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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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姜小雛不停地為諸彎彎描述陳不周的失控, 諸彎彎還是想象不出來。尤其當她聽到陳不周哭了的時候, 諸彎彎驚訝地張着嘴,怎麽都合不上。
還有誰比她更熟悉陳不周?他就算遇到了再悲傷的事, 最多也就是眼圈紅一紅,從來都不肯讓眼睛裏的眼淚掉出來。而大多數的時候,是她都哭得天崩地裂了, 他卻完全無動于衷,只會在旁邊嫌棄地往她臉上丢衛生紙。
可這樣的一個人, 卻哭了。
他當時究竟是懷着怎樣的心情哭出來的?
諸彎彎只要一想那個畫面, 她自己都想哭。
等陳不周端着熱水回來,諸彎彎剛才的任性勁兒一下子就沒有了。
她看着坐回她身邊的陳不周,小聲地說:“我沒事, 就是睡了兩天。”
眨巴着眼睛,諸彎彎說得信誓旦旦:“我連一點傷都沒受呢!”
說完, 她就看到陳不周瞥向了她纏着紗布的手。
她趕緊轉了轉手腕, 表示這點傷很輕。
“這都是我自己劃的!我自己劃的還能有嚴重?就是看着有點吓人, 其實一點都不疼,我……
對不起!”
對上陳不周陰沉沉的眼神,諸彎彎嗫嚅了兩聲, 就趕緊認錯地低下頭, 不敢再說了。
過了一會兒, 陳不周看熱水晾得差不多了,才端起杯喂到她嘴邊。
諸彎彎咬着杯沿,小口小口地喝着水, 期間一個勁兒地擡起眼,偷摸摸去瞅陳不周。
看他還是陰着張臉,她用包着厚紗布後變得圓鼓鼓的手碰了碰陳不周,“過來。”
陳不周滿臉不耐煩:“老實喝你的水。”
諸彎彎又捅了捅他:“過來過來!”
陳不周看看她,嘆了口氣,放下水杯湊過去:“幹嘛?”
諸彎彎當即起身,“啵”地一口親到了他的眼睛。
“不要生氣啦。”她舉起圓鼓鼓的手,“我的記性很好,犯過一次的錯,以後都不會再犯的。”
“咳咳咳咳!”
姜小雛被諸彎彎的舉動驚得倒吸一口氣,拼了老命把倒吸氣的聲音收住,卻嗆到了氣管,憋到臉都紅了,最後還是沒忍住,咳嗽得地動山搖。
好容易咳嗽完,對上陳不周看過來的目光,她立馬手貼褲縫地踮腳站起來,然後撒丫子往外溜。
不行了不行了,這兩天受到的驚吓太大了……
徐日在哪兒呢?我這兒有大新聞!!!
——
另一邊,聽徐日在電話裏說諸彎彎醒了,脫不開身去醫院的大家都松了一口氣。
陸淼沖着電話就喊:“你跟彎彎說,杜允這個龜孫子剛剛被我們逮着了!讓她安心休息去!”
“對!讓諸顧問放心,有我們給她報仇!”
“絕對抓到兇手!”
“給諸顧問報仇!”
……
治安組、信息組全都在吆喝,一群人搞得跟誓師大會似的。
吆喝完,治安組和信息組的人繼續沿着諸彎彎失蹤的線索找兇手,陸淼則趕去了進了審訊室。
他隔着單向玻璃看了看,見杜允發酒瘋似的在裏面搖頭晃腦,他問一直守在這兒的羅正義:“杜允的酒還沒醒嗎?”
“應該是醒了,”羅正義抱着本子站起來,本子上寫滿了杜允進來的這段時間的表現。
他彙報:“他從1點48分睡到2點26分,醒了之後眼神就清亮了,還要了兩次水。但喝完水以後,再看到有人進去,他就又開始鬧了。”
“裝醉?”
陸淼推門進去,冷眼瞪着他:“別裝了,裝了你也賴不掉,早晚都要交代。”
杜允借着酒勁兒,擺出一副醉醺醺的樣子,很不滿地用手指隔空戳着陸淼,嘴裏含糊地罵罵咧咧:“放屁……我什麽都不知道……你再瞪我一下試試,我要去告你……”
“你他媽告去!”
陸淼突然一腳把桌子踹過去,桌沿重重地撞在杜允的腹部,痛得他嘔了一聲。
但陸淼的火卻還是不停往上蹿:“老子要是為這個少扇你一巴掌,老子自己摘了探員的牌子滾蛋!”
