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49
黃宇沖下來說的話不明不白, 整個人又慌得發抖, 扶手都扶不住,腿軟地癱倒在樓梯下。
他這種樣子, 不管黃宗怎麽問,都回答不了。
看實在問不出什麽,又不是能置之不顧的情況, 黃宗用力捏住他的肩膀,迫使他擡起頭。
黃宗盯着他的眼睛:“四樓?”
黃宇勉強地點了頭。
黃宗聽完, 放下黃宇, 邁出步子打算上樓。但頓了頓又返回來,到廚房拿了根棍子。
等他握緊棍子走回樓梯口時,陳不周起身, 沖他點頭:“我跟你一起上去。”
也就是他說的這句話,才讓餐桌上的其他人陸續回過神。
諸彎彎緊跟着陳不周站起來, 捏住他的衣角一起上樓。
魏文荟也只停頓了幾秒, 就拉開椅子、跟上隊伍。
譚笑還在不知所措, 但見所有人都上了樓,只剩下她和情緒不穩的黃宇,她又不安, 只能猶豫着跟了上去, 落在最後面。
到了四樓, 打頭的還是黃宗。
東盡頭的門沒關,走到走廊中段,血腥氣就撲鼻而來, 聞到血味,幾個人走得步子更快,加緊幾步就到了門口,第一眼看到的,就是俯身趴在門前的賀雨晴,她的身上有很多血,手用力地前伸着,似乎是在掙紮着向外爬,但身體卻一動不動。
陳不周立馬靠近蹲下,謹慎地檢查了一會兒,随後回頭,朝站在門口的諸彎彎很輕地搖了一下頭。
諸彎彎抿起嘴,仔細地一點點觀察完房間的情況,很快眼睛就看向了死在床正中央的劉政。
Advertisement
他光着脊背,仰面躺着,四肢大張,眼睛暴凸,一柄魚叉深深地插進頸部,血流了一床。這樣的場景,不用等陳不周确認,諸彎彎也知道,劉政活不成了。
而這段時間,黃宗已經繞開滿是鮮血的床,把所有的角落都看了一遍,确定房間裏沒有藏人,才放松了緊繃的胳膊,垂下手裏的棍子。
“啊!!!”
一聲尖叫打破了沉寂。
譚笑氣喘籲籲爬上樓,剛到門口,氣還沒喘勻,就被房間內的情形吓到,尖叫一聲,腳底不穩,渾身的肉顫着向後倒,還好諸彎彎反應及時,趕緊扶了她一把,不然她肯定直接會倒到地上。
但即使沒摔倒,她的臉色也差得厲害,煞白煞白,好容易靠着牆上站穩,驚恐地喘着粗氣。
可諸彎彎沒有放多餘的精力在她身上,她把注意力放到了同樣來到門口的魏文荟。
面對床上已經斷氣的丈夫,魏文荟失神地站着,安靜得驚人,安靜到要不是譚笑的這聲尖叫,諸彎彎都沒能意識到她也站到了門口。
突然,魏文荟動了。她腰背筆直,邁開步子往屋裏走。
黃宗擔心她會失控,上前想攔她,但他的手還沒碰到她,魏文荟就自己擡起手,冷靜地說:“我不碰他。”
面色平靜,但聲音全啞。
黃宗沉默着讓開,跟在她旁邊,看着她走到劉政的屍體前。
陳不周本來站在床邊,見魏文荟走過去,他幹脆地退回到門外,靠到諸彎彎身邊。
諸彎彎看了眼已經緩過來、開始偷偷往裏看的譚笑,扯了扯陳不周,低聲問:“怎麽樣?”
“具體死因還不确定。”
陳不周低頭抓抓頭發,“要進一步檢查才能知道,但我什麽都沒帶,等來人吧。”
哪怕有一絲的不确定,他都不會下任何定論,甚至連推斷都不會提。
說完,他揚聲問黃宗:“通知刑偵局了嗎?”
