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歸寧

回門又稱歸寧,是新婚夫婦成親第三日,去岳家拜會的日子。

而今日,恰是徐修拜訪敬帝與王皇後的日子。

烏衣巷裏,幾輛馬車正在往外頭駕去。打前頭的一輛馬車,端的十分低調,只在外頭挂了個徐的木牌子,正坐着徐修與趙妧。随後的兩輛,一輛是放着歸寧的禮物,一輛是坐着趙妧身邊伺候的女侍...

一路上馬車“噠噠”的往宋宮去。

徐修握着書靠在車廂,一只腿屈着,一只腿半伸着。趙妧因着昨夜沒睡好,這會正枕在徐修的腿上,一面是拿着袖子掩着半張面,打着呵欠,一雙眼半睜不睜的瞧着徐修。

徐修一只手握着書,一只手是揉着趙妧的眉心,撞見趙妧看來的目光,低頭問她,聲很平,“不睡了?”

趙妧把袖子拿下,握了他的手,一雙杏眼因為不停打哈欠溢滿了淚,“嗯...颠颠簸簸的,睡不着。”

她說完這話,尋了個更舒服的睡姿,仍握着他的手,卻是沒有半分要起來的意思。

馬車從宣德門往宋宮去,一路也沒人攔,只等到內宮外的時候,馬車才慢慢停了下來。

王皇後身邊的随侍早在此處等候了,等着徐修打了簾子,扶趙妧下來的時候。忙過來打了禮說了吉祥話,才又引二人上了早早備下的辇。

打內宮外往阿房宮的一路,是經了不少彎,若是遇見有趣的,趙妧便與徐修說起來,“這些石頭是從蘇州送來的,擺了一園子,說是模樣像獅子,便叫一聲獅子林。”

又說起另一處,“這裏的花是從各地遷來的,那頭還建了一間屋子,專培稀有的...等回去了,我們帶些回去,也擺在院子裏。”

趙妧這聲不響,周邊随侍的幾人卻是聽得清楚。

每每趙妧說話,徐修或是嗯一聲,或是說句好...

打阿房宮過來的幾人,瞧得這幅模樣,又瞧着晉陽公主面上是止不住的笑意。她們是從小看着趙妧長大的,如今瞧着,雖說這位驸馬爺瞧着冷淡些,但看晉陽公主的模樣,倒是滿意的。

等到阿房宮的時候,是過了一會時辰,那宮外也站着幾個宮侍。瞧見了眼,便有人先往裏頭通報,旁的是下來迎人,一一打過禮。

一位二十多歲的宮侍,是皇後身邊的大丫頭,與趙妧說道,“娘娘等了好些功夫,還說您若再不來,是要去徐府找您了。”

趙妧一聽,心下也是有幾分難說的滋味。想起往些年的光景,想起先前大婚的模樣,想着她的母後與父皇...心思急切,忙邁了步子去。

待邁了幾步,趙妧才發現徐修還落了幾步。便又折了回,伸了手握住徐修的手,一道往阿房宮去。

幾個丫頭再後頭看到,各自望了眼,才又跟着一道去了。

由宮侍打了簾子,兩人走進屋裏,便見着最前頭,坐着王皇後與敬帝。

趙妧一見着兩人,眼眶就紅了半圈,被徐修輕輕握了一握,才忍了。兩人對上行了大禮,是敬帝先出了聲,讓兩人起來。

等兩人起身,王皇後賜了座,敬帝便又問了徐修幾句話。他瞧着晉陽面若桃花,眉目都是含着笑的,心下總歸是對這位新科狀元滿意了幾分。

敬帝原就是個溫潤的,如今對徐修沒了介心,自也不會為難他,問了幾句話,便讓他回座了。

到後頭,是又把眼轉向了趙妧。

敬帝待趙妧的歡喜與寵愛,除去宋宮只有她這一位公主,也約莫有幾分,是因為父親多寬待女兒的成分。

如今,敬帝眼瞧着趙妧梳着婦人頭,心下也是感慨萬分。

他們這廂說了幾句家話,因着徐修還要拜會宗室,是在外朝,便由敬帝領人去。

趙妧握着徐修的袖子,雖說在府裏已有嬷嬷與徐修把宗室說了個大概,可是...