如果那天杜允老實地呆在自己家裏,這個案子說不定當天就破了,諸彎彎也就不會出事。
因為諸彎彎失蹤而發瘋的可不只有陳不周一個人,整個重案一組,整個刑偵總局,那兩天兩夜,就沒有一個人吃過一口安穩飯!
“說!你要張皓賣出去的藥,都是從哪兒來的?!”
看陸淼是真的要動手,杜允立馬不敢裝醉了。即使能夠秋後算賬,但誰願意先挨一頓打?他捂着肚子,頓時慫得不得了。看陸淼要擡腳就沖到眼前,他扯着嗓子就喊:“是林東!林東!”
他躲着陸淼癱倒在地上,孫子似的哭嚎着慘叫:“藥都是林東給我的!我只是用我手下的人幫他賣藥拿分成!”
……
被陸淼暴力威脅着,杜允哆哆嗦嗦就把事情全交代了。
這事是從前年年底始的,林東不知道從哪兒找了個會制藥的人,在藥廠給他安排了單獨的實驗室。這個人很有能耐,市面上禁止的藥,他都能做出來。
林東雖然很有頭腦、打算做這門生意,但他當時才剛回國兩年,公司內部的事都還不能說完全掌握,更別提在本地做非法賣藥的勾當了,所以,他找到了杜允。兩個人簡直一拍即合。杜允本來就雇着張皓做些不幹不淨的事兒,賣違法藥的渠道也好、流程也好,這幫人都熟得很。于是這條賣藥的鏈子就這麽形成了,林東供藥、杜允拿藥、張皓賣藥,一直做了一年半都很順利,直到2017年6月24日林東被殺,一切就都變了……
……
“變個屁!到了現在你還敢撒謊!?”
根據杜允的交代,陸淼派人去他家取來了他的秘密賬本。賬本裏,一單一單記錄得很詳細,曲主任帶來的檔案中的每一件事、每一種藥,都能和賬本裏的對上。連田苗買藥的記錄都在。
但最關鍵的、樸理體內被注射的麻醉劑,上面一個字都沒有提過。
如果是在26日、他和諸彎彎去找杜允的當天他拿到了這本賬本,陸淼可能還會有商有量地好好問問杜允,畢竟張皓交代的時候,也是始終不承認他賣過麻醉劑,萬一真是冤枉了他們呢?
但現在已經是29日的淩晨了。在這3天裏,除了諸彎彎被綁架的這件事以外,還發生了一件事:陳不周帶回了一份藥物化驗報告。
在那份報告中,曲主任以及實驗室的多位專業人士都做出了确認,表示譚笑案子中的12顆暈車藥,全部都出于檔案中的制藥人之手,但同時,他們也肯定了海鷗市的分析,認為這些藥的确是由藥廠流水線制造的。
同一個人制作的,而且還是藥廠流水線,說不是林東幹的誰能信?可偏偏那個賬本裏,也沒有記錄這一筆。
百分百應該記在裏面的都沒有記,那這個賬本還有什麽真實性?!
杜允冤得不行:“我撒什麽謊了?交易真的都在這個賬本裏了!真的!真的!”
“麻醉劑呢?暈車藥呢?”陸淼蹲到他面前,把證據摔在他腳邊,惡狠狠地盯着他:“我告訴你,專家都查出來了,這些藥和你賬本裏的,都是一個人做的!”
“藥又不是我做的我怎麽知道?!”杜允被吓得又一陣歇斯底裏,撒潑似的哭爹喊娘,“你去問林東啊!你去問做藥的人啊!我他媽知道什麽?!我都不知道做的人是誰,林東的嘴那麽嚴,我把他灌醉了都問不出來!”
突然,他想到:“我見過林東和那個人打電話!你們去查林東的電話!他就在裏面!”
陸淼拿到了這個線索,才抛下杜允站了起來。
他必須要承認,杜允有可能真的沒有賣過麻醉劑和暈車藥。他除了知道藥是從林東手裏來的,并不比負責賣藥的張皓所知道的多多少。
如果麻醉劑和暈車藥是直接從林東手裏、甚至是直接從制藥者手裏流出去的,那不管再在杜允這裏耗多少時間,都不會再有收獲。
而林東已經死了。
現在,他們只能、也必須要找到制藥者。
看陸淼轉身離開,杜允又有了膽子,他開始嘟嘟囔囔地碎碎念着罵起林東:“……他還貓哭耗子地勸我戒毒,呸!要不是他在我車禍後給我帶什麽鎮痛劑,害得我上瘾,我怎麽會淪落到今天這個地步!僞君子!王八蛋!要不是他死了,我……”
後面的話,陸淼就沒聽到了。他一關上門,就看到陳程站在單向玻璃前,估計剛才裏面的事兒全都被他看見了。
陸淼心裏有點虛,他嘿了兩聲:“組長來了啊。”
陳程不理臉上的笑嘻嘻:“等這個案子結束以後,處分停職一個月。”
陸淼臉皮厚着呢,繼續嬉皮笑臉問:“帶薪嗎?”
