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以誠相待

總算開春兒了。

黑土地上冒出油油綠意, 風在漫山遍野裏肆意游走, 那些野草,山花, 樹林,莊稼, 歡歡喜喜地沐浴在春光春風裏,風越吹, 長的越高越快。

太陽就像是老朱頭鍋子裏攤開的油煎荷包蛋,散發着讓人垂涎欲滴的融融暖意跟難以形容的香氣,令每個走在日影裏的人都渾身舒泰。

試過了這種四肢百骸五經八脈都舒暢受用的暖,誰也不舍得暫時離開、再走到那陰影籠罩的森冷之處。

府衙書房門口有一棵矮松,在陽光裏悠閑自在地張揚招搖着。

矮松的後面,是敞開的書房的菱格窗, 從窗子裏聽進去,鴉默雀靜, 悄然無聲, 仿佛沒有人在裏頭。

事實上,書房裏不僅有人,而且不止一位。

長書桌後,袁恕己大馬金刀地坐着, 單膝屈起,薄唇微抿,半眯的雙眼,看定面前之人。

書桌之前, 垂首而立的,正是阿弦,她随着袁大人進書房已經一刻鐘了,這位大人兀自沒有說一個字,到底是怎麽樣,心意難測呀。

先前在菩薩廟裏将那屍首掘出,驗明正身後,袁恕己嘿然無語。

從那封家信的封皮上輕而易舉地得知收信人的名字,交給有司一查,立即找到了桐縣的一戶人家。

那家人随着公差急急趕來,原來是個衣衫素舊容貌憔悴的婦人,手裏還拉扯着一個七八歲的孩童,磕磕絆絆地奔到跟前兒,仔細一看屍首,立刻跪倒在地,一大一小放聲大哭。在場之人聞者傷心動腸,見者眼眶濕潤。

原來那死者王大,為養家糊口常年在外奔波,好不容易攢夠了二十兩銀子,興高采烈回城,偏偏遇上匪禍,王大生恐被賊人将銀子擄走,慌忙逃進寺內躲藏,命運不濟,被賊人發覺追殺,他拼命護着銀子,慘死在牆下,又被倒塌的牆垣壓住,此事更無人可知。

那封信便是王大在外地之時,他的娘子托人寫給他,殷切盼着平安速歸等話……

袁恕己面上平靜,心裏猶如驚濤駭浪。

他盯着眼前的阿弦:除去眼罩後,乍一看,阿弦跟尋常少年沒什麽大不同,除了樣貌格外清秀好看些……

但是,袁恕己自忖,從遇見他開始的小麗花事件,那明明被擦去的血字她卻能看見,又那樣準确地認定連翹栽贓嫁禍,乃至在曹府找到小典,最後致命一擊,尋到王甯安那自诩無人知曉的“密冊”。

然後又是軍屯命案,一去便立刻讓那撲朔迷離的逃兵事件水落石出。

再就是這次菩薩廟。

起初袁恕己懷疑小麗花案件中,是阿弦暗中不知用了什麽秘密方法得知那些線索,卻故弄玄虛想要蠱惑世人。

畢竟她身為桐縣公差,要搜羅些無人可知的密事,興許不是難事。

但是軍屯之事,卻是她無論如何事先不能探聽到的了。

袁恕己又猜測她在軍屯裏所做……興許是巧合。

可軍屯若是巧合,今日菩薩廟裏又怎麽樣?

難道小麗花,軍屯,菩薩廟統統都是早有所得,都是巧合?

袁恕己從來不信鬼怪神佛,但卻也更不信什麽巧合,尤其是這一連串令人目不暇給的詭異事件。

良久,袁大人終于說了第一句話:“現在,這裏有沒有……那種東西?”