她心裏着實是怕徐修被人欺負了去。

前些年,她那個太子妃嫂嫂也歷過一回...

可那會面的是宗婦與後妃,女人含蓄,自然不會多加為難。可等那一樁下來,趙妧瞧着她那位嫂嫂,着實是累的不行。

宗婦尚且如此,更遑論外頭那一群男人了。

敬帝邁了步子走來,瞧着趙妧這般,也是好笑。便輕輕拍了拍趙妧的頭,先邁了步子。

徐修也握了握趙妧的手,輕聲說了句“無事”,才又與王皇後行一禮,跟着敬帝出去了。

等那頭簾子落了,趙妧才邁了步子往王皇後那頭走去。

趙妧的手被王皇後握着,眼卻望向那被落下的簾子,聽的王皇後說一句,“妧妧不用擔心,你哥哥也在。”

趙妧臉一紅,埋了頭,嘟囔一句,“我只是有一點點擔心...”

王皇後便笑,拍了拍趙妧的手,問道,“他待你好嗎?”

趙妧輕輕嗯了一聲,擡了頭看她,面上也挂着笑,聲也很柔,“他待我很好,母後,你不用擔心。”

王皇後看着這樣的趙妧,指腹輕輕撫向她的眉眼,終歸是化為一句,“那就好。”

桂宮。

前頭徐修已與衆人一一拜會,如今是由趙恒領着與衆位宗室敬酒。

打前頭是瑞王,敬帝的同胞兄弟。往後是禮王...

再往後是三皇子,四皇子等...

他們如今已長為成人,早年被敬帝派去封地,如今是因着趙妧大婚,剛回來不久。

這廂徐修,各自敬了一杯酒。便聽得趙四說道,“晉陽成親的急,我們幾個兄弟可還沒摸清你是個什麽樣的人...我聽說,你是今次的新科狀元?這樣,我不與你比文章。你過來,我們拼酒,你若贏了,咱們幾個兄弟,便也算是認了你這個妹夫。”

他這話一出,趙恒便先笑了,“你平日最愛飲酒,如今拿這個去比,你倒說的出口?”

那趙四偏是個厚臉皮的,如今聽得這一句,也不臊。只說了句“哥哥莫管”,便又問徐修,“你可敢?”

徐修便拱手一禮,也回一句,“有何不敢。”

他這話一出,旁人皆看來。見這位驸馬爺,面上從容,站的挺直,風姿卓越,端的一副翩翩少年郎的模樣。

那趙四一聽,難得也說了句好。

他這廂讓人端酒來,長案各擺二十碗。誰若飲完仍能站着,便算贏。

趙四與徐修各自拱手,開始飲起來,趙四飲得快,他平素最愛大碗喝酒,如今一碗碗下去,面色如常。他一邊喝,一邊看徐修那邊,那廂徐修剛喝完第四碗,正往第五碗過去...

趙四端起第七碗,他看徐修雖然喝的慢,面上卻沒半分顯。心中免不得贊嘆一番,這位新科狀元,倒也不是百無一用...

等趙四飲盡最後一碗,徐修還剩兩碗。可誰也沒說話,他們看着這位新科狀元,這位驸馬爺還在飲酒...

等徐修飲盡,趙四哈哈大笑,又倒兩碗酒,一碗給徐修,碗壁一碰,“好久沒有這樣暢快了,你這個妹夫,我認了!”

