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鐵石心腸

陡然的刺痛固然讓人無法忍受, 但是令人更加不能忍的, 是耳畔響起的凄厲啼哭,以及種種恐懼的哀告, 一張張陌生而稚嫩的面孔如同電光似的在眼前閃現。

阿弦猛地甩手後退,誰知牽動了臂上的傷, 一時疼得出了冷汗。

長輩握手,卻被甩開, 這自然是極無禮的。歐老夫人臉上的笑如被冰雪凍住,皺眉看向阿弦。

事出意外,歐夫人急忙走到老夫人身旁:“母親可無礙?”

曹氏卻只盯着阿弦看,雙眼中滿是驚異之色。

高建跟吳成一前一後地搶到跟前兒,高建扶着問道:“怎麽了?”

歐榮也急忙走過來:“十八兄如何?”

卻見阿弦左手托着右手手腕,右手臂止不住地簌簌發抖。

她驚魂未定, 只疑心右手已經被刺的千瘡百孔鮮血橫流,但是垂眸看時, 右手卻赫然完好無損, 并無任何傷處。

阿弦駭然無言。

吳成眼利,早就發覺她的右手行動不便,此刻略将衣袖掀起,看見底下裹着的紗布。吳成道:“這是幾時受的傷?”

歐榮看的分明, 心頭釋然——只以為她方才忽然甩手是因為牽動傷處所致。

上面的歐老夫人也瞧見了,面上才又露出一抹笑容,關切問道:“是我不慎碰到了十八子的傷處了麽?可真是對不住了。”

方才雙手相握給阿弦帶來的震駭之感這樣強烈,阿弦仍無法回神, 只握着手腕道:“沒什麽……”

歐夫人忙對歐榮道:“十八子既然身上有傷,且快請出去好生照料,不得有誤。”

歐榮答應着,便陪着三人仍出了廳。

料峭春寒退後,很快透出由春入夏的意思,方才從桐縣往招縣而來,一路所見漫山遍野已經郁郁蔥蔥,綠意盎然。

這會兒日上三竿,地氣蒸騰,風裹着熱氣迎面吹來,讓人頓生燥意,但對阿弦來說,剛出了冷汗,被風一吹,卻仍像是才從冰河裏撈上來一樣,着實難受。

歐榮掂量着去傳大夫,卻被阿弦止住,高建問道:“真的是傷處有礙麽?”

阿弦搖了搖頭,高建回頭看一眼廳內,又看看阿弦,驀地想到什麽,那臉色就不好了。

歐榮正要領三人去前廳暫歇,從廊下迎面走來一個留着寸須的青年男子,歐榮急走兩步作揖,口稱“大哥”。

這位自然便是歐家的長公子歐添,掃了一眼阿弦三人,拱手作揖後,才道:“我聽說府衙之人又來?到底是什麽公務?可是我們府裏有什麽人犯了事?”

高建尚未出聲,歐榮道:“沒……不是什麽大事,哥哥不用理會,我會料理。”

歐添哼道:“只怕不是正事。”

兄友弟恭,歐榮不敢當面扯謊,何況歐添本也有幾分知情,他看一眼吳成跟高建,目光落在中間的阿弦身上:“我聽說桐縣有個十八子,最是能通靈,這位大概就是了吧?”

歐榮只好低頭:“是。”

歐添道了聲“失陪”,拉着歐榮轉身走開數步,才沉聲斥道:“你瞞得過老夫人,還指望瞞着我麽?你真是死性不改,以前請那些邪門歪道江湖人士倒也罷了,如今居然主動招惹官府的人,真是生怕別人不知道我們家宅不寧?生怕那流言蜚語還不夠多麽?”

歐榮聽說的嚴厲,只得唯唯稱是:“哥哥放心,其實已經太平無事了。”

歐添白了他一眼:“速速送他們走,我還有事,就不耽擱了。”

目送歐添去了,歐榮回來:“我哥哥還有急事,讓我好生招待,眼見要正午了,就留各位吃個便飯。”

高建心裏有事,正要推辭。阿弦忽地說道:“歐公子,我想去老夫人拜佛的佛堂去看一看,不知可否?”