陳程的好脾氣也算是被這群人耗幹淨了。
他言簡意赅:“滾!”
……
雖然嘴裏罵着讓他滾,但當天下午,陳程還是把所有人都召集回了辦公室。
諸彎彎在陳不周通話的時候偷聽了一耳朵,但很快就被陳不周發現,趕緊裝作左顧右盼地縮了回去。
但一等陳不周聽着電話出門,她馬上招呼姜小雛:“快,我要換衣服回局裏。”
姜小雛瞪着她,露出了“你開什麽玩笑 ”的驚愕。
諸彎彎振振有詞道:“醫生都說了,我之前虛弱就是餓的,我現在已經吃飽了。再說這兩天我又沒受到什麽嚴刑拷打,就是被打了麻醉劑。”
“你有本事沖我師哥說去。”
見識過陳不周當時的樣子,以後所有和諸彎彎相關的事,姜小雛可都不敢管了。
于是,接完電話的陳不周一推開房門,就看到諸彎彎沖着他,邊露出渴望祈求的眼神,邊擡起了她兩個圓鼓鼓的爪子。
“要抱抱。”
……
“林東的手機?”
傍晚,被陳不周推回刑偵總局,諸彎彎坐在輪椅上,仰着臉聽完了陸淼的報告。
“對,”陸淼看着她用紗布裹着的胳膊和腿,覺得真是慘兮兮,“但他的通訊記錄我們早就是核實過了,沒有什麽奇怪的地方。”
“林東可能還有一個手機。”
諸彎彎說完後想了想後,語氣更加肯定:“不是可能,他一定還有另一個手機!”
“我在6月17日和6月24日都和他見過面,但那兩次他卻拿出來了兩個手機。兩個手機牌子、顏色,包括手機殼都一模一樣,但其中一個的左上角有磨損,另一個卻沒有。我以前問過杜允,但看他反應,他對這件事并不知情。”
“報告……”
旁聽的羅正義突然出聲。
見大家的目光看向他,他急忙掏出他已經用完的一個爆本的小本子,唰唰地翻到貼着綠色标簽的一頁。
“我有個猜測,”他對着本子說,“鄭露在認罪後的交代中,說過她有段時間頻繁地和林東在私下聯系,但我後來又看了調查報告,信息組檢查過了林東的手機,但我在信息組的檢查表裏卻沒有找到林東和鄭露私下聯系的內容。”
他說得有很急,語序上有些颠三倒四,重點到最後也沒說出來,但在座的人全都聽明白了 。
陳程看着他:”你是說,你也認為有第二個手機的存在,林東一直都是通過第二個手機與鄭露聯系?”
沒等手心出汗的羅正義把汗擦掉,陳程又肯定道:“有道理。”
他直接對着羅正義說:“你去見一見鄭露,把這件事弄明白。”
“我、我去嗎?”
羅正義受寵若驚,被身邊的同組實習生小汪使勁推了兩下才想起來要站。
“叫你去就去,”陸淼咧着嘴沖他揮手,叫他趕緊的,“有消息了馬上打電話啊。”
“是!羅正義面對陸淼還是更自在些,收起本子就背包跑了出去。
門關了,看着接下來沒人說話,諸彎彎開了口。
“我這裏有幾個新的線索。”
她看了看她圓滾滾的兩只手,對着陳不周比劃了兩下:“幫我寫字。”
接着,等陳不周打開白板筆筆蓋、走到白板前,她才繼續說:“首先,1989年10月,樸理曾兩次前往蜂猴市,第一次是在月初,他獨自前往,第二次是在月末,他帶上了他的兒子。而那個時間,于牧生也在蜂猴市……”
接下來,諸彎彎花了大量時間,把她所知道的、與1989年10月和蜂猴市有關的所有信息都說一遍。
陳不周跟着她的思路,快速地在白板上做着記錄,一時間,辦公室裏鴉雀無聲,只有諸彎彎的聲音和大家凝重的神色。
“所以,我認為,”諸彎彎說完後,提出了自己的觀點,“現在我們的當務之急,除了從林東手機裏找到那個神秘制藥人之外,就是要查明,1989年10月在蜂猴市被于牧生的車撞死的'一本市年輕女性',到底是誰。”
“我想,她很有可能就是這起案件的關鍵。”
作者有話要說: 上章的沙發小天使 是[NIN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