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欲壑如淵

方才還說看不見了那些東西未免不習慣, 誰知這麽快就來打臉。

這樣猝不及防地在眼前閃現, 阿弦屏住呼吸,身上生涼。

而對面那鬼直直盯着她, 忽然厲聲叫道:“十八子!”

它身形閃爍,迫不及待地撲了上來。

阿弦見這鬼通體戾氣, 來者不善,當下本能後退。

不料那鬼的動作卻更快, 瞬間已經飄到她的跟前,阿弦猛地看清她的長相,居然正是個七八歲的女孩子,披頭散發,水淋淋地,臉上似還帶着青黑色的淤泥, 腥臭之氣撲面而來。

阿弦略覺窒息,不料腳下碰到門檻, 整個人向後跌去。

那女鬼伸手向她抓來, 五指森森,阿弦避無可避,擡臂擋住臉,臂上卻一陣劇痛, 像是被什麽陡然撕裂。

就在危急之時,耳畔聽到輕輕地咳嗽聲,屋內那人喚道:“阿弦?”

阿弦頓時覺着那股迫人的陰冷之意陡然減退,與此同時女鬼慘叫一聲, 原本灰黑色的形體上泛出些許淡金火色。

阿弦愣愣地擡頭看去,眼前女鬼的影子在極快變淡,仿佛淺雪遇到烈陽,抵擋不住,融卻消散。

鬼影卻兀自竭力叫道:“不是,不是他!”

女鬼掙紮着似要留下,卻仍是無可奈何地消失在阿弦眼前。

就在女鬼退散,阿弦驚魂未定之時,廚下老朱頭端了兩個碗出來。

猛可裏見阿弦倒在地上雙目圓睜盯着虛空,他情知不妙,驚怔之下,手中碗掉了也不顧,急急飛跑過去。

老朱頭将阿弦扶住,把身子擋在她跟前兒,朝着虛空大聲叫道:“走開,給我滾!”一手亂揮亂舞,明知無用,卻仍憤恨驚怒難以自禁。

阿弦拉着他:“伯伯,已經走了。”

老朱頭一愣,回頭見阿弦手臂上滲出血來,頓時說不下去。

小心将袖子一卷,老朱頭肝顫,卻見底下手臂上,深深淺淺有幾道數寸長的傷痕,中間最深的一道,像是被犁剛攏過的地,血湧出來,竟透着暗黑色。

“老天爺!這是怎麽說!”老朱頭沒想到這次傷的如此之重,扶着阿弦手腕,心疼的嘶嘶吸氣,眼圈兒立刻都紅了。

阿弦雪着臉,卻忍痛道:“伯伯,只是皮外傷,不礙事。”

老朱頭終于沒忍住掉下淚來:“你還嘴硬,我看着都膽顫,這是哪裏來的野鬼,這樣兇惡,有本事沖着我來就是了,做什麽總欺負人。”

如果是個人動的手,老朱頭只怕要沖上去拼命了,但對方偏偏是個鬼,老朱頭悲憤交加,心裏又多了一份無力悲哀之感。

阿弦正要安慰他幾句,身後一聲響。

阿弦回頭看時,卻見是那男子手抓着門口的簾子,一手扶着門扇:“傷的如何?”

“你怎麽起來了?”

阿弦才要跳起來,老朱頭攔住,嘴唇發抖罵道:“不是說這病秧子是有用的?我看非但沒有用,反變本加厲了,之前也沒傷的這樣重的時候!”

老朱頭一腔怒火無處發洩,又加上心疼阿弦,不免遷怒于人。

阿弦輕聲道:“伯伯。”

男子卻仍是面色如水,轉頭循聲看向阿弦的方向:“可還好?”

阿弦道:“不礙事,皮外傷。”

男子道:“不要大意。”略說幾句,他便也有些見喘,靠在門扇上輕喘微微。

阿弦好不容易掙開老朱頭的手,跑到他的身邊:“你不能亂動,要靜養,快進去歇着。”

男子眉心皺了皺:“好濃的血腥氣……”

修長的手指動了動,試探着落在阿弦的手背上,阿弦生怕他碰到傷口沾了血,便把右手撤回去道:“伯伯會幫我料理妥當,放心就是了。”

她終究忍不住那渴望,左手探出,在那近在咫尺的修竹似的手指上握了一把,身上那方才殘存的陰冷陡然消散,連臂上的痛也似緩和三分。

于是又道:“你看不見,不可亂動,倘若絆倒了有個磕碰可怎麽辦。”

老朱頭無奈:“都泥菩薩過江了,還在替別人操心。”

不多會兒,老朱頭打好了熱水準備了棉布傷藥等物,一邊兒給阿弦料理傷處,老朱頭問道:“這是個什麽鬼,這樣兇惡?”

