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做縣令
“正是”,長劍入鞘,清呤悠長。
“快請上座,在下備酒,萬望賞光。”步陟是個很識實務的人。
一壺劣質濁酒,一碟鹽茴香豆,是兩個窮困潦倒的年輕人能拿出來的最高配置了。
有的人無論怎樣貧困交加,呈現在世人面前的,卻總是勃勃生機,步陟,就是這種人。
相比他的難兄難弟衛旌的敏感孤傲,步陟具備能把草廬濁酒喝出雅致酒樓的氣氛。
即便住在垃圾堆旁,他也會種上一株鮮花,而不是把自己也變成垃圾。
“江東大治在即,人才奇缺,步兄可前往吳郡,投奔吾兄,我願為兄引薦。”顧岳對孫權大帝這個靠譜的大舅子,很有好感。
“謝謝公子,我與衛兄即可處理完這地裏西瓜,便去吳郡。”步陟是那種做好準備,随時能抓住機會的人。
再次上路的時候,顧岳的馬上馱着四個西瓜、一壺清水、一包幹糧,舒舒服服地到了陽羨。
到達縣衙門,跪地迎接的下屬稀稀落落的,除了一個病弱的中年書生做主事,其餘幾個功曹已經老得讓人不忍心看了。
一個十六歲的少年,一個說句話都要咳三咳的書生,一群風燭殘年的老頭子,要一起管理一個十幾萬人口的縣城。
顧岳感到不是一般地不靠譜。
但這夥老弱病殘突破了顧岳的想像力,因為這群人有着一個現代人唱得比做得多的一句口號作為行動指南。
愛拼才會贏!
病書生的油燈子時前從沒熄過,十幾個老頭子長得瘦骨嶙峋,做事卻是龍精虎鬥,邊戴着老花鏡翻着帳冊,嘴裏還忙裏偷閑地哼着鄉野豔曲。
作為一個稱職的影帝,顧岳把孫權大帝愛惜人才,體恤下屬的風格發揚地淋漓盡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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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半夜的給病書生送了罐秋梨膏,把書生感動地差點咳了過去;陪着老當益壯的老頭們打打拳,贏得即紳士又霸道,把一群老頭驚豔地老淚縱橫,直呼公子非凡人也。
本公子當然不是凡人,你們那點人生,在我這裏早是寫好的劇本好不好。
陽羨是個好地方,山好、水好、茶好。
山上古茶蒼勁,新茶繁茂,街上店鋪林立,館舍風雅。
當然,縣衙的財稅帳子更是漂亮,每年上繳到郡府的稅賦銀子高居傍首。
顧岳每天喝着陽羨春芽,做着一個富庶縣城的縣令,日子即充實又快樂。
這地方,真得很适合養生呀。
顧岳坐在大堂中央,很有貴公子範得品嘗着溫度恰到好處的茶,不經意間,引領了這個朝代喝茶的新風向。
一個小役飛快地跑進來,禀報說有一個叫朱然的公子在門外求見。
朱然,這個名字跳出來的時候,顧岳感到身體一陣莫名的激動,他迅速想了想孫權的人生劇本,瞬間發現了一個不得了的大秘密!
這個和孫權同歲的同窗好友,與大帝關系很是微妙,
少年時的懵懂暧昧,青年時的親密無間,老年時的生死別離,我操,超越兄弟情的藍顏知己呀。
兩條腿不聽使喚似地快速移了出去,門口一個藍衣少年幾步跑了過來,張開雙臂,緊緊抱住了自己。
“仲謀,我回了趟老家,回來時就聽說你到了陽羨,你還好嗎,想我了沒?”少年人聲音清亮,帶着膩膩的甜味。
“義封?你來了,快快随我入內”老影帝顧岳很快調整了自己的狀态,熱情而又不動聲色地推開朱然,拉起他的手。
朱然是個漂亮的少年,長了一雙勾人的桃花眼。
面對了一群老弱病殘一月之久的顧岳,覺得眼睛終于得到了緩解,這個朱然,不提他在歷史上的才華,看着就賞心悅目呀。
縣令生涯變得更加五顏六色,生動立體起來。
看文書的時候,朱然親熱地端茶倒水,紅袖添香;視察茶林的時候,朱然藍衣飄飄,縱馬在青山茶道,風姿卓絕;休沐時太湖泛舟,朱然親把木橹,臨水高歌。
顧岳坐在小舟上,撫掌大笑,情商很高地給朱然打着拍子。
岸上響起一陣很輕的馬蹄聲,顧岳回過頭去。
垂柳依依,白衣少年騎馬在岸邊緩緩踏步,晚風輕揚,吹起他的長發,有點淩亂的風流。
顧岳猛地跳起來,大聲喊道:“伯言,陸伯言!”