等待的時候太長,阿弦看着雖靜默恭候,心思卻也浮浮沉沉,游走不定。

起初在想菩薩廟那鬼,他總該放心去投胎轉世了吧,最終卻定在了家裏的那盲眼男子身上。

她惦記着要去請大夫,再給他好好地診一診斷。

更想着該買點什麽好的滋補之物,給他把身子調理妥當。

但如今當務之急,卻更是要堵住老朱頭的嘴,所以那一百兩銀子才是重中之重。

不知高建會不會盡快找到第二宗差事。

正胡思亂想,忽地聽見袁恕己這般問,幾乎沒反應過來:“什麽東西?”

袁恕己蹙眉,側目,眼神奇異。

兩人面面相觑,阿弦方明白。

“啊……”她答應了聲,忙擡頭四處打量,把房間內跟屋門口窗戶邊都浏覽了一遍:“這兒沒有。”

袁恕己長長地出了口氣,又似有幾分失望:“可惜,我還想立刻見識見你通鬼神的本事呢。”他撇着嘴唇想了會兒:“這麽說來,昨兒在黃家,也是有鬼向你通風報信了?讓我猜猜,這次定是那個被殺害的女鬼?”

阿弦點頭道:“大人雖不能通鬼神,卻也差不多了。”

袁恕己啐了口:“你不用連諷帶嘲。”他摸了摸下颌,有些新長出的髭須根兒,像是泥土地裏拱出來的小春草,細碎紮手。

袁恕己道:“對了,我聽說,你近來手頭短缺,所以昨兒跟高建去黃府,是為了賺外快的?”

阿弦想起高建的叮囑,果然來了。便老實回答:“是,請大人恕罪。不過我們是中午吃飯的時候去的,本打算極快地看一眼,不耽誤正經當差就回來了。”

袁恕己道:“不用害怕,我并沒想追究什麽。只問你,為什麽忽然缺錢使喚了?”

阿弦略一猶豫,卻知道這位刺史大人眼利心快,只怕猜也猜着了,何必跟他白費力氣扯謊。

阿弦道:“我……我堂叔因受傷又多病,大夫說要好生調養,所以我想……”

袁恕己笑道:“我猜便是如此。”他忽然笑得幸災樂禍:“只是這次将到手的銀子又飛了,我也替你可惜着呢。”

阿弦心想:他竟未再提他們“擅離職守”等的話,也沒有因為菩薩廟的事遷怒于她……已經是謝天謝地了,便讓他嘴裏損幾句也是無妨。

忽然袁恕己道:“小弦子,我這裏倒是有個便宜的差事,你張張口就能輕易完成的,你若答應,我便給你一百兩,你覺着如何?”

阿弦聽了這話,未曾覺着心動,反而心驚多些,因為袁大人的口吻中的不懷好意簡直呼之欲出。

阿弦警惕:“大人想我做什麽?”

袁恕己笑道:“不要一副如臨大敵的模樣,我不過是想要你……告訴我軍屯裏到底發生了什麽,如此而已,對你來說是不是易如反掌?”

阿弦的确想不到袁恕己要說的竟是這個,心底忽地掠過老朱頭的叮囑:“不要随意對別人提起……”

但是……一百兩的銀子……她心底仿佛有兩個小人兒在左右搏擊,一個拼命叫嚷:“要銀子!”,另一個撲上來拳打腳踢,罵道:“沒出息!”

袁恕己見她沉吟不答:“怎麽,難道這個不便啓齒?”他絮絮善誘:“小弦子,難道你還有什麽要瞞着我?我雖來桐縣不久,然而關于你的事……試問桐縣之內,還有誰知道的比我更清楚?”

這倒是,雖然桐縣關于十八子的流言沸沸揚揚,但她親口承認自己能見鬼神、且把所見所知通篇告訴的人,正是這個才來不久的袁恕己。

除了離開的陳基,家人般的老朱頭,對她的事知道的最清楚的,的确正是袁大人。

看出她的默認之意,袁大人面上流露得意之色:“那你為什麽不能告訴我軍屯裏發生的事?”

阿弦道:“那日大人跟雷副将出去找我,雷副将難道沒把內情告訴大人?”