歐榮一怔:“這、當然使得,不過十八兄去哪裏做什麽?不是已經災祟消除了麽?”

阿弦看向受傷的手臂,複想起方才被老夫人碰到之時那種針刺之感,阿弦低聲道:“哪裏有這樣容易。”

往佛堂來的路上,高建幾次欲言又止。吳成看了出來:“你怕什麽?若是害怕鬼神,如何還跟着十八子往這裏頭栽?”

高建嘀咕道:“我哪裏是害怕鬼神,我是害怕到手的銀子又飛了。”

吳成道:“這話從何說起?”

“有先例的,”高建想起黃家之事,喃喃道:“我有種不大好的預感。阿弦又要犯傻了。”

頃刻來至佛堂前,歐榮叮囑:“這是極潔淨的地方,老夫人不許人亂闖,十八兄看一回便盡快出來才好。”

阿弦答應,邁步走了進去。

佛堂正中的觀音像垂眸慈目,一片祥和,但殿內卻俨然比外面更陰冷數倍。

阿弦環顧周遭,正打量中,身後門口有人道:“二弟,你怎麽把人引到這裏來了?”

歐榮道:“嫂子,我們看一看就走了,千萬別告訴老夫人。”

阿弦回頭,卻見是歐榮的嫂子曹氏,正站在門口,雖是跟歐榮說話,眼睛卻盯着她。

四目相對,曹氏微微遲疑,繼而擡步走了進來,道:“這是我們老夫人禮佛的地方,不許外人進入的,十八子……”

阿弦看着她強笑之态,無可忍:“那孩子一直哭,你為什麽不好生哄着,還要去打她?”

曹氏一愣,嘴角牽動:“十八子……在說什麽?”

阿弦道:“那個頸間戴着連年有餘黃金項圈的孩子,你為什麽要罵她賠錢貨,還咒她死?”

曹氏雙眸睜大,駭然低呼:“你……”

阿弦道:“是,我看見了,是你親生的孩子,你怎麽忍心那樣折磨她?是不是你害死了那孩子?!”

曹氏滿面驚駭不信,雙眼卻極快紅了起來,大聲叫道:“不是!”

阿弦道:“那又是誰殺死了那孩子?”

曹氏道:“不是我!”她仿佛怕極,步步後退。

阿弦哪裏容她離開,上前拉住:“不是你又是誰?!”

左手碰到曹氏的手,手指忽地感覺她的掌心有個突起。

阿弦垂眸看去,卻見曹氏的手心裏仿佛有一處疤痕,似是被什麽刺傷後留下的,似陳年之傷,如今只剩下傷疤累累,宛若樹身上的一個疤節。

阿弦盯着這個“疤節”,忽地屏息。

歐榮等原本在門口,見阿弦跟曹氏争執,目瞪口呆,又見阿弦攔住曹氏,歐榮正欲入內攔勸,身後有人怒喝一聲:“你們在幹什麽?”

來者正是大公子歐添,說話間已經邁步進了佛堂。

歐添把曹氏拉到身後:“十八子你這是何意?”

又怒視歐榮:“不是讓你帶他們走了麽?為什麽又來佛堂搗亂?”

歐榮惴惴地跟着走了進來,不知情形是怎麽樣,着急心慌,無法作答。

阿弦也不做聲,只望着歐添身後的曹氏。

高建見歐添來勢洶洶,才想打圓場,吳成不慌不忙道:“大公子,我們此行來貴府,刺史大人也是知情的。”

畢竟“民不與官鬥”,歐添壓着怒火,道:“就算刺史大人知情,但我府內上下安泰,并無什麽禍事命案,就算大人有令,幾位也不能肆意擾民才是。”

歐添說完,又狠狠地瞪了歐榮一眼,拉着曹氏轉身,将出佛堂的那刻。

阿弦道:“大公子有句話說錯了。”

歐添止步回頭,曹氏卻如行屍走肉,呆呆立在他的身後不動。

阿弦對上歐添雙眼:“這府裏有命案。”黑白分明的雙眼裏透出難以遏制的怒意:“而且不止一宗。”

聽了這句話,在場三人的反應各自不同。

吳成眯起雙眼,高建的心“咯噔”一聲,心底認命地想:“果然又給我猜中了。”

歐榮直着雙眼:“十八子,可是在玩笑呢?”