徐修仍是一副平常模樣,也與趙四一碰。

酒宴仍在繼續,趙四因着前頭飲酒的情誼,倒是真把徐修當了妹夫。便也與徐修說起話來,“我見你文質彬彬,倒不曾想,竟如此能飲酒。改日,我還找你。”

徐修放下酒碗,才與趙四說道,“四皇子若要小酌幾杯,徐某倒能陪同...若再像今日這般,徐某卻是怕,往後都進不了家門了。”

他這話一出,趙四倒也頗為贊同,“我這妹妹着實是嬌氣了些,偏又最不愛聞這些味道。你若回去,指不定是要被說一回,嗯...”他這話說完,想起早年因着喝酒被趙妧訓的光景。拍了拍徐修的肩膀,起了幾分同病相憐的心情,“辛苦你了。”

徐修把下擺鋪平,看一眼趙四,說起了玩笑話,“四皇子放心,徐某自不會說,是四皇子盛情難卻,才多飲了幾杯的。”

他這話說完,還拿起酒杯,與趙四一碰,“四皇子,不必怕受此牽連。”

趙四嘴一抽,眉一挑,方想說一句“我怕他奶奶個鬼”。一瞧周邊歡聲笑語,才想起,這裏是宋宮,可不是他的沙場。眼前這位是他的妹夫,也不是他手下的将士。便嘿嘿一笑,“我可不是怕,只是煩。我這妹子,念起人來,着實讓人受不了。”

徐修握着的酒杯轉了一圈,他想着那個動不動就臉紅的姑娘,是...這樣嗎?

等宴散了,因着今日歸寧,徐修是要與趙妧住在宮裏。

徐修是與趙恒一道走着徐修稍後半步,途中趙恒便問徐修,“翰林院的入職公文,可下來了?”

徐修忙拱手應了聲,“已下來了,後日就可赴任。”

趙恒便嗯了一聲,才又說道,“本宮上次說過,希望徐大人能夠一帆風順。”他轉身拍了拍徐修的肩膀,才又說道,“今日,本宮更加相信,徐大人一定會成為我大宋的能臣。”

徐修拱手,忙說,“謝太子贊賞,修定會以己身,回報宋朝。”

趙恒便應了一聲,才往東宮去。而徐修卻是停了許久,他負手站在院子裏,看着天上懸挂的月亮,才說了聲“走吧”,往阿房走去。

因着有些晚了,徐修到的時候,趙妧是窩在塌上打着瞌睡。一聽到聲,就擡了頭,見了人似還有些未清醒,等徐修走近,才揉了揉眼坐起身,說了句,“你回來了。”

徐修是“嗯”了一聲,才又往人那頭走了幾步,殿裏燭火通透,徐修低着頭,去看趙妧。

他的雙手負在身後,那半開的窗棂把晚風帶來,把徐修身上的酒味輕輕吹了開。趙妧一手掩着鼻,一雙柳葉眉輕輕皺着,“你喝了許多酒?”

便又聽得徐修輕輕“嗯”了一聲,趙妧一聽,是要起身往外頭去,讓女侍準備解酒湯。

可她這廂還沒走出幾步,就被徐修拉進了懷裏,順着一道躺進了軟榻裏,“你去哪?”

趙妧臉一紅,她壓在徐修的身上,燈火打在他的眉眼上,很好看。她輕輕掙了一掙,“你喝醉了,我讓人去準備解酒湯。”

“我沒醉,趙妧...”

徐修翻身,把趙妧壓在身下,他帶着薄繭的指腹,磨着趙妧的眉骨。然後,他壓了身子,去吻她的眉,她的眼,她的唇...

“趙妧...”

半夢半醒間,趙妧聽徐修喊她的名。可她還沒來得及問,就被徐修拉下了身子,再一次纏綿...

趙妧只覺着,今夜的徐修格外熱情。

她看着燈火下的徐修,迷人而又讓人沉醉。

他們的唇齒相依着,那酒香味在趙妧的嘴裏盛開,像是要讓趙妧與他一道醉了一般。

夜還長,徐修身上的酒香被晚風輕輕吹散,帶趙妧入了一次又一次的黃粱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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