袁恕己道:“你知道的果然多,不錯,雷翔的确将發現何鹿松屍首、且還是被害之事同我說了,但是……”

“但是如何?”

袁恕己起身來至阿弦跟前,俯身貼近:“但是,你知道的并不僅僅是他告訴我的這些,對麽?”

阿弦猛地後退一步,不料袁恕己這卻是投石問路,他因知道阿弦有那種通靈異能,便猜她是否知道的更多,甚至比雷翔這種身在軍屯的當事者知道的還多。

所以故意敲山震虎,如今見阿弦的反應,就明白猜中了。

袁恕己道:“我又說中了對麽?我想要的就是你知道……而不便對人說的那部分,你說通通說明,那一百兩銀子我分文不少地立刻雙手奉上,怎麽樣小弦子?”

阿弦眼前忽地又出現蘇柄臨素衣戎裝不怒自威的模樣,她舉手撫過額頭,強迫自己不去想起。

阿弦道:“大人為什麽想知道軍屯裏的事?按理說軍屯內的政事,都是蘇老将軍處置,地方官員不得幹預。”

袁恕己道:“因為我覺着這件事蹊跷的很。為什麽死了一個軍中副将,以蘇老将軍的脾氣,居然并未大張旗鼓查起來……這其中一定有什麽內情。”

阿弦道:“就算有內情,大人知道了又如何?”

話音未落,額頭上忽然吃了一記,是袁恕己屈起手指,在她眉心彈了一下。

袁恕己道:“用你多問?如今給錢的是我問話的是我,如何竟反過來了?”

阿弦從未如現在這樣對銀子垂涎三尺,然而另一方面,又覺着為了銀子如此做,未免下作。

塵埃落定,她心裏互相鬥毆的那兩個小人兒已經分出勝負了。

阿弦抱拳作揖:“大人恕罪,小人不能說。”

袁恕己似覺意外:“你……不肯?為什麽?”

阿弦道:“此事的确同蘇老将軍有關,我也不知所見真假,心裏疑惑的很。倘若……大人好生相問,我興許會把自己所知的盡數禀明,但是大人……大人這種手段,請恕我不能茍同。”

袁恕己越發詫異:“你、你……”

阿弦道:“若大人沒別的事,我且退了。”

趁着他無話可說,阿弦後退。

将退到門口的時候,袁恕己眼中浮出一絲怒氣:“你站住。”

阿弦止步,卻仍是垂着頭。

袁恕己面上的笑早蕩然無存,銳利的雙眼盯着她,看了許久,才沉聲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你是嫌棄我不曾以誠相待,——用銀子收買你,反顯得輕賤了?”

阿弦輕聲道:“我并不算什麽,所以大人并沒輕賤我,只是……”

袁恕己禁不住笑:“你是嫌我輕賤了蘇老将軍。”

阿弦默認。

袁恕己負手擡頭,雙眸一閉,仿佛在思忖什麽。

片刻,他點點頭道:“你方才不是問我為什麽我想知道軍屯的事麽?我可以告訴你。”

阿弦擡頭,但不等她回答,袁恕己唇邊露出一絲隐忍的苦笑:“其實我很不願提此事,若不是因為這個,這會兒我該已經回了長安。又怎麽會在這種逼仄冷僻的地方窩着……”

随着袁恕己感嘆之聲,阿弦的耳畔忽然聽見烈烈地旗幟迎風掀動聲響,她的眼前,出現一隊正在急速往前趕路的隊伍。

袁恕己略微停頓,理了理思緒:“去年吐蕃東擴,同生羌大戰,你可知道?”

