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章節

她逗笑了:“你這小猴精,方才還在講大道理呢,這會兒反撒嬌起來,你倒說說,怎突然替這些刁奴求情了?”

王錦錦拉着老太太左手的袖子搖啊搖,嘟哝道:“明珠兒是為了老祖宗。老祖宗信佛,這佛家不是有一句話說,常行善事,福雖未至,禍已遠兮。責打下人徒增怨氣,再說也罰了月錢,倒不如就當行行善事,免他們一頓鞭子,也算為自個兒積福呀。”

老太太聞言,又驚又喜,眉開眼笑的對旁人說:“聽聽,聽聽,這小丫頭片子竟然還懂得起佛家的偈語,說起來一套一套的,你們呀都該學着點兒!”

王錦錦這番馬屁拍到了老太太心坎上,老太太當真歡喜,拉着王錦錦的手,親昵道:“明珠兒,你心善不罰他們,到也無妨,只是你此次落水,老祖宗真真兒心疼,這次定要給你讨個公道才行!”

王錦錦也不答話,拉着老太太枯瘦的手,笑臉盈盈。

劉氏見女兒被誇贊,忍不住微笑,同時心裏也犯嘀咕,自己這女兒最不愛看書的,怎還懂得起這些。

對于這個,王錦錦也能圓得回來,到時候若劉氏追問,她便說在父親書房裏看過幾本雜書。

畢竟讓她一個成年人整日裝七歲女娃,實在有些太強人所難。

這時,一名年輕婦人道:“外面風大,老太太和明珠兒都快進屋坐吧,桃姐兒她們還跪在地上呢。”

王錦錦看了眼這名婦人,穿着紫藤色的八福襖裙,繡花簡素,就連夜色無法掩飾她蒼白的病容,瞧這模樣,十有八九是那位慢性子的四嬸徐氏。

王家人丁不興,王錦錦這一輩算上庶的,也才三男四女。大哥王聽石乃徐氏所出,在外游學,常年不歸家;大老爺死的早,大伯母嫁過來就一直守活寡,聽說膝下收養了一個兒子,按年齡算,王錦錦得叫那養子一聲“四哥”。

徐氏旁邊還站着一名妝容精致的婦人,身穿水紅色的比甲,寶藍上襖,下身是同色百褶湘裙,滿頭珠翠,顴骨有些高,看面相就知道是個潑辣的主。她身側立着一男一女,十三四歲的年紀,沒猜錯的話,這應該是她的大姐王聽荷,二哥王聽裕,而這潑辣婦人必是三嬸李氏無疑。

另外幾個婦人穿着不如三嬸四嬸,王錦錦猜測是三房四房的姨娘,她暗暗打量了一圈,還是分不太清,也沒有見到庶出的二姐三哥,想必他們的生母周姨娘也沒有在這裏。

王錦錦準備再仔細研究一下這些朱門大戶之間的關系,就被老祖宗給拉進了福壽堂。

訓話

堂中燈火輝煌,丫鬟們垂首立在兩排交椅旁邊,當頭的黃梨花木的案設着青銅方鼎,裏面插着三柱手指粗的高香,案幾旁一對楹聯,中間挂着福祿雙星圖,上懸匾額,書大氣磅礴的“福壽堂”三字。

地上跪着人,正是張嬷嬷、王聽桃、王聽芹,還有一名穿蔥綠盤金錦裙的年輕婦人。

王錦錦知道她就是王聽桃姐妹的生母,梅姨娘,可沒想到這位梅姨娘竟保養的如此年輕,臉上沒有一絲皺紋也就罷了,那皮膚更是吹彈可破,暖黃色的燈光下,容色逼人。

怪不得四叔對梅姨娘的寵愛遠超四嬸。

梅姨娘雖然跪在地上,可神色卻一點兒也不委屈,反而擰着眉,抿着嘴,明豔的臉絲毫不服氣。

老太太身邊的丫鬟鳳梧,拿了綢布軟墊墊在椅子上,又有一個嬷嬷過來扶着老太太就坐。劉氏徐氏等女眷則按輩分落座,與王錦錦同輩的姑娘哥兒各自站在母親跟前。

王錦錦被老太太牽着手,望着堂中烏拉拉一幫人,有些不知所措。

老太太坐的椅子寬,她似乎看出了王錦錦的局促,于是往旁邊挪出一塊空,拍了拍身下的軟墊:“明珠兒,來,坐老祖宗的旁邊。”

王錦錦雖然不了解這些高門大戶的規矩,可也知道這不妥當。她還來不及拒絕,就見三嬸李氏“騰”的站起來,勸言道:“老祖宗,這于理不合……”

“什麽合不合的!”老太太擡起拐杖,咚咚的敲地,“咱又不是皇家,那般多的規矩。明珠兒才落了水,我這是替她讨公道,她坐旁邊瞧着怎麽啦?”

李氏被噎的沒法說,憤憤坐了回去。

她一側頭,就看見劉氏臉上那端莊而得意的神情。

“不就是個恃寵而驕的丫頭片子麽,神氣什麽?有本事也生個帶把兒的!”

