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嵇玉濤略拔高聲音:“哦,她只說是我的外室?”

章年卿笑容斂住,淡淡道:“你是長輩,有些事我不好問,也不方便問。”他端起茶,指腹摩挲着鋒利的碗沿,眼神晦暗,波濤不定。章年卿擡頭一笑,如實道:“人我帶回來,至今還未提審。”

嵇玉濤當然不信,他意味不明道:“賢侄倒是君子風範。”

“君不君子我可不知道。”章年卿眉眼不掩鄙夷,他嫌棄道:“嵇叔叔為老不尊,侄兒可沒有興趣聽你和你家外室的荒唐,更不想知道嵇叔叔的風流韻事!至于人,我會交給父親,你們長輩的事。還是你們長輩處理的好。”

章年卿的神色不似作假,嵇玉濤斟酌片刻,試探道:“是是,賢侄說的對……這确實不是什麽光彩的事,讓禦史知道,有我喝一壺的。”頓了頓,他向章年卿讨人道:“賢侄既有心為我将這件事遮攔下來,不若好人做到底,将那個嬷嬷交與我處置……”話音未落,便見章年卿一副似笑非笑的模樣。

章年卿翹着二郎腿,靠在圓椅上,理了理衣袍。

嵇玉濤心裏咯噔一聲,只見章年卿微擡下颚,眼中隐隐有笑意和少許恭敬,他道:“嵇叔叔,咱們明人不說暗話。和景二十二年以後,咱們兩家是怎樣的舊情光景……想來嵇叔叔也清楚。”

他目光驟變,從慵懶變成淩厲,眼睛還是直勾勾看着嵇玉濤,肅然道:“嵇叔叔,恕天德難以從命。此事滋關重大,我不能直接把人交給你。約莫再有十來天,父親那邊會派人過來接青嬷嬷。嵇叔叔有什麽請求,大可直接同我父親談。”

“呵呵,這樣。”

嵇玉濤沒有步步緊逼,章年卿的話他還是信的。

這個孩子不像他父親,相反,性情秉性都像極了他的先生馮承輝,一身酸儒毛病。

因為他是長輩而避嫌。

倒像章年卿會做出來的事。

何況,嵇玉濤現在心裏有比這更為緊要的事,便沒在意章年卿對他不恭敬。

鄙夷好啊,風流好啊。他人到中年風流一把,算不得什麽丢人的事,總好過讓人窺破真相。

嵇玉濤這廂沉思着,章年卿沒忍住,高聲喊道:“嵇叔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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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恩?”嵇玉濤望向他。

章年卿面色糾結,半晌,勸道:“嵇叔叔,千哥長子都兩歲了,你也是有孫子的人了……行事能不能收斂一點。”他抱怨道:“你倒是真不怕妻離子散。”

嵇玉濤幹笑兩聲,含混道:“過兩年你就知道了。”一副大家都是男人的口吻。

章年卿微微皺眉,如急筝上緊繃的琴弦,懸然欲斷。最終硬邦邦只扔下一句:“內子也在驿站,我叫她出來給嵇叔叔請安。”

哦,是了。薄津浩是說過章年卿此行還帶着新婚妻子。

嵇玉濤詢問道:“可是衍聖公的外孫女,馮承輝的女兒?”

章年卿點頭,颔首道:“正是。”

馮俏一身藕色衣裙,素雅大方,偏生人長的純真嬌媚,一笑起來甜姐兒般可人,通身素淡壓不出她三月春光的明媚。

連嵇玉濤也忍不住發自內心贊一句,小姑娘長的可真漂亮。

馮俏近身像他行禮時,嵇玉濤注意到,她竟是素着一張臉,脂粉未沾。肌膚細白,兩頰薄薄粉意,宜嗔宜喜。

這樣的姿色,送進宮裏都是數一數二的,只可惜皇家不娶孔家的姑娘,連小主娘娘都不封。

嵇玉濤不好送馮俏玉佩手飾,索性送了馮俏兩條小黃魚。

馮俏笑盈盈的接下,給兩個男人一人斟了杯茶,才施施然退下。

章年卿又和嵇玉濤敘了會閑話,送走人。章年卿走進裏間,和馮俏一起朝二樓走去。

回屋的時候,馮俏不舒服的對章年卿說,“你這個嵇叔叔,演老色胚真像那麽回事。”

章年卿黑着臉,馮俏前腳進屋,後腳他就握拳砸在門框上,生生把紅松實木的門框,砸出一道縫隙。

嵇玉濤裝的太像,一時他都分辨不出這個老流氓是真的調戲俏俏,還是為了将他這個’色胚‘的身份坐實。

馮俏吓了一跳,忙拉下他的手。心痛的吹着,“你跟自己置什麽氣。”

章年卿後悔道:“我不該讓你出去敬茶的。”想起嵇玉濤盯着馮俏的樣子,他就一肚子火。

哪怕知道嵇玉濤是裝的,他也受不了!