黃宗立馬擡頭:“我現在去打電話。”
陳不周接話:“那我們都先出去。”
他這話是看着魏文荟說的。
但魏文荟沒有反應。直到黃宗在她身邊提醒了一聲,她才遲鈍地點了下頭,“好。”
“好。”
頓了頓,她又說了一次,迷茫地讓人心酸。
片刻,随着黃宗最後一個出去,劉政和賀雨晴的屍體被留在了房間裏。
……
“看到了吧?”
黃宇呆在一樓,一直轉着圈,見人下來,立馬出聲。
但大家都很沉默,沒人回應他。
他的眼神在所有人臉上掃了一遍,眼睛睜大,不可置信,“你們怎麽能這麽鎮定?!樓上可是有兩個死人!”
喊完,他的眼神就變了,“昨晚大門鎖了,外面誰都進不來……”
警惕糅雜暴躁,自言自語的語速越發快。
“是裏面的人做的……是裏面的人做的……”
“是誰?是誰幹的?”
他猛地擡頭,提防地盯緊每一個人,簡直如同被困在籠子裏的獅子。
黃宇驚恐成這個樣子,現在就算上前安撫他也沒什麽用。
但有一點,他說的倒是很在點子上。
這個案子,不太可能是外面人做的。
這棟樓只有大門能都進出,昨晚大門鎖了,而大門的鑰匙只有住在這裏的8個人有。大門門鎖和房子的窗戶都有沒有被破壞的痕跡,就算是外人作案,也只可能是裏面的人把人放進來的。所以現在這個房子裏的8個人,包括死去的劉政和賀雨晴,至少有一個人是不清白的。
諸彎彎老實地站着,不做聲地把周圍人都看了一遍,然後低下頭,邊想事情邊捏手指。
肯定着自己的想法,黃宇的情緒變得更加激動,他的臉頰眼角都是紅的,“我不要呆在這兒了。”說着猛地轉身,要向大門走。
“你冷靜!”
看他鬧得實在不成樣子,黃宗皺着眉去攔他。
“哥你瘋了,這裏面有殺人犯!”
“有沒有殺人犯,不是你說了算!”
黃宗厲聲地訓斥了黃宇。
見他雖然扭開臉不服氣,但咬着牙沒再要走,黃宗才轉身面對其他人,放平了語氣提議,“我們全都坐到一起,等刑偵局的探員過來。”
這種時候說“不”,無異于是在引起大家懷疑,尤其面前還有一個随時都會被爆炸的黃宇,沒有人是傻子,誰也不想成為被他針對的對象。
“那就都坐這兒吧。”
陳不周拉開餐桌的椅子,招呼諸彎彎,“過來。”
諸彎彎聽話地坐過去,眼神跟着黃宗,看他給刑偵局打電話。
等他挂斷電話,諸彎彎拿出手機,開始給陳不周發消息。
【海龜島上出事,過來的應該是海鷗市分局的人吧?】
收到信息,陳不周往離他還沒一手掌距離的諸彎彎看了一眼,回複:【是嗎。】
諸彎彎認真地繼續敲:【海鷗市分局重案組的組長,是陸三水的那個同學!】
【什麽同學?】
【你不記得了?2015年12月8號陸三水請假,就是因為他在海鷗市刑偵分局的大學同學到熊貓市辦事,他去招待他了!】
【……哦。】超冷漠。
陸淼的朋友遍天下,他為人又熱情仗義,所以不管誰來熊貓市,都要告訴他,搞得他隔三差五就要招待好幾波客人,有時候甚至還要幫着照顧“大學同學來熊貓市玩的表姑”、“高中同學的女朋友的表弟”,多到連他自己都記不住。
到後來,因為他的腦子實在不夠用,每次他去見了什麽人,都會告訴諸彎彎一聲,等想不起來的就會去問她“诶,這個人是誰啊?”諸彎彎就告訴他,“這是你在某年某月某日接到的ABC的親戚DEF,你還帶她去xxx地方玩了呢,哦對了,她海鮮過敏,還不吃菠菜。”
簡直就是無敵萬能小助手。
所以,哪怕陸三水自己都不記得他的這個大學同學,諸彎彎也記得一清二楚。
海鷗市重案組組長,韓松,是一個很優秀、但是也超級麻煩的人。