阿弦道:“大概是跟今兒歐家有關的,詳細我也不知道。”

老朱頭道:“上來就傷人,如此惡鬼,我看你對付不了,該去請和尚道士降妖師才好。”

阿弦不語,心裏卻思忖着那女鬼所說的話,——到底是何意思?

老朱頭小心給她将傷處裹起來,對着東間使了個眼色,悄聲問:“你說在他身邊兒就能驅邪避兇,現在卻怎麽樣?”

阿弦道:“這次是意外,而且那鬼本是要抓住我的,就是因為他叫了我的名字,那鬼就忽然不見了。”

老朱頭不信:“真的?”

阿弦道:“伯伯,我怎麽會拿這樣的事騙你。”

老朱頭思量片刻:“好,如果真是這樣,我那參湯興許也沒白熬。”

老朱頭重又布好了晚飯,看着桌上的碗說:“幸好這兩個碗是榆木的,不然方才都跌壞了。”又瞟一眼阿弦的傷處,“正好過年還攢下些紅棗,明兒我給你炖棗子人參雞湯,好好地補補氣血。”

阿弦忙道:“伯伯,人參要留着給他用,我不用白費那東西。”

老朱頭啐道:“呸,什麽叫白費,沒有你哪裏有這人參,沒有這人參哪裏有他?只要你好端端地,要多少人參都成。你要是不喝,他也甭想喝了!”

兩人吃了飯,老朱頭就把今日袁恕己來的詳細都同她說了,因琢磨着笑道:“對了,倒是還有一件事叮囑你,這刺史問我你堂叔的名字……”靠近過來,在她耳畔低低說了。

阿弦吃驚之餘,啼笑皆非:“伯伯,你、你也忒胡鬧了。”

老朱頭道:“什麽胡鬧,難道不是人如其名麽?更何況這名字原本就是你心心念念的,如今終于派上用場了,你該高興才是。”

阿弦苦笑着摸頭:“那時候不懂事嘛。”

老朱頭道:“哪不懂事了,我倒是覺着很好,朗朗上口,簡單易記。”

原來,今日老朱頭在袁恕己面前捏造“朱英俊”之名,其實是有來歷的。

當初陳基在之時,阿弦才撿到玄影,當時玄影還沒有名字,阿弦那時候年紀小,便要給他起名字叫“英俊”,老朱頭倒是笑呵呵地沒有異議,是陳基說這個名字有些俗氣,便親給起了“玄影”。

阿弦向來崇敬陳基,當然也覺着他所起這名字也非同一般,且玄影又是通體烏黑,跑起來果然如一道黑色的閃電影子,是以就此拍板,而“英俊”的名字則無人提起。

沒想到今日又給老朱頭另贈斯人。

說了會兒閑話,阿弦又想起一件要緊的事,往兜子裏掏了一會兒,掏出一錠銀子。

老朱頭詫異:“果然有了?這是今兒去招縣得了的?不過好像沒有一百兩。”

阿弦把銀子推到老朱頭跟前:“這是五十兩,本來高建要把兩錠都給我,可是一直都是他奔波牽頭,所以我跟他平分了。”

老朱頭啧啧道:“你這脾氣真是……”咳嗽了聲,未說下去,只收起銀子:“唉,阿弦終于也要賺錢了,明兒正好給你買點好東西補補身子去。”

阿弦看着老朱頭算計的模樣,笑道:“我先前也賺錢呢,怎麽說的跟我才開始幹活一樣。”

老朱頭道:“先前的不過是勉強糊口罷了,我哪裏敢放手給你買大魚大肉吃?這會兒就不一樣了。”

阿弦看他雙眼放光,似乎在算計明兒要買什麽好的,便趁機道:“伯伯,多買些給我英俊堂叔調養身子的好東西。”

老朱頭橫她一眼,不置可否。

阿弦很懂他的性情,便故意轉開話題:“對了伯伯,早上我出門的時候看見三娘子,她是個無事不登門的主兒,可是有事?”