章年卿怒道:“演戲用得着拿侄媳婦演戲?”

馮俏也是這麽想的,卻不敢火上澆油。只好順着他胸口勸道:“這不是趁熱打鐵嗎。一時半會兒,哪找個美人給他演戲。”

噗,章年卿被她逗笑了,揉着她頭頂,道:“不知羞。還自己誇自己是個美人。”

馮俏揚起天鵝頸,驕傲道:“我不漂亮嗎?”

章年卿笑着看她,一眼都舍不得離開,感慨道:“漂亮,我家阿萱是天下第二美人,誰人能及。”

“唔,天下第一美人是誰啊?”馮俏揚着頭問他,小臉繃得緊緊的,嘴上是笑的模樣,眼底深處卻是滿滿的不服氣。

章年卿捏着她的小臉,故意慢吞吞的,吊足了她胃口,才一本正經道:“天下第一,自然是——笑着的阿萱啊。”他點了點她的唇角,稱贊道:“阿萱一笑傾國傾城。”

馮俏心花怒放,笑的燦爛。她推着章年卿站好站直,扶着章年卿臂膀,站在窄細的門檻上,章年卿緊張的扶着她,“你要幹什麽,別摔了。”

終于站穩了,江風習習,兩人身後是滔滔大浪的運河,往來船只無數。這場景是在算不得詩情畫意,章年卿卻顧不得這些。只見馮俏兩只小手從他胳膊,滑到他的臉上,一雙柔夷貼在臉頰上……

馮俏終于和章年卿視線平齊,她貪婪的看着章年卿,珍惜着這難得的高度。綻放出自己覺得最美的笑容,輕聲問他,“那傾不傾你啊。”她乖巧的為,尾音微揚,撩的章年卿心裏酥**癢的。

——阿萱一笑傾國傾城。

——傾不傾你啊。

轟,章年卿腦中炸開煙花。不知為何,他有些熱淚盈眶,不住的喊俏俏。

“啊——”馮俏驚呼一聲。

章年卿抱着馮俏,大步流星走進房內。

“天德哥,現在是白天!”馮俏緊張道。

章年卿腳步一滞,尴尬的看着馮俏:“你想到哪去了。”他清清喉嚨,回答她之前那個問題:“我是衆生。”

“恩?”

“我說,阿萱一笑傾倒衆生……”

我是衆生。

馮俏笑得花枝亂顫,險些從他懷裏滾下去,她眼淚都笑出來,道:“章大人,你繞這麽大彎子。承認你傾倒在我的石榴裙下很難嗎。”

章年卿有些惱羞成怒,“給你點顏色你還開染坊了。”

馮俏緊緊抱着他脖子,堅決不讓他把自己扔出去。她臉親昵的貼着他的臉,嘻嘻道:“章大人害羞了。”

章年卿只好捂着她嘴,任憑她如何咬在掌心都不松手。他惡狠狠道:“別蹬鼻子上臉。”

一室歡樂。

馮俏的笑聲回蕩出去,青嬷嬷在風中捕捉到些許笑聲,她側着耳朵問崔大夫:“這是誰在笑。”她不解道:“不是說,院子裏住着貴人,哪裏的小丫頭這麽不懂事。”

崔大夫側耳聽了片刻,不确定道:“應該是三少奶奶。”

“章大人的新婚妻子?”

“是。”想了想去,院子裏也沒別人了。崔大夫點頭道:“章大人很寵三少奶奶,你若伺候好夫人,未必沒有活路。”

“是嗎。”青嬷嬷并不樂觀,她茫然道:“章大人為什麽不提審我呢。”

因為他抓走了兩個不該抓走的人。

崔大夫心裏暗暗道,卻不敢将這些話說給青嬷嬷。她知道的越少越安全。

崔大夫決定不告訴她這些,他猶豫道:“青妹。章大人并非善類,他是刑部的黑閻王,提審人很有一套。我怕你受苦。”

“我不怕受苦。”青嬷嬷目光堅定,幽幽道:“我從吃人的皇宮裏出來,什麽大風大浪沒見過。我怕的是,章大人根本不肯提審我……不肯用我。”

“未必。”崔大夫眼睛一亮,湊上前道:“我說過,三少奶奶是個很好的突破口。”

青嬷嬷苦笑,“我連靠近少奶奶的機會都沒有。”

崔大夫道:“我聽送飯的下人說,今天薄津浩來了,哦,就是那個鎖了章大人船的。青妹,章大人不會再汀安停留很久的。沒準今晚就會出發。”

“為什麽?”崔大夫莫名篤定的語氣,不禁讓青嬷嬷起了疑心。

崔大夫避而不答,轉移話題道:“我有個辦法讓你可以接近接近三少奶奶。”

青嬷嬷果然被帶着走了,追問道:“你有什麽好主意?”

“你過來,聽我給你說。”

兩人一陣竊竊私語,青嬷嬷頻頻點頭,目光漸定。

作者有話要說: 大家晚安哦~麽麽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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