阿弦冷冷說道:“我也想這是個玩笑,但有人知道這不是玩笑。”

背對着衆人的曹氏身子一抖。

阿弦盯着她的背影,難掩憤怒:“那是你親生的孩子,你怎麽能眼睜睜看着她被人害死?為什麽竟能像是沒事人一樣?天底下怎麽會有你這樣鐵石心腸的冷血母親?”

曹氏捂住耳朵:“別說了!”

歐添更是怒道:“住口!休要在此妖言惑衆!”

阿弦胸口起伏,無法平靜。

剛才攔着曹氏,無意中碰到她掌心的疤痕之時,阿弦見到另一幅場景。

——卻也是在這佛堂裏,是曹氏跪在蒲團上,她低着頭,看似正虔誠拜佛,然而細看,卻見雙眼中不時滴下淚來。

不知過了多久,曹氏忽然大叫一聲,她跳起來,把供桌上的東西盡數扯落,種種瓜果點心滾了一地,點燃的香燭也随之跌下,那一枚銅燭臺上的白蠟斷做兩截,露出底下尖銳的燭托。

曹氏連滾帶爬地沖過去,将那銅燭臺拿起,她盯着看了會兒,猛地向着自己的掌心刺落。

剎那間鮮血四濺,曹氏盯着掌心鮮紅的血洞,暈死過去。

在此之前阿弦有意逼問曹氏,問她為什麽要害死自己的孩子,曹氏否認說不是她,但曹氏并沒否認阿弦指出的“殺死”一句。

佛堂內一片寂靜,或者說是“死寂”。

半晌,歐添道:“無稽之談!我府內人人安好,哪裏有什麽人命。你就算是府衙的人,也不可這樣貪贓枉法,我知道我二弟應允了你們一百兩銀子,既然已經給了,就該見好就收,又何必這樣貪心不足還要來榨取。聽說刺史大人很有清正之名,只怕容不得你們這樣假借人命敲詐錢財,若逼急了,我當前往桐縣,親告刺史!”

阿弦聽到“應允了一百兩銀子”之時,手心不禁有些火辣辣地,高建在旁邊也頗見悻悻之色。

吳成看他兩人一眼,道:“大公子若有異議,只管上告。但有理不在聲高,如果府內的确并無異常,人正不怕影子斜,又何懼十八子‘假借人命’?”

歐添止步道:“好,那你說,我府內出了什麽人命?”

他看向阿弦,卻見她垂頭無聲。

歐添冷笑道:“裝神弄鬼,不過如此。”他轉身正要出門,忽然聽見身後阿弦道:“小炭。”

歐添正要出門,猛地聽見這句,邁出去的右腳一晃,腳尖撞在門檻上,害他幾乎往前栽倒。

鴉雀無聲中,歐添回頭:“你說什麽?”

“小炭。”阿弦卻并不是看着歐添,也不是看着在場的所有人,而是看向佛堂外樹蔭下的一道影子。

歐添先看向歐榮,卻見歐榮一臉迷惑,歐添放開曹氏,握拳走了回來:“你怎麽知道!”

阿弦道:“她是這樣叫你的。”她仍是望着那處——是,在樹蔭下站着的,很淺的一道影子,正是昨夜造訪朱家并傷了她的那女鬼,比昨夜相見的可怖模樣,今日她的形體正常了好些,臉頰上的青跟淤泥退去,露出白淨秀麗的稚嫩容顏。

歐添順着她目光看去,自然一無所知,忍不住暴躁起來:“誰?你是從哪裏打聽來的?”

歐榮生怕他一時失手,忙道:“哥哥,你們在說什麽?”