老朱頭早已忘了這茬,忙接口道:“你不提我也不想跟你說,可不是給你說對了麽?你猜她來做什麽?”

阿弦搖頭。

老朱頭冷笑道:“當初陳基在的時候,給他們擦了多少屁股,如今陳基走了,他們找不到人,這會兒終于想開了,把腦筋動到你身上來了!”

阿弦果然意外,想想又笑:“稀罕,陳大哥在的時候,我還常常勸他不要為了那些八竿子打不着的親戚出力呢,那些人又不是做些有臉的事,多半倒是罪有應得,難為陳大哥仍是為他們盡力奔走,把他們都慣的不知怎麽了,好似衙門都是他們開的。我早就看不順眼,如今倒要我替他們幹事,我是瘋了不成?虧他們想得出。”

老朱頭道:“說的是,我只說你年小人笨不懂那些,把她打發了。”

阿弦道:“最好這樣,不然讓我跟她說,多半要吵起來。”

兩人說罷,阿弦忽然道:“也不知陳大哥現在長安怎麽樣了……好歹也該有個信兒呢。”

老朱頭道:“他心高氣傲的,人又變通,錯不了。”

阿弦驀地想起蘇柄臨那句“讓十八子去長安”,便忖度道:“長安那樣可怕,我替陳大哥擔心。”

老朱頭道:“你擔心什麽,那個雖然是虎狼之地,你我自然是呆不下去的,可若是虎狼心性的人,那當然是如魚得水,人家滋潤的很呢。”

阿弦嘿嘿:“伯伯,每次你提起長安跟長安的人都咬牙切齒頭頭是道,總不會是真去過長安罷。”

老朱頭臉色微僵,繼而笑道:“這還用去麽?我在那食攤上,南南北北哪裏、什麽樣的人沒見過?人家都說那長安道一步一個連雲棧,淩煙閣一層一個鬼門關,你以為是怎麽樣呢?”

阿弦不太明白是何意思,便問老朱頭。

這“淩煙閣”,乃是唐太宗李世民為表彰紀念随他開國打天下的二十四位功臣,在皇宮內特意建立小樓,命當世最具名聲的畫師閻立本,将功臣們的畫像做真人大小細細描繪其上,随時觀摩,起名“淩煙”,也足見至高絕頂之意。

卻也名副其實,因這些功臣都是随着太宗出生入死,九死一生,後來位高權重,名聞天下之人。

如今竟說是一層一個鬼門關,對比之下,驚心之餘,大有深意。

老朱頭道:“這會兒你可明白了吧?這長安道如果不兇險,又怎麽用連雲棧、鬼門關來比拟呢?你陳大哥是個人精,他肯用心鑽營,必錯不了,至于你呀,可就安分點兒,知道嗎?”

老朱頭雖不知蘇柄臨那句話,卻時時刻刻對阿弦耳提面命,真乃先見之明。

阿弦道:“那是當然啦,我覺着桐縣就挺好,再說我要在這兒等陳大哥回來呢。若是我跑出去了,他找不到我可怎麽辦?”

老朱頭笑:“好孩子,我還當你是留在這裏陪伯伯呢,原來是為了陳小子。”

吃了晚飯,老朱頭又捧了一碗藥給病人喝了,見他臉色已見正常,雖仍似靜水,但從頭到腳卻無處不在地越發流露一種惹眼氣息。

阿弦因傷了右手,勉強洗漱過後,進來卻見老朱頭正收了空碗。

聽見她進門,男子道:“傷料理了麽?”

阿弦舉起手來給他看,不料牽動傷處,便“嘶”地呼痛:“伯伯給我包紮妥當了,只管放心。”

男子道:“是什麽傷的你?”

阿弦遲疑了一下:“是一只鬼。”

老朱頭本要拿着碗走開,聽兩人說到這裏,便在門口站住了,只看男子如何反應。

可讓他詫異的是,男子面上仍是清清淡淡地毫無波瀾,老朱頭幾乎要懷疑他不僅是眼瞎,而且還是個面癱。

男子道:“是什麽樣兒的鬼,如何要襲擊你。”

阿弦道:“是個小女孩兒,多半是跟今日歐家的事有關。”

男子道:“哦,歐家是何事,可否跟我詳述?”