李氏低聲咕哝,劉氏沒聽見,旁邊的王聽荷卻聽了個清楚,不禁皺了皺眉。

王聽荷今年十四,比王聽裕大半歲,乃王家的嫡長孫女。她自小便熟讀《女戒》《女訓》,明年及笄便要說人家了。在她眼裏,家和才能萬事興,故此自己母親的性子,王聽荷從來不予置評。

李氏瞥見女兒的神色,就知道她又在不滿意自己,頓時拉長了臉。可瞧見跪在堂中的梅姨娘比她還慘,這才稍稍坐正了身子,高興了些。

梅姨娘靜靜地跪在那兒,半晌,才開口道:“既然明珠兒來了,我這個姨娘便當着老祖宗的面給她賠個不是。教女無方是我的錯,可說我慫恿三姑娘、四姑娘去戕害妹妹,這空穴來風的謠言,我梅玉華一萬個不答應!”

老太太從就不待見這梅玉華,今日抓着她把柄,也沒想她好過。

一旁的嬷嬷奉茶來,老太太慢條斯理的揭蓋子、吹茶葉,良久才冷笑道:“你哪擔得上‘教女無方’四字?若因這個由頭,我也該責她們嫡母,而不是你這個姨娘!”她語氣一頓,将茶杯蓋子重重一合,“還有,在我面前你得自稱‘奴婢’,別一天我啊我的,沒點兒規矩!”

梅姨娘本來還一臉無所畏懼,可老太太就是老太太,說話一針見血,知道她梅玉華這輩子最不甘心屈居姨娘,這件事仿佛是她心頭刺。

哪怕四老爺再怎麽寵她愛她,可嫡庶有別,就是有別,強算起來,她梅玉華就是兩個女兒跟前的下人。

自稱奴婢雖然沒錯,可老太太平時待人和氣,也從不特意要求媳婦兒、姨娘、下人的自稱。梅姨娘又得寵,平時“我”慣了,一時半會兒根本反應不過來。

李氏見梅姨娘呆若木雞,忍不住好笑,但又覺得大庭廣衆之下嘲笑不妥,忙用帕子遮住嘴角。

梅姨娘不吭聲了。

老太太慢悠悠的将茶杯放下,皺紋滿布的面容深沉如水。

她緩言道:“張嬷嬷,你既說是梅姨娘指使桃姐兒、芹姐兒,且拿出點證據來。免得說我這老骨頭一把年紀還胡冤枉人。”

張嬷嬷紅着眼,一把鼻涕一把淚道:“回禀老太太,老奴拿不出什麽物什,可卻親耳聽見三姑娘四姑娘說話,若老奴有半句虛言,天打五雷轟,不得好死啊!”

“說。”

張嬷嬷擦了擦了淚,顫聲道:“五姑娘落水後,老奴讓紫竹藍煙照顧着,自己去瓊芳苑通知二奶奶。結果路過花園假山,就聽見秋千那邊三姑娘和四姑娘在悄悄談話。本來小姐聊天老奴不該聽,可老奴想着五姑娘就是從這秋千上摔下去的,以為二位姑娘也要坐秋千,擔心她們重蹈覆轍,便準備好言提醒,哪知……哪知……”

張嬷嬷又紅了眼睛,看起來可憐極了。

她哽咽道:“哪知,卻聽三姑娘笑嘻嘻的說:‘妹妹,這次咱們可算幹了一件好事兒,讓王錦錦淹的夠嗆,姨娘知道一定會誇我們。’四姑娘回說:‘是啊,梅姨娘最讨厭王錦錦和王聽荷,幫她消消氣也是好的。’三姑娘又扶着秋千說:‘多虧了這秋千呢,我就知道坐不穩,所以才讓給王錦錦,這不,還真是心想事成’……”張嬷嬷說到此處,小心翼翼的看了眼老太太眼色。

老太太還是面沉如水,她疲憊的閉了閉眼,“繼續。”

張嬷嬷答道:“後來三姑娘和四姑娘就回紫林院,老奴也就沒再聽見。老奴心想,她們不過是十歲的女娃,哪有那麽多盤算?且三姑娘和四姑娘字裏行間都提及梅姨娘,老奴便猜測,一定是梅姨娘經常在兩位小姐跟前亂嚼舌根,才讓兩位小姐年輕輕輕便犯下這等錯事!俗話說,亡羊補牢為時未晚,老奴是念着王家,念着主子,這才頂着掉命的風險講出來啊!”

梅姨娘臉色灰敗,而王聽桃王聽芹跪在地上瑟瑟發抖。

老太太将馬頭拐杖重重往地上一杵,厲聲呵斥王聽桃姐妹:“張嬷嬷說的話你們認不認?”

她威嚴十足,光這一句,便将王聽桃姐妹倆吓的夠嗆。

王聽桃畏畏縮縮的看了眼自己姨娘,然而梅姨娘還在發呆中。

“問你們話,瞧梅玉華作甚?!”

王聽桃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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