阿弦忽地又道:“你天生體熱,抱在懷裏就像是一塊火炭,所以她私下裏偷偷地這樣叫你。”

歐添臉上的怒戾陡然消失,他的雙眼睜大到極致:“你、你……不可能!”

他回過身來,茫然四看,像是要找尋什麽,卻終究徒勞無功,他顫聲:“不,這不可能……”

他的聲音卻越來越弱,最後幾乎弱不可聞地喚道:“長、長姐……?”

半是懷疑,半是渴望。

随着歐添一聲呼喚,門口那女孩兒閃身向着佛堂處飄來,她盯着歐添,似乎要去到他身邊兒,卻只上得臺階便無法再往前一步,身上又顯出朦胧的淡金色,如煙雲般消失于阿弦眼前。

日影正午。

官道上塵土飛揚,有三匹馬前後而行,最後面一匹劣馬上的人有氣無力地趴在上頭,雙目圓睜,仿佛已死,卻時不時地發出兩聲絕望嘆息,竟是高建。

前面兩人正是吳成跟阿弦,這一路行來,吳成頻頻打量阿弦,若說從一開始跟随的時候,對她滿是質疑之心,直到此刻,他心裏卻也随着恍惚起來。

歐家佛堂內,阿弦叫破大爺歐添的小名後,歐添不再似先前般怒氣沖沖,只是未及詳談,裏頭傳話說老夫人身上不好,讓兩位公子快些入內探視。

當即歐榮匆匆送了他們三人出府,不等三人上馬,便退入府中,命關了大門。

吳成道:“你果然看見了歐家的長小姐,也就是歐添跟歐榮兩人早夭的姐姐?”

阿弦點頭。吳成道:“可是……”

按照阿弦的說法,這女鬼就是出現在歐榮夢中的人。

這位長小姐死的時候,歐榮還未出生,歐添才是五歲,剛剛記事,據歐添說,那年張小姐帶他在亭子裏玩耍,不慎落水而死。

阿弦道:“你是想問她為什麽出現?她還未來得及說就不見了,但我想,是跟歐家的命案脫不了幹系。”

吳成道:“你當真懷疑歐家的那些女娃兒不是正常夭亡?”

自殘的曹氏,示警的女鬼,當歐老夫人的手握過來,在阿弦眼前所浮現的一張張幼嫩的臉……其中赫然正有這位長小姐。

阿弦咬牙:“絕對不是。”

吳成不敢再如之前一樣質疑:“那現在該如何是好?”

阿弦道:“我要告訴刺史大人,讓他定奪。”

吳成也贊同如此,又過了會兒,吳成看着前方晴空下俨然在望的桐縣城頭,忽然說道:“我有種預感,此事給大人知道,只怕又有另一場腥風血雨了。”

阿弦道:“如果我所料的是真,那麽很該有一場腥風血雨才對,畢竟……血債血償。”

這是吳成第一次聽見阿弦用如此冷酷的口吻說話,可見發生在歐家的事,着實激怒了她。

桐縣,府衙。

袁恕己聽罷事情的來龍去脈,道:“且慢,不知我猜的對不對,你的意思,是說歐家的那些早夭的女娃兒都不是正常死亡?而是被人所害?”

阿弦道:“是!”

袁恕己道:“據你說來,最大的嫌疑人是歐家的老夫人,這老夫人已經快九十歲了?”

阿弦點頭:“大人,您不能放過她。”

袁恕己道:“證據呢?”

阿弦一怔,袁恕己道:“再者……原告呢?”

兩人彼此相看,阿弦難壓心頭之怒:“大人是什麽意思?”

袁恕己道:“你口中這位長小姐死去幾十年,早就屍骨無存,曹家也無人報案,事先也無任何風聲,這位老夫人且又年高,無端端的把人抓了,倘若有誤,她再有個三長兩短,非但不能懲治真兇,世人還以為咱們真的是‘栽贓訛詐’,跳進黃河洗不清。”

阿弦道:“大人,你不信我?”