兩人波瀾不起,一問一答之間,老朱頭只覺嘆為觀止。

起初他還覺着阿弦一心一意要留“朱英俊”太過反常,可聽了兩人問答,才覺着一切真似順其自然。

如果換了別人,阿弦未必會直言說見了“鬼”,且如果是換了別人,聽說阿弦說見了鬼,也斷然不是“朱英俊”的這般反應。

意外的震驚,不信的嘲笑,心虛的悚懼……縱然一百個人會有一百種不同的情緒反應,卻絕不會有淡淡地“哦”似的回答。

老朱頭走出門口的時候,不由念叨了句:“倒果然是非常人做非常之事。什麽鍋配什麽蓋,小雞炖蘑菇,芝麻對酥餅,荠菜配蝦米……都是極好的,我還是少多嘴罷了。”

裏屋,阿弦果然将今日在歐家所經歷的種種向“朱英俊”說了一遍,道:“奇怪的是,我在歐家宅子裏并未看見任何鬼魂。卻不知今晚上忽然出現的這個來自哪裏是什麽身份,且她嚷嚷說‘不是他’,我起初以為是說歐公子……”

男子道:“若這鬼果然是歐家之人,她的話,指的該是曹氏。”

阿弦忙問:“為什麽?”

男子不疾不徐道:“二公子所見的鬼魂乃是個七八歲的小姑娘,你方才所見的亦是如此。但曹氏夭折的兩個孩子并無任何一個是七八歲的女孩兒,故而這鬼不該是曹氏的孩子,所以她出現的意義不明。”

阿弦道:“我、我也曾想過,但是我又為何無緣無故看見曹氏折磨她的親生孩子?我推測這兩者之間一定有什麽關聯。”

男子道:“你剛才說歐家大公子夭折了兩個女娃,歐二夫人也小産過一次,不知這次是男是女?”

當時衆人的關注點不在這上頭,只是當一句話聽過就算罷了,因此竟不知究竟。

阿弦道:“不知道。難道你覺着今晚上那個女孩子是二夫人小産過的那孩子?”

男子道:“不是。”

阿弦越發迷惑:“我不明白了。”

男子道:“你該放開去想,歐家這一輩的兩位公子皆如此遭遇,但年紀都對不上。那麽倘若再往上、或者周圍親戚裏,會不會曾有過這般一個七八歲的女孩兒?”

阿弦一震。

雙眼轉向窗外,他眼睛雖盲,心裏卻似月光澄澈,循着香氣而來的方向。

月夜,暗香浮動中,阿弦聽那清清冷冷的聲音說道:“真正可怕的往往并不是那些鬼怪,而是欲壑如淵的醜惡人心。”

次日一大早,阿弦忙忙地去尋高建,要再去一趟招縣。

高建對她從來言聽計從,就怕府衙那邊不放人。

阿弦忙又去府衙告假,袁恕己因聽了吳成的回禀,便道:“怎麽,難道又不是那曹氏所為了嗎?本官才想命招縣縣令拿人拷問呢。”

阿弦忙道:“大人,這件事還有疑團,所以今天還要再去一趟。”

袁恕己笑道:“這一趟可會水落石出麽?”

阿弦道:“盡力而已。”

袁恕己道:“你才來府衙當差,就屢屢外跑,這一次雖許你出外,但更要你立軍令狀,若還不能真相大白,就……”

阿弦正眼皮跳,袁恕己道:“昨兒你們所得的一百兩銀子都要罰沒充公,就當你缺了這兩天差的錢了。”

阿弦不僅眼皮跳,心也亂跳,那銀子已經給了老朱頭,他早惦記好了要置買的東西,若再讨要回來,卻無異于從他身上割肉。

為了那五十兩銀子,阿弦握緊雙拳,打點精神,決定這一去風蕭蕭兮易水寒,不能成功便成仁。

袁恕己在上看着她皺眉咬牙發狠的模樣,強忍着笑道:“快去吧!”