于是接下來,諸彎彎就開始向陳不周碎碎念叨起她手頭有關“韓松”的信息。
……
時間一點點流逝,吃午飯的時候都過了,冷了的早飯還放在餐桌上,沒人吃也沒人收拾,散發着油膩的味道。
黃宇慢慢地平靜了下來,但依舊緊張得攥緊拳又松開,不斷反複,黃宗眉頭緊擰,魏文荟一潭死水,譚笑局促不安……
就在這根弦繃得最緊、馬上要斷的時候,黃宗報案用的電話響了起來。
黃宗接完電話,拿上車鑰匙就開門出去。而随着黃宗的離開,屋子裏的氣氛又是一變。黃宇坐直,背微微前傾,眼神裏的提防再起,尤其緊盯着陳不周,像是随時都要掀桌子開打。
這倒也不難理解,在這裏的除了陳不周,其他都是看起來很好對付的女人,魏文荟幹瘦,譚笑虛胖,諸彎彎看起來更是用小拇指一推就能推倒,只要起了壞心的不是陳不周,黃宇都不害怕。
諸彎彎也察覺到房間裏氣氛的變化了,但她卻完全不擔心。別說就算這裏所有人一起上,陳不周也不會占下風,就算陳不周應付不過來,還有她呢。這個房子裏哪裏能躲、哪裏能戰,哪裏有什麽東西能用來抵抗和反攻,她都記得一清二楚。
短短幾分鐘,她就已經把戰鬥路線圖都規劃好了,還在大腦裏非常熱血地打了一架,把黃宇打的鼻青臉腫。
然後,無所事事的她又打開手機,開始上網搜這裏所有人的信息。
搜索引擎裏要不查不到,要不查到的就是些最官方的東西,半點用處都沒有。
她想了想,打開微博。
坐快艇來的時候,賀雨晴用手機看過微博,她當時無意中看到一眼,看清了微博的名字。
加、貝、雨、晴、sunny。
一個一個字地輸進去,果然搜出了賀雨晴的微博。
一萬出頭的粉絲,說多不多,說少不少,內容除了一些轉發,最多的就是各種秀恩愛。她有一個異地戀的男友,兩人的感情好得不得了,看起來一切正常。
但看着看着,諸彎彎忽然意識到了不對,後背一陣發涼。
她看過魏文荟近5年內所有的文章,對裏面涉及的到日期當然也都記得。最近的一次,魏文荟在《鲶魚村六日游》裏明确寫過,她這趟鲶魚村之旅的時間,是今年的4月8日到4月13日。而微博裏,賀雨晴在4月10日到4月12日期間,曬出了一大堆她和她從不露臉的異地男友的秀恩愛照片,說是“難得的短暫約會”。
再往前,魏文荟《河馬鎮一行》,日期2017年1月11日到1月21日。而賀雨晴發的秀恩愛微博“過年見不到,提前買年貨”加9張圖,日期是2017年1月15日。
魏文荟《再訪杜鵑島》,日期2016年11月28到12月1日。而賀雨晴在2016年11月28日、2016年11月30日,都發出了她和男友約會的照片,30日那次的定位是一家頂級的酒店,其中一張照片是一張擺滿玫瑰花的大床。
……
這樣的重合,一次兩次倒沒什麽奇怪,但在最近的這兩年裏,時間幾乎就沒有不重合的時候。
只要“魏文荟出差”,就有“賀雨晴約會異地戀人”,再加上昨天在陽臺上看到賀雨晴對劉政的舉動,諸彎彎想不往那種方向猜都難。
為什麽劉政會被殺死在賀雨晴的床上?
只要冷靜下來,這個問題誰都會想到,誰都會想問。
諸彎彎皺着眉、專注地向下翻着賀雨晴的微博,一刻都沒有停,直到一張“賀雨晴與男友把腳對在一起踩着沙灘”的照片出現。
諸彎彎盯着照片看了一會兒,松了口氣。
沒什麽疑問了,昨晚吃飯的時候,劉政穿的就是這雙沙灘鞋,他的左腳小腳趾上也有這樣一道劃傷留下的淺色疤痕。
諸彎彎放下手機,擡頭看向魏文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