“昨晚到今早你都在哪裏、和誰在一起、做什麽?”
再遲鈍,諸彎彎也覺出不對了。畢竟常年呆在重案組,就算并不負責審訊,她也多少了解一些審訊的知識。按理說,即使她現在的确是案子的嫌疑人之一,但在沒有指向性證據出現之前,她也只是個可以提供線索的詢問對象而已。可眼前探員的态度、這種有意散發出的強烈示威,卻像是在面對一個有着重大嫌疑、很可能就是兇手的懷疑對象。
但是為什麽呀?她一來跟劉政、賀雨晴從未有過交集,二來在案發前連這棟樓的四層都沒去過,怎麽可能會被貼上“疑似兇手”的标簽?
“有什麽不方便說的嗎?”
見她思索着不說話,探員的眼睛不動聲色的眯了一下,對她的懷疑瞬間又深了一層。
“我昨晚在院子裏和大家一起吃晚飯,21點48分進了屋子就直接回房了。我們是第一個回去的,當時劉政和賀雨晴都還在院子裏。”
諸彎彎見他的态度更不對了,趕緊實話實說。
“我們?”探員插話問。
“我和陳不周,我們兩個住在二樓最東側的房間裏。”她耐心地解釋,“21點53分我們回到自己的房間,洗漱、睡覺,直到今早7點50接到黃宇的電話,問我們要不要吃早餐,我們才離開房間,下到一樓。在這之前,我和陳不周誰都沒有離開過房間。”
她不知道劉政和賀雨晴具體的死亡時間,但總歸是在昨晚晚飯後到今早被發現前,而這段時間,她确确實實都和陳不周在一起,并且都呆在自己的房間。
探員聽着她的描述,邊在本子上做着記錄,邊問:“你和陳不周是什麽關系?”
“我們是……總局的同事。”
探員停下手裏的筆,擡起頭:“什麽總局?”
“熊貓市刑偵總局。我們倆都在重案一組。”
“等等……”
探員聽完她的話,在一個瞬間露出了“什麽鬼”的詫異表情。
“你在哪兒工作?”
“熊貓市、刑偵總局、重案一組。”
諸彎彎一個詞、一個詞的老實交代。
探員很快收斂好了失态,握拳壓在嘴唇上思考了片刻,放下手,“黃宇、譚笑、魏文荟,他們三人都提到你曾親口告訴他們,你是熊貓市研究院的助教。而我們調取了研究院所有的人事信息,裏面從來沒有出現過你這個人。”
啊……
啊……
啊!!!!!!!原來如此!她就說好端端地,為什麽她就被懷疑成這樣!
她在來島的快艇上做自我介紹,說的就是熊貓市研究院的助教,分局的人去調查卻發現不對,不懷疑她還能懷疑誰?!
別說分局的人,就算是她也會覺得這個人有重大嫌疑……
諸彎彎簡直想趴在桌子上捂着臉再也不擡頭了。
但探員還在對面等着她的解釋,她只能硬着頭皮,“我當時……沒說……”
她說的磕磕巴巴:“你想呀,出去玩,跟一大堆陌生人說自己在刑偵局工作,感覺還是有點奇怪……其實我也不完全是說謊,我确實在研究院當過助教,就是給陳不周當的助教!你們在研究院的檔案裏肯定能查到他的信息!那幾天他身體不好,我就打着助教的名義,去幫他處理一些事情……”
她說的沒頭沒尾、颠三倒四,但好在探員聽明白了。他消化了她說的話,又開始握着拳靠在嘴邊猶豫。
向刑偵局、尤其是熊貓市的刑偵總局核實探員身份,需要經過相當多的手續,花費的時間也會很長,但總歸能查出真假。敢冒充刑偵局的人,如果不是瘋了,就是有着很深的陰謀。但看諸彎彎紅着臉、手忙腳亂解釋的樣子……
他想了想,推門出去,找了隊長韓松。
“總局的人?”也就一小會兒的功夫,韓松就雷厲風行地推開門,人剛進屋還沒坐下,就問:“證件在哪?”
諸彎彎:“……”
在她卧室床頭櫃第一個抽屜的最上面。
……
前天晚上收拾行李的時,她還猶豫過要不要把證件帶上,但想了想覺得沒什麽用,最後還是放回了抽屜裏,誰知道會碰上兇殺案……
糟心的事真是一件接一件。
但萬幸的是,她還有其他證明身份的方法。
“陳不周也是刑偵總局的人,他有可能帶了證件!”
韓松朝門口剛才問話的探員示意了一眼,對方領會,轉身離開。
一分鐘後,探員開門:“隊長,他說他沒帶。”
諸彎彎:“……”
“你可以跟陸淼核實!陸淼,你大學同班同學,”諸彎彎又想起一根救命稻草,賣力地提醒韓松,“2015年12月8號你來熊貓市的時候,還是他招待的你。我和他是同事,在一個組,辦公桌都是鄰着的。”
她拿出褲子口袋裏塞的手機,“我手機裏有他的電話,你手裏應該也有,你看是不是一樣就知道了。或者你直接給他打一個。”
韓松邊打量着她,邊接過她的手機,對照着她通訊錄裏“陸三水”的電話,和自己手機裏的做了确認,然後也不說一樣還是不一樣,用自己的手機撥了陸淼的電話。
等了一會兒,他挂斷。
“電話沒人接。”
韓松看了看表,不打算把時間全浪費在這裏。
于是他嚴肅地看向諸彎彎,“我會和陸淼聯系來确定你的身份,也會向總局申請核查,在那之前,請你上交一切通訊工具,呆在這個房間。如果你是總局的人,應該能夠理解,在身份确認前,你有着非常重大的嫌疑,我必須這樣處理,等确定了你的身份以後,我們自然會放你離開房間。”
是的是的,韓松韓隊長,乃至他所帶領的整個分局重案組,最大的特點的就是“懷疑一切”。
除了切切實實擺在面前的證據,他們什麽都不信,哪怕你說的聲淚俱下,只要沒有證據證明你的清白,在他們眼裏,你就是有問題。
所以,就算她的手機裏有陸淼的號碼,在陸淼開出書面證明肯定“這就是我們總局的人”之前,韓松絕對不會相信她,沒被關進小鐵窗房用大燈照臉,已經算是很給她面子了。
諸彎彎眼睜睜看着她的手機被韓松拿走,想伸手去摸,但手還沒碰到手機,韓松就轉身走了。
一步。兩步。三步。
“砰。”
門被關上。
……
2017年8月12日14:48分,熊貓市刑偵總局重案一組特聘顧問諸彎彎,作為海龜島旅店殺人事件的重要嫌疑人,被關進了小黑屋,正在等待解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