阿弦道:“此事人人皆知。”

袁恕己道:“不錯,因為此事,朝廷派欽差前往調停,途經羁縻州之時,為防意外,便安派我跟李璟監軍帶右翼軍前去護衛,一塊兒趕往羁縻州的還有豳州大營的一千人馬。”

阿弦凝神聽着,同時看見在隊伍最前方領頭的兩人。

袁恕己一身戎裝,手按劍柄,意氣風發。

他的身邊兒,是一位方長臉的中年男子,正迎風說道:“小袁,這羁縻州的地形最複雜,大大小小地勢力不下六七部,我們可要務必小心,一定要跟欽差大人的人馬順利彙合,保欽差無礙才是。”

袁恕己道:“監軍放心,誰還敢對欽差大人不利麽?薛将軍派咱們去,不過也是做個樣子,畢竟這位欽差大人來頭非小,更是皇上跟皇後跟前兒的紅人,薛将軍也是個朝中有人好辦事的意思。”

李璟哈哈大笑:“你說的對,所以這差事我們更是萬不容失。”

阿弦身不由己地看着這幕,半是詫異,半是驚心。

卻是袁恕己繼續說道:“不料我們尚未趕到,途中就接到求救急報,原來欽差的隊伍被吐蕃的兵馬襲擊,兩千的人馬死傷殆盡,主使欽差大人也殒命荒郊,屍骨無存。”

袁恕己的聲音裏透着一股陰冷的恨意,道:“李璟主張即刻追擊兇頑,卻因此中伏身亡。朝廷一怒之下降罪,薛仁貴将軍向來敬重蘇柄臨老将軍,老将軍又曾是他的半師,故而主動上表将罪責攬在自己身上……”

阿弦又看見撲面風沙,喊聲震天。

兵馬如飛,馬蹄聲嗵嗵亂響,遍地屍骸,層層疊疊,似屍山血海。

“李大人!”是袁恕己的聲音,在奔跑的士兵們當中,他騎馬直沖出去。

監軍李璟撲在地上,已經沒了氣息。

袁恕己沖上前将人抱起,厲聲大叫:“監軍!”

那聲音好像緊貼在阿弦耳畔,瀕臨絕望怒意最熾的吼聲直直地傳入,令人膽顫心栗。

阿弦被震得眼前發黑,難以承受,急忙伸手死死地捂住雙耳。

卻因為所見所聞,神魂不屬,腳下虛浮無力,往後一步,背抵在了門扇上,這才堪堪穩住身形。

袁恕己雖不願提及此事,但畢竟是親身經歷,因太過慘痛一直壓在心裏,這會兒說起似又臨其境,激憤難當。

他勉強定神,自嘲般道:“後來的事就人盡皆知了,所以我在這個地方……”目光轉動,忽見她捂着耳朵,便問:“怎麽,你是不喜歡聽,還是……”

阿弦白着臉,右眼裏透着淡淡地紅,仿佛是血色氤氲散化于水中。

袁恕己盯着那只右眼,就在他的注視下,那一抹血色卻又飛快地消失無蹤,就像是流雲飄散,依舊漫天清輝。

袁恕己端詳她的面色:“你怎麽了?”

正驚疑中,阿弦道:“豳州大營的人并未獲罪,但大人您被調任來此,所以聽說軍屯出了事,大人才格外關心?”

袁恕己道:“不錯,雖然也未必就跟那件事有關,但我總是格外敏感些,若是用錯了法子,還請你休怪。”

對上他的雙眼,阿弦道:“何鹿松像是給軍屯內一個參将殺害的。”

袁恕己愣怔,複精神一振:“你說什麽?是被哪個參将?”那天在雪谷內,雷翔尚且還不知道兇手是何人,阿弦居然已經知道了?!

阿弦道:“我不知那人姓甚名誰,但跟他照面過兩回。”