朱然将小舟靠岸,和顧岳一起跳到岸上,看到陸議稱呼孫權為顧兄,暗自納悶,在看到顧岳朝自己眨眼的時候,便機靈地保持了沉默。
陸議說自己來陽羨是進貨的,他在吳郡盤了一家鋪子。
“走,我請你們吃大席,這裏最好的酒樓在哪裏?會做清蒸鲑魚的?”陸議笑着問。
“我覺得伯言做的應該最好吃了,我知道湖對岸有個漁家,食材很是新鮮,客人可以去吃,也可以自己做,要不,咱們去看看?”顧岳看着陸議,邀請道。
陸議和朱然都很捧場,熱情地應了下來,三人繞着湖邊,轉到對岸,看到一家竹籬圍起來的小院。
主人家剛打魚回來,新鮮的魚蝦正在木桶裏活蹦亂跳。陸議挽了袖子,挑了一尾最大的鲑魚,啪得一下摔在石頭上。
顧岳替那頭魚感到頭疼。
但當一陣鮮味鑽進鼻子的時候,顧岳有點不地道地想,應該多摔兩條,這點,怎麽能夠呢。
飯後,顧岳拉着兩人在湖邊散步,消消食。
少年心性,話說着說着,便很容易轉到天下大勢上。
劉備很忙,忙着從呂布處逃到袁術處,又從袁術處逃到曹操處,逃無可逃時,便被他那個黃金籠中的小皇侄拉着鼓搗血衣诏去了。
曹操更忙,忙着征張繡,伐袁術,更忙着接收人家的美貌女人,在溫香軟語裏,長子曹昂和大将典韋殒命沙場。
歷史在按部就班地緩緩向前推進。
但身邊的陸議卻還在奔波着生計,做着萬千商人中的一個,顧岳突然有點着急,陸議,不應該這樣活着。
“伯言,明天一早,還在這裏,等我。”顧岳深深地看了陸議一眼,拱手和他告別,和朱然一起離去。
陸議看着并肩而行的兩個少年,一個挺拔高遠,一個清雅俊美,很是和諧,他嘆了口氣,拉着馬慢慢走回了客棧。
顧岳回衙後直接去找了功曹周谷,要借一千兩黃金,周谷是個很精明的老頭,啥也不問,直接就從庫裏給他封了金子。
第二天一大早,顧岳騎馬,馱着一箱黃金,來到了太湖邊,陸議早等在那裏,看到他獨自前來,很開心地迎上前來。
顧岳把那一箱黃金抱下來,塞到陸議懷裏,像個老父親似地諄諄叮囑道:“伯言,這些身外之物,你拿去,開一家船廠,正兒八經地雇傭別人經營,這行利厚,養一個家族絕沒問題,你把精力放在讀書上,天地之大,總有屬于你的舞臺。”
陸議抱着箱子,愣怔怔地看着他,喃喃道:“顧兄,你不會告訴我,從我面相上,你看出個未來的大将軍吧”
“伯言,東吳這塊土地,人傑地靈,少年英雄層出不窮,給自己個機會,給東吳個機會,也給天下個機會。”顧岳眼神專注,裏面有不容置疑的篤定。
“好,就依顧兄良言,你在這裏,也要注意身體,保重!”陸議說着舉了舉箱子,又調侃着說:“好沉,這次大概要以命相報了吧?”
顧岳白了他一眼,幽怨地說:“有人若願,就當聘禮了,可好?”
“不好!顧兄還是再準備另一箱,找朱然兄試試吧”陸議反唇相譏。
顧岳想到孫權和朱然之間的那點故事,臉有點發紅,也不知為什麽,他有點着急地解釋道:“我跟朱然是同窗好友,沒有什麽的,不要開這種玩笑。”
陸議認真地盯着他微微發紅的臉,斂去了臉上的笑,咽了口唾沫,潤了潤幹燥的喉嚨,低啞着聲音向他告辭,打馬離去。
明顯感到了陸議不高興的顧岳,一臉懵逼。
我到底哪裏做錯了?
心情煩悶地饒着太湖轉了兩圈,看到朱然急急尋來,才和他一起打馬回府。
第二天,周谷小老頭神秘兮兮地湊了過來,邀功似地說:“公子,那筆帳,我已經抹平了。”
顧岳驚訝地看着他,小老頭又用心腹特有的目光安慰地看了回來。
為了孫權大帝的名聲,顧岳矛盾重重地接受了周谷的“好意”,沒打借條,直接華麗麗地貪墨了一千兩黃金。
想到這錢用在了千古名将陸遜身上,顧岳心下稍安。不過這小老頭,以後絕對不能用,碩鼠啊。
當聽到大哥家添了一對龍鳳胎的時候,顧岳很是興奮,忙親自訂制了一對龍鳳手镯,快馬急鞭地趕回吳郡。
将軍府花團錦簇,喜氣洋洋,小兒女的滿月宴請來了江東的全部仕子大賢,豪門顯貴。
顧岳心虛地看了看世族的族長位,陸家那裏坐着臭着一張臉的陸績,小孩正無聊得很,捕捉到顧岳的目光,便追了過來。
顧岳果斷轉身離開,剛走到一株桂花後,身後便傳來小男孩的聲音:“我認得你,在醫館,你曾以玉為我侄女墊付藥資,還以為是哪方的游俠,卻原來是孫家二公子,失敬呀!”