阿弦因有了心事,一路沉默寡言,何況她本不慣騎馬,昨兒勉強一個來回,還能新鮮支撐,如今未免磨得雙腿內側有些疼,且手上還有傷呢,便小心伏在馬背上而已。

終于到達歐家,阿弦最後一個翻身下馬,仍是躬身不敢挪動。

那邊兒歐府之人入內禀報,頃刻歐公子親自出迎,卻是滿面喜色,拱手道:“高兄,十八兄,吳大哥如何又親自來了?我本想改日前往桐縣道謝。”

高建奇問:“為何道謝?”

歐公子笑道:“這多日來,昨兒晚上是我睡得最好的一夜,內子也并未做噩夢,自然是多虧了昨日三位兄弟來府一行了,十八兄真是神驗如斯,名不虛傳。”又問道:“不知今日登門又有何事?”

高建見他春風滿面,忽然不知如何開口。阿弦道:“昨兒的事恐怕有誤,想再入府看一看,不知可否?”

歐榮聽說來意,不免意外,但因篤信阿弦的能耐,卻絕不敢質疑半分,即刻又畢恭畢敬請了進宅。

臨進門時,阿弦擡頭看向門口那鎮宅八卦鏡,卻見鏡面上灰蒙蒙地,看不出如何。

往內行走之時,阿弦悄聲問道:“二公子,之前二夫人小産的孩子,不知是男是女?”

歐榮愣怔,面露痛苦之色:“穩婆查驗過,是個女孩兒。”

阿弦道:“那,貴府內先前,可也有過孩兒夭折之事麽?”

歐榮眉頭鎖起:“這個,好似不曾聽聞,十八兄問此事做什麽?”

阿弦只應付了幾句,正往內走,迎面見一個丫鬟來到,行禮道:“二公子,老夫人聽說是昨兒來過的府衙的差爺們又到了,想見一見呢。”

歐榮只得應承,回頭詢問他三人意思,阿弦正有此意,當下随着往內宅而來。

歐家老夫人已八十多歲,雞皮鶴發,生得福相,在本地也算是年高之人了。

歐榮領着三人入內之時,老夫人正摟着歐家小郎,那孩子在曾祖母跟前撒嬌撒癡,不知說些什麽。

老夫人身下左手,坐着一位看似木讷的婦人,便是歐榮的母親歐夫人,歐夫人對面坐着的是曹氏,兩人見他們進門,都站了起來。

除了曹氏,老夫人跟歐夫人看見吳成跟高建倒也罷了,獨獨看向阿弦的時候,兩人都不約而同眼睛一亮。

老夫人笑道:“這位莫非就是十八子了?早就聽說過這名字,還當是個怎樣壯大孔武有力的呢,原來竟是這樣年輕俊秀,果然是年少有為。”又摟着懷中的小郎道:“你将來可也要好生争氣。”

小郎道:“在府衙當差有什麽了不起,不過也是走狗奴才罷了,又不是朝廷正經敕封的大官兒。”

在場之人均都色變,小郎卻得意洋洋地看向老夫人。

老夫人皺皺眉,搖頭笑道:“又瞎說了,總是跟着那些下人在外頭亂轉,從不知什麽人口裏聽說些稀奇古怪的話,再敢胡亂嚼舌,看我不打你。”

歐夫人便也道:“孩子無知,幸而童言無忌,諸位莫要責怪。”

曹氏垂着頭在旁邊,時不時地瞟一眼阿弦,也不做聲。

老夫人又看向阿弦,笑容可掬道:“能否勞煩差爺上前一步,讓我仔細看看?”

這要求古怪,但對方是老人家,不好計較過多。

阿弦只好上前幾步,本以為足夠了,不料老夫人仍笑吟吟地招手示意。

阿弦無可奈何,最後幾乎走到跟前兒了,老夫人才似滿意:“果然是個最清秀靈透的孩子……”

帶笑贊嘆,老夫人舉手握向阿弦的手。

阿弦見她雙目灼亮,正覺着這老夫人和藹親切自是無措,可對待人未免太熱情了,恍惚中,手已被握住!

但就在自個兒的手被歐老夫人握住之時,就仿佛老夫人的手上有一千根針似的,鋒芒銳利,紛紛刺入!

阿弦大叫一聲,忙不疊地甩手後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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