兩回都是在軍屯。

第一次,是早上無意聽見蘇柄臨訓斥雷翔,阿弦轉身出營地的時候,迎面看見幾個軍中将士一同走來,那人就在其中。

第二次,卻是尋到兇手埋葬何鹿松的地方,雷翔命手下掘屍體的時候。

蘇柄臨來阻攔,其中有個人跳出來,說什麽“何鹿松潛逃證據确鑿”之類的話,當時阿弦也并沒格外在意此人。

柴房中那一夢,看見被埋在地上只露出一顆頭顱被處以極刑的人,當時場景太過震撼,阿弦未曾細想。

醒來後……又過了段時間,才模糊記得此人是之前在軍營裏見過的。也怪道蘇柄臨當時罵他“同僚手足相殘”的話。

阿弦将夢境之中所見向袁恕己一一說了。

袁恕己聽到那萬馬踩踐的刑決,不由也悚然而驚。

阿弦道:“其實、我也不知道這到底是真是假。且怕張揚出去對老将軍不好,又恐惹禍上身,故而未曾對任何人提及。”

袁恕己正在沉思,聞言看向阿弦,眼中流露出幾分真心地贊賞之色。

阿弦道:“這件事,有可能跟害大人被貶到桐縣的那件事有關嗎?”

袁恕己卻也不知:“起先我也是胡亂猜測,且我對豳州大營知之甚少,何況蘇老将軍位高權重,當然不好妄加議論他,但是從你所說看來,倒的确像是他的行事風格。”

又苦笑嘆道:“且也很合我的脾氣,至于會不會跟那件事有關,只好再慢慢地探查了。”

阿弦望着他,想到方才聽見的那絕望嘶吼,本欲說些什麽……卻又找不到合适話語。

躊躇中,袁恕己吐了口氣,拍拍她的肩膀:“總之,小弦子,你能跟我說真話,我心裏……”

他微微一笑,原先那股鋒芒畢露的銳氣才退散幾分,人也看着溫和多了。

就在阿弦心頭略微釋然的時候,袁恕己忽然又向她使了個眼色道:“只可惜那一百兩銀子你不肯要,大人我只好成全你的心意啦。”

又戳中阿弦的痛心之事,原本看着他的柔和眼神複又變得懶懶的了。

袁恕己卻興致高昂:“提起來我倒要謝謝你,若不是你昨兒在黃家那一場,本大人修善堂的銀子還有一部分沒着落呢。”

阿弦若有所悟:“大人,我疑心就算我答應要那一百兩,你也總有法子賴賬,對麽?”

袁恕己供認不諱,且贊揚道:“果然不愧是小弦子,心明眼亮的很啊。”

阿弦半個字也不想多說,告辭也懶得提,才要轉身離開,忽然也想起一事:“對了大人,我也有個問題要問你。”

袁恕己忙道:“是什麽?速速問來……嗯,就當是還了你的一百兩了,省得你心裏怨念我。”

阿弦充耳不聞:“大人為何要修善堂?”

袁恕己挑眉,正氣凜然道:“因為本大人身為一州之官長,心懷治下那些無處可去的百姓們,不忍他們颠沛流離忍饑挨餓,愛護子民,乃是本大人的職責所在。”

阿弦抿着嘴,滿臉“我信你扯鬼”的神情。

袁恕己瞧見她不加掩飾的鄙夷之色:“放肆!”

卻并不真的惱怒,反嗤地一笑:“知我者小弦子也。為什麽要修善堂麽,其實很簡單。那些乞丐流民們衣衫不整地滿城亂竄,一來看着不雅,二來也容易滋事。且寺廟破破爛爛實在有礙觀瞻。人見了滿街乞兒無處容身及屋舍破爛等,會說什麽?無非是說地方長官草包無能,最後都罵在我的頭上。所以我修的不是寺廟也不是善堂,是修的自己的臉,本大人要自己目之所及,都是齊整光鮮的屋舍,也不要隔三岔五在街頭發現幾具死因不明的無名屍首,只要我的治下康泰太平,我的臉上也就有光心裏也舒坦,懂了麽?”

他的的口吻這般自大,蔓溢的驕傲更像要沖破屋頂,可奇怪的是,阿弦看待袁恕己的眼神卻跟先前不同了。

作者有話要說:

阿弦:書記你突然閃閃發光了~

書記:我一直在發光你之前是不是眼瞎!

老朱頭:我看有這個可能,不然我家裏就不會多躺着一位活祖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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