袁恕己道:“我信,但這案子十分特殊,不必着急,我會叫人再去查明仔細。”

在袁恕己跟前兒沒得了确鑿答複,阿弦心中似悶着一股火,加上來回趕路,手上又有傷,郁積成病。

下午時候身上便發了熱,實在撐不住,便來告病休假。

袁恕己本當她是賭氣,看她臉色發紅神情恍惚,才知是真,即刻叫吳成送她回了朱家。

老朱頭并未回來,阿弦自轉到屋內,卻見“英俊堂叔”靠牆坐着,聽見動靜:“是阿弦?”

阿弦無端鼻子一酸,答不出,就“唔”了聲。

“堂叔”道:“可是出了事?”

阿弦挪到炕邊,慢慢地爬上去,在另一頭橫着卧倒:“沒有事。”

耳畔一陣窸窸窣窣聲響,阿弦勉強轉頭,見他舉手在炕上摸了摸,似乎想找她在哪裏。

阿弦定定看着,忽地說道:“真的給你說中了。”

他的動作一停:“什麽?”

阿弦道:“你說鬼怪并不是最可怕的,至為可怕的是醜惡的人心,昨兒我還不怎麽明白……但今日,我已經知道了。”

歐榮問她是否玩笑,袁恕己對此也保持懷疑态度,阿弦自己又何嘗不寧肯這是一場天大的惡意荒唐玩笑。

人怎麽能惡毒成那個樣子。

那怎麽還能稱之為“人”?

可是,當歐老夫人的手握住她的手的時候,她見到的那一張張幼嫩的臉,甚至未睜開眼的形體……痛苦的啼哭叫嚷着,抗議着這個人帶給他們的極大傷害。

感同深受一樣,巨大的悲恸感将阿弦的身心都占據,她仿佛變成了受害者,在施暴者殘忍的手下輾轉掙紮,至于窒息。

簡直身處煉獄。

直到那只手慢慢地摸索到她的身旁,然後他探手過來,撫上她的額頭。

手底的額滾燙異常,他耳畔所聽見的呼吸聲也越來越急促,鼻端噴出的氣息也是火熱的。

他不知如何安撫這個孩子,他從來不擅長安撫照料人,也從未做過。

正在茫然之際,感覺那只柔軟的手探過來,準确地找到他的,然後牢牢地握住了。

急促的呼吸聲緩緩地平穩下來,他知道阿弦睡着了。

“跟祖母無關是不是?求母親告訴我,跟祖母無關。”于阿弦最深的睡夢中,一個聲音絕望地哀求。

歐夫人轉過身,雙目冷酷無情:“你從哪裏聽來這些驚世駭俗的話,趁早忘了,在你祖母面前更是半個字也不要提。”

哀告的人顫抖問:“當年長姐是怎麽落水的?”他擡起頭來,正是歐添。

歐夫人道:“都已經告訴過你多少次,是她自己貪玩兒失足落水,都已經是陳年往事,何必再提!再說幾十年過去了,她早就投胎轉世了。”

“沒有!”歐添叫道,“長姐還在宅子裏,是長姐給二弟托夢,十八子也看見了,她還叫我的小名……”

“啪!”一記耳光摔落,歐夫人一巴掌打在歐添臉上,“那個十八子妖言惑衆,你也跟着糊塗了?什麽托夢什麽小名!這種事張揚出去,我歐家還活不活人了?一家子都要遭殃!”

歐添捂着臉,半晌道:“母親、母親是說……”

歐夫人道:“管好你的嘴,還有你屋裏的人,你是歐家的長子,我們所做的都是為了誰?還不是為了你?讓歐家身敗名裂,有什麽好處!你不為自己着想,也該為了小郎着想!”

歐添伏地:“可是長姐,還有我先前的兩個女孩兒、二弟的……這樣做是要遭報應的……”

“什麽報應?”門開處,是歐老夫人徐徐走進來:“這也是為了歐家的香火着想。”原本慈眉善目的容顏,在幽暗的燈影中,無限猙獰。

阿弦才知道,人真的能比鬼更可怖!

她驚悚醒來,才發現睡